Joni Mitchell（转贴）
Life is a circle game
WORDS/AngelaWood
动笔的时候已是深夜，入夏以来渐渐熟悉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上海的夏天实在有说不出的沉重与冗长，仿佛是作家笔下流淌完就耗尽了一生的岁月，夏夜于是稍微有点人情味，还可以嗅到现代化的冰凉里些许盘式蚊香的味道，是一种极为遥远的人情世故。
我想到烟圈，又想到Joni Mitchell，或许因为天空太寂寞，跳跃式的思维适合这个城市的夜晚。初听Joni Mitchell是在我记不得的不久以前，惊讶于那些只听过一两次的旋律居然可以如此新鲜地留在记忆里，却又带点不清晰的生涩。Joni Mitchell，这个化身在烟幕里的女人，手头有她那张1996年出版的精选专集，入夏以来的每个夜晚，我习惯了在她的声音中工作，学习，睡觉，然后醒来，不断重复生活的每个细节。听精选是一种不费力的方式，好象可以把一个人几十年的岁月都一网打尽，自己也可在这种偷懒的方式里一下子穿越了岁月与时空，却明显地感觉到歌曲之间的张力，是时间。这张CD的主人是一个年纪比我还小的女孩子，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英国的中年妇女都很喜欢Joni Mitchell”。我不知道她想证明什么，抑或这话是不是出自他人的手笔，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电影里，Emma Thompson有这么一句台词“Joni Mitchell让你冷漠的英国太太学会了如何去爱”。Emma Thompson所饰演的也是一个带着中年危机的女人，可Joni Mitchell，她的音乐、她的风格或者是她的某一部分特征，最终使这个女人独立坚强了起来，实在让人佩服。那个小姑娘还说，听了Joni Mitchell，才知道自己现在那么喜欢的东西原来只是前人的mixture。那么，后来的Madonna、Patti Smith、甚至是再后来的Courtney Love，从这些人的身上无论如何我都看得到Joni Mitchell的影子，是不是也因为受到Joni Mitchell的影响启发，她们才学会了用爱来唱歌呢？
And the season they go round and round
And the painted ponies go up and down
We’re captive on the carousel of time
We can’t return, we can only look behind
From where we came
And go round and round and round
In the circle game
去年11月7日，Joni Mitchell满60岁。年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数字不可逆转地代表着改变，代表着衰老。年华老去，又是一个可怕的话题，一如当年的The Beatles成员站在高楼上往下望，10年而已，怎么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眉宇间都沾上了时间扬起的风尘，微笑中还荡满了貌合神离，是无奈吗？每次看到这两张专集封面，总有莫名的心疼，或许也是在悼念一个时代的不再，也是在悼念一个人的青春竟能如此轻易地落跑。Joni Mitchell的年华亦是老去，可依然见她爽朗的笑着，依然见她高贵的样子。60岁，60岁还能唱着并且拥有至高地位的女人在欧美也并不多。Cher算一个，可Joni Mitchell不会用这么浓的妆彩打扮自己，她是深沉的；法国的Jane Birkin算一个，可Joni Mitchell不会像她那样张扬自己的个性，或者说Joni Mitchell的个性就是内敛；我想过个几年Patti Smith也一定算一个，这个“朋克音乐的高级女传教士”给摇滚带来了二次复兴，在音乐里让人感受到她无比的深情，和Joni Mitchell又完全不同。
很多女人其实过了40就完全放弃了自己的梦想与追求，开始在日常的琐碎里打磨自己的余生，这种对生命浪费太奢侈。Joni Mitchell没有这样，不然就不会有今天的她。40岁以后，我们看到了一次次新的惊喜，每一回的期待都没有落空，(1988)、(1991)……到新世纪，一共是九张。40岁的女人唱了下去，虽然出专辑的间隔慢慢地拉长。于是这样，Joni Mitchell唱过了岁月的鸿沟，唱过了一道道年轮。
现在的她还在唱，这个连弹吉他的样子都十分高贵的女人有着不可思议的艺术生命力，不断地改变自己的风格也让人理解了她的音乐理念，她有她要的方式，有她要表达的东西。最早的民谣音乐里，浓郁的个人思绪伴着重重的乡音覆盖了6根弦的单调；后来优雅深沉的爵士声中，配合她略带低沉的嗓音便有了如梦似幻的效果，让人留恋往返到近乎痴迷；然后是没有人能够理解但同样出色的世界音乐。Joni Mitchell大刀阔斧地改革着她的音乐，却始终保持着一种高雅的姿态。这样的音乐是带着某种印记的，是Joni Mitchell的烙印，所以后来的很多女歌手受她的影响，音乐中也带着这样的印记；所以连那个做流行音乐的Joni Mitchell也是高贵的，对，高贵的。
I’ve looked life from both sides now
From up and down, and still somehow
It’s life’s Illusions I recall
I really don’t know life at all
Joni Mitchell有很重的烟瘾，是早年学画时留下的，或许是思绪中大段大段的空白和寂寞吧。抽烟，也抽干了生命的水分，留下一抹抹浓重的笔触，一堆堆明亮不起来的色块。烟在她修长的指间玩转，烟圈一阵阵游移，绕起的灰白让她的轮廓随之游移，成为又一种富有品味和寓意的象征。我无法忘记那张油画似的专集封面，Joni Mitchell也藏在这样的烟幕中，感觉很像1971年的专集封面，一样的沉重，一样的阴冷晦涩。也许她知道，世界只是改变了某些方式来传达相同的信息，老去并不能代表什么，大部分时候我们毕竟是在重复地浪费着生命。
生活也是烟幕，所以我们看不真切。忽然想起那句多少带着玩笑的“英国的中年妇女都很喜欢Joni Mitchell”，其实大家都一样，只是忙碌的方式或者目的不同。在这样的时候可以听到这样的声音，就好象有人在告诉自己“你活着”，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坚决，甚至是一种偏执。这一定像是分享到天大的秘密那样，有一份由衷会心的快乐。于是就这样，开始不再去怀疑生活，开始认真地接受一切哪怕是不真实的美好，开始学会了爱。
油亮亮的20岁，开始听Joni Mitchell的歌，仿佛是急于宣告自己的长大，却依然用幼稚的方式思考人生。幼稚是一个有权利得到原谅的字眼，或许很多年以后我有勇气回过头看现在的时候，我依然在听Joni Mitchell的歌，又或许不是，这些无聊的矛盾让我觉得现在和未来其实没有本质的区别，都是悬浮在空气中的生活，如此不真实。烟幕后面，没有人看得见是什么模样。
我喜欢上海的凌晨3点，望不到边际的黑暗，哪怕路灯，也只能照出几个黯淡的影子。景物的轮廓是不清晰的，光和影的边界也是不清晰的，世界就要融化在重重的黑色与浓浓的烟幕里，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它吹散，无影无踪。
没有半丝挣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