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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大闹包房西门庆,幽怨出家吴月娘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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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大闹包房西门庆,幽怨出家吴月娘

第八回:大闹包房西门庆,幽怨出家吴月娘
01

吴千户离休之后,感到有些儿百无聊赖,同老婆上菜市场买过几次菜,便有人笑话他,说吴
千户一老干部,如今居然干起了事务长的活儿,整个一家庭主男。吴千户想想也觉脸红,早
先当干部那阵多么威风,在台上讲话,还是秘书写发言稿呢。人是退下来了,思想不能退,
在家休息也要图点高雅,最高雅的事莫过于参加门球队,别小瞧了那帮秃顶皱脸的老头儿老
太太,全都是原市委市政府离退休的老人,参加这样的组织,脸上会放红光。
于是人们经常能看见吴千户肩上扛着根门球杆,头戴一顶太阳帽,脚蹬一白色运动鞋,胸前
斜斜吊着付墨镜,很有点港商派头。这天吴千户正打从狮子街南端走过,看见前边一个熟悉
的身影,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女婿西门庆。上次女儿吴月娘回家告状,说她老公西门庆
经常夜不归窝,让老爸劝说劝说,吴千户以一老干部身分对女婿进行思想教育,谁知受教育
者愚顽不化,竟朝教育者胸前擂了一掌。那一掌的怨气一直郁积在胸口上,至今也没能化解
开,看来也很难化解开了。
吴千户往旁边躲了躲,一个摆杂货地摊的老妇人认出了他,大声招呼道:“是吴干部噢,欢
迎下基层指导工作。”老妇人是无照经营,怕吴千户收了她的杂货摊,赶紧讨好地这般说。
吴千户连连摆手,示意她别作声,老妇人会错了意思,以为吴千户向她索要管理费,无辜地
瘪着嘴说:“吴干部,我刚刚出摊不到五分钟,生意还没开张……”吴千户哭笑不得,侧身
看了看西门庆的身影已渐渐远了,才朝老妇人大吼一声:“牛头不对马嘴,瞎叨唠个什么劲
呀!”说罢转过身,扛着门球杆扬长而去。
刚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一桩事:那个恶棍女婿此刻要上哪儿?女儿吴月娘整天同她娘嘀咕,
说西门庆日夜不回家,问起来他支支吾吾,总是借口说在忙生意,鬼才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
么。得跟踪看看他的行踪,这么一想,吴千户瞅准了前边西门庆的背影,像个搞盯梢的特务
工作者,躲躲闪闪地跟在后面掉线。
狮子街很热闹,也十分拥挤,吴千户扛着根门球杆有点碍事,他把门球杆背在身后,时快时
慢地走着,门球杆像根特有趣的猴儿尾巴,一翘一翘地很是好玩。眼看着西门庆在一家发屋
跟前停住了,吴千户冷笑一声:“哼,兔崽子,他在泡妞,今天终于被活生生逮住了。”这么
一想,心里竟升起了几分兴奋,一时间忘了那个泡妞的混小子是他女婿,抬头朝发屋门前看
去,上面写的几个大字是“阿莲发屋”。
吴千户猫着腰,蹲在街角上像个暗探,他在思量着:是进去捉奸捉双逮个正着的好呢?还是
继续等在这儿让那牲畜出来,然后再进发屋做认真细致的调查研究工作好?正这么胡思乱
想,西门庆已出了发屋,在那牲畜的身后,跟着个穿金戴银的时髦妇人,正同西门庆骂阵,
不知什么事儿惹恼了西门庆,那牲畜朝时髦妇人推了一掌,妇人就势坐在地上,大放悲声。
吴千户看到此情此景好生奇怪,心中暗道:只怕是那牲畜泡完妞后不给小费吧?于是问旁边
一家杂货店的女售货员:“对面发屋里的那个妇人是谁?”女售货员不屑地笑道:“连她都不
认识?大凡清河市居民都认识的,她叫潘金莲,同《水浒传》中那个淫荡女子同名同姓,连
台湾电影名星也扮演过这个名女人呢。”吴千户点头“哦”了一声,只听女售货员继续说:
“此女是刚才那位混混儿西门庆的姘头,势力大得很,一般人不要惹她为妙。”
吴千户听得气不打一处出,他还不明白,此女售货员本是认识他的,也知道他是吴月娘的老
爸、西门庆的岳父,之所以要这般说,也是存心烧一把火,让吴千户气一气,俗话说看戏不
怕台高,她先搭成了个台子,接下来准备看一场好戏。可怜吴千户长期蹲办公室,哪里懂得
小市民们的那点儿情调?又哪里懂得小市民们的那点儿心计?他在气呼呼地想着,这事一定
要讨个说法。


02

西门庆这天来找潘金莲,是商量着想借点钱的,最近新进了一批药品,手头有些支使不开,
又不太愿意动用定期存款,于是想找潘金莲周转一下。谁知道才开口,就被潘金莲抢白了一
顿:“你那些钱平时不省着点,全花在婊子们身上了,如今没钱了来找我,我也不是你的摇
钱树。”西门庆说:“就周转几天,还怕我不还你?”潘金莲说:“你去找那些婊子们呀,怎
么找到我这儿了。”西门庆听她老是“婊子婊子”地嚷嚷,有些气恼了:“你这人太不够意思,
我平时也没少了帮衬你。”潘金莲板着脸说道:“咦,这就怪了,你今天到底是来向我借钱,
还是来讨还那些旧帐?”话不投机半句多,尤其涉及到一个“钱”字,在如今的情场,很少
有人能过得了这一关的。
其实呢,潘金莲并不是不想借钱,只是在借钱之前先拿话敲敲西门庆,让庆哥记住自己的种
种好处,譬如在这种时候,庆哥缺钱了,哪个婊子会帮他?还不是只有她潘金莲!但话说到
这个份儿上,便有些生分了,西门庆搭拉着脑袋,独自一人生了会儿闷气,拔腿要走,潘金
莲已经悄没声儿从箱子底层拿出了存折,到隔壁建设银行去取了两千元,要塞到西门庆手中。
谁知却被西门庆一甩手,将那一叠钞票打飞了,花花绿绿落满了一地。
潘金莲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哪来这么大脾气,怎么你同那些臭知识分子一个样,批评几
句就受不了,像你这种花花公子,不经常批评的话,尾巴还不早翘到天上去了。”西门庆哼
一声:“把我当猴耍呀?两千块,打发叫花子的吧,别以为老子会为这么点钱没办法了。”潘
金莲说:“哪能呢,庆哥本事大得很,普天下的老百姓都知道的。”西门庆说:“你这算施舍
还是什么?小骚婊子,你这张鸟嘴如今还晓得挖苦人了。”潘金莲说:“哪儿见过你这号的,
给你脸你却不要。”西门庆说:“我不要脸,我就要屁股当脸。”
二人这么吵吵闹闹,把个庞春梅急得不行,慌忙倒上一杯茶递过来,也被西门庆手一拦,茶
水被泼撒了一地,潘金莲追着出门的西门庆叫道:“撒什么野,连春梅给倒茶也得罪你了?
你先别走,今日个说说明白……”西门庆不想再多罗嗦,骂了声:“臭娘们”,一掌朝潘金莲
胸口推去,把那个娇妇人推倒在地。此情此景,正是吴千户亲眼见到的艳情闹剧之一幕。


03

西门庆走后,吴千户走进了阿莲发屋,要开展一点调查研究工作。谁知春梅有眼无珠,错把
革命领导干部当作嫖客,以为是来搞按摩的,春风满面迎上前去,娇滴滴的声音叫道:“欢
迎欢迎,热烈欢迎。”那声音像是旧时代留声机里放出来的,唱片纹路有些打滑,声音间隙
里有不少颤音。吴千户很少听见过这种声音,一时间腿杆有些发软,也学着领导干部模样招
招手,相当于首长检阅士兵时士兵说首长好,首长回答说同志们好的意思。
潘金莲瞅在眼里,知道春梅弄错人了,来者是西门庆的老岳父,她是认识的,连忙把春梅拦
在一边,上前道了个万福。吴千户朝潘金莲看去,好一个标致妇人,桃花般红的脸腮,梨花
般白的肌肤,像是个瓷器人儿,看得他恨不得上去摸一把。想想自己的身分,暂且把这个欲
望忍了,心中暗想:西门庆那牲畜倒是蛮的眼力的,把这样一个漂亮妇人弄上手,石榴裙下
死,做鬼也风流呀。见吴千户不开口说话,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老在自己身上打转转,潘金莲
真想笑:这个老干部,看来也蛮好拖下水的,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有些儿不便下手罢了。
潘金莲让春梅去倒茶,然后把吴千户请到包房里坐了。起初,吴千户说什么也不愿进包房,
虽说只是同老板娘说说话,但他毕竟当过领导干部,得注意形象,得避嫌疑,经不住潘金莲
的几句话相劝,再加上大厅里确实也没坐的地方,吴千户才松了口,答应同潘金莲到包房里
说话。
一进去,潘金莲关上了门,揿亮了暗淡的灯光,包房中的黑暗吴千户很不习惯,有种做贼的
感觉。他想起了一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怪不得古人这么说,听听自己这
当儿的心跳速度,还真是有些道理呢。心慌的感觉真好,吴千户私下想,好些年没这么心慌
过了,还是同老伴谈恋爱时这么心慌过的吧?什么时候也准备点银子,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
心慌一下。
潘金莲打断了吴千户美妙的幻想,温柔地问道:“不知领导干部今天下基层,有些什么指示?”
吴千户说:“呵呵,指示也谈不上,只是说点个人的想法,不当之处,欢迎大家批评。”潘金
莲身子往领导身边拢了拢,听吴千户念开场白:“当前国内外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也
不是中好,是大好。从政治上看,如何如何,从经济上看,如何如何,再从人民生活水平蒸
蒸日上的角度看,又如何如何……”潘金莲偷偷皱了一下眉头,马上又拍着巴掌笑道:“领
导就是不一样,说得真好,这个政治理论水平,一般人哪里能比?”
吴千户谦虚地笑了笑,说道:“理解万岁。”潘金莲说:“我就特理解那些老干部,他们为革
命工作辛苦了大半辈子,到如今说什么也该享受享受了,可是瞧他们那些高风亮节,让我们
这些做晚辈的十二万分惭愧。”吴千户说:“难得有你这种好女子,既善解人意,又善解风情。”
潘金莲说:“哪里呀,领导有什么指示,只管说就是了。”吴千户这才又想起自己来阿莲发屋
的目的,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今天我主要想谈谈关于搞好安定团结的问题。”
吴千户想把话说得委婉些,这得费点心思,既要把话挑明,又不能让听者太过窘迫:“社会
上有种倾向,说起来不是太好,就是第三者的问题,好端端在别人家庭中插上一脚,闹得别
人家庭不团结,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是列宁同志早就批评过的错误倾向,
不对,好象是鲁迅同志批评过的,不知潘小姐对这个问题怎么看?”潘金莲想,这不明摆着
是叫板吗?今天得透点口风,让吴千户知道他那乘龙快婿是个什么货色。于是潘金莲笑道:
“领导说得很有道理,对这个问题我早有看法。”
吴千户想,潘金莲这么说话,只怕她没听出我话中的意思?便把话再往明处挑:“具体说到
我们清河市吧,还可以再具体一点,就说我女儿那个家庭吧,原也是小两口恩恩爱爱,幸福
无边的,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看了,心里也舒畅。可是据说,却偏偏有人搞什么婚外恋,学习
外国佬的反动经验,第三者乱插足,把安定团结的一个大好局面插得乱七八糟……”潘金莲
是个心直口快的妇人,听吴千户指桑骂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脱口说道:“领导且慢,我
先问一句:领导有没有见过鱼儿主动往猫嘴里送的?”
吴千户的话梗住了,问道:“潘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潘金莲说:“什么意思?没意思,随
便说说好玩的。”吴千户说:“潘小姐,你这个态度恐怕有点问题,据群众反映,你和我家那
女婿之间有点瓜葛,这件事还望潘小姐好自为之,懂得自尊自爱。”潘金莲听了这话更加恼
了,脸上变了颜色,由一片桃花红变成了一朵乌云:“领导今天这话得给我说个明白,我好
自为之?我自尊自爱?搞错了没有?既然领导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把话挑明了,同你女
婿有一手的女孩儿多着呢,有本事你一个个调查去。”
潘金莲的话让吴千户打了个冷战,“什么,你说什么?告诉你潘小姐,我们今天是法制国家,
你可别犯诬陷罪。”潘金莲冷笑道:“领导怎么尽拿大帽子往人民群众头上扣?我说的那些话
都是实情,没半句不实之辞,要不要给领导点个名?”吴千户有点儿气急败坏了,瞪着眼睛
道:“你说,你说——”
潘金莲刚才没来由地被西门庆推了一掌,正憋着满肚子气,她不慌不忙拢拢头发,扳着指头
数落道:“第一个叫卓丢儿,第二个叫李娇儿,第三个叫李桂姐,第四个叫李桂卿,以上两
姐妹是李娇儿的侄女儿,玩过了姑姑再玩侄女,是他一大创造,第五个叫孟玉楼,第六个叫
孙雪娥,第七个叫李瓶儿,是他结拜兄弟的媳妇。这些女孩子全都有名有姓,我潘金莲哪敢
有半点诬陷?”吴千户听得目瞪口呆,脸色紫得像块猪肝:“你说话要负责任。”
潘金莲递条毛巾请领导先擦擦汗,然后将门拉开一条缝,朝外边喊一声让春梅倒茶,把茶水
递到吴千户手上,潘金莲和颜悦色地劝说道:“领导别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如今的社会,
这样的事早已不足为奇,广州深圳那边包二奶的事多得很,报纸上前些时候还登了则消息,
说沿海某暴发户公开娶了十个老婆,后来被人举报了,才判了他重婚罪。”
吴千户不知该说什么,支吾几句,就要起身告辞,潘金莲跟在身后相送,依然口口声声请领
导别生气。吴千户走出老远了还在想,遇上这样的事,要不生气怎么可能?不活活给气死,
就算运气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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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04

回到家里,吴千户不敢把这事儿向老伴说,丢人哪,搞了这么多年革命,还从没遇到过这般
丢人的事。老伴宗伯娘正蹲在厨房里摘菜,见老公(他们老夫妻间也学会了时髦的叫法,觉
得有种新鲜感)黑着脸,以为又是打门球打输了,安慰道:“又输了吧?输一场球有什么了
不起,值得这样不高兴?再说失败是成功他妈,这话好象哪个大人物说过的,接下来生个儿
子叫成功,你兴许就会赢球。”吴千户没吭声,这样的丑事确实不好在老伴面前开口。
吃晚饭的时候,吴千户只顾埋着头扒饭,连电视上放新闻联播都没心思看,宗伯娘敲了敲饭
碗,唠叨着说:“饭菜都凉了,你看你这么大把年纪的人,怎么遇点小事就想不开?唉,全
是这些年当干部当的,整天板着脸教育人,做惯了领导,做群众总不习惯。”吴千户把筷子
往桌上重重一搁,把老伴吓得没敢出大气,只听吴千户说道:“你懂个什么呀,不行,得赶
紧叫他们离婚。”
宗伯娘小声问道:“叫谁离婚?”吴千户没好气地说:“还有谁?你那个宝贝女儿呗。”老伴
不解地问:“这话从何说起,好生生的,离个什么婚,你不嫌离婚那事儿丢人现眼?”吴千
户听到“丢人现眼”四字,心里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放下饭碗大声吼道:“要说丢人现眼,
只怕连老祖宗的脸面都早让他们丢光了。”老伴看着吴千户铁青的脸,知道在他气头上不能
多搭腔,便默默地收拾碗筷。
吃过晚饭,二人继续看电视,看着看着,吴千户忽然发一声吼:“不行,得叫她回家来说说
明白。”宗伯娘用莫明其妙的眼神朝吴千户瞅了好一会,说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吴千户
轻轻叹一口气,欲言又止,走进卧室拿起电话听筒,拨通了电话,对方是果然是女儿吴月娘
的声音。吴千户对着听筒说:“月娘啊,我是你老爸……”才说了这么一句,接下去不知该
说什么了。听筒里没有声音,吴月娘正在电话那头等着,吴千户看看老伴,无奈地放下电话
听筒,他要亲自到女儿那里去一趟。
西门庆不在家,只有吴月娘独守空房,老爸来了,吴月娘有些兴奋,平时一个人在屋子里呆
惯了,连个说话的伴儿也没有。给老爸倒了杯茶,吴月娘问:“老娘怎么没来?”吴千户没
好气地回答说:“你让她来活活气死呀?”吴月娘不明白老爸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陪着笑
脸说:“老爸你这是怎么啦?”吴千户说:“我怎么啦?你不知道,我差点没让人活活气死。”
吴月娘说:“什么天大的事儿,能把我老爸和老娘双双活活给气死?”吴千户没理女儿这个
岔,只管顺着自己的思路说:“那个牲畜又到哪去了?”吴月娘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老爸
说哪个牲畜?我家没养什么牲畜呀。”吴千户说:“谁说没养牲畜?我看他就是。”吴月娘撅
着嘴表示她的不满:“老爸怎么可以这般说话?无论如何,那个人还是你的女婿,是我的老
公。”吴千户几乎怒吼了:“狗屁,我吴某人没那种混帐女婿!”
吴月娘见老爸额角上青筋暴突,胳膊腿全都抖动得厉害,不敢再惹老爸发火了,她没吭声,
虚心接受老爸的批评帮助。吴千户指点着女儿的脸:“你倒是到外边去听听,别人是怎么样
说他的,都说他是一头种猪,说他——这话我也说不出口,他在外边的那些丑事,你难道一
点儿也不知道?”吴月娘嗫嚅道:“他的业务很忙,生意场上的人,都是这个样儿的。”吴千
户吼道:“你还在替他打圆场,业务忙?他是在忙那些婊子们的事儿呢!”
听老爸说这种粗话,吴月娘心上一惊,脸儿禁不住红了。老爸是革命干部身份,一贯重视精
神文明建设,何曾使用过这样的粗俗语言?一定有什么事儿把老爸惹急了。吴月娘问:“老
爸你听到了什么风声?”吴千户说:“岂止是风声,一个个全都有名有姓,那个牲畜糟蹋了
多少个……”吴千户学着潘金莲的样儿,扳起指头一个个点起了西门庆玩过的那些“婊子”
们:卓丢儿、李娇儿、李桂姐、李桂卿、孟玉楼、孙雪娥、李瓶儿……吴月娘听得心惊肉跳,
颤声问:“这些全都是真的?”吴千户说:“不是真的莫非还是我编造的?”
吴千户只顾发泄心中的万丈怒火,没料到一扭头,发现女儿吴月娘满脸全是泪水,心中顿时
升起了一缕爱怜,嘴皮子上却仍然不依不饶:“哭个什么劲?都是你平时把那牲畜宠惯坏了,
以为当着我的面撒几滴眼泪水就能解决问题?”吴月娘啜泣道:“外头风声传成这样,叫我
哪还有脸见人?”吴千户嗔怪道:“这种时候了,还讲什么脸不脸?”吴月娘问:“老爸要我
怎么办?”吴千户也没什么好主意,一口气冲上来,他愤怒地吼道:“那个牲畜,赶紧同他
离婚得了!”吴千户说完这话又有些后悔,离婚不是儿戏,哪能随便挂在嘴边上嚷嚷?但为
了充分显示做父亲的权威,他还是用鼻孔重重地哼了一声,背着手,不再理会独自流泪的女
儿,走出了这间让他生气的屋子。


05

这天晚上,西门庆破例没有在外头过夜,他同应伯爵、谢希大三人在李桂卿、李桂姐的丽春
歌舞厅吃过夜宵,就早早地回家来了。他敲了敲门,没人应声,奇怪,平时西门庆回家时,
根本用不着敲门,隔老远吴月娘就会跑来开门的,夫妻一起生活的时间长了,彼此都非常熟
悉,闻气味也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西门庆看了看电力大楼那只巨型电子钟的时间,还早,才
十二点半钟,吴月娘不会这么早上床睡觉呀。
再敲门,还是没人应声,西门庆掏出钥匙,就着路灯投过来的亮光摸索着开门。屋子里没灯,
黑灯瞎火的,让过惯了灯红酒绿生活的西门庆很不习惯,他乘着没完全醒的酒劲骂骂咧咧:
“死婆娘在挺尸啊?敲半天门怎么不应个声?”他一边说着,脚已经跨进了卧室,贴着墙壁
摸到了电灯开头,轻轻一拉,卧室里陡然出现的一片雪白的光有些刺眼,他还要接着往下骂,
却感觉到屋子里有些不对劲,床上躺着的吴月娘,披头散发的没个人样,嘴边吐出一大堆白
沫,一直顺着腮帮流下来,湿了大半个枕头。
尽管西门庆是个混混儿,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心中惊叫一声“我的妈”,赶紧趋步上前,号
了号吴月娘的命脉,还好,人还没死,他松了口气,下一步是打电话,叫救护车,没多大一
会儿街头响起了救护车呜呜的喇叭声,几个白衣天使抬着付担架跑进屋子,一个穿长大褂的
中年医生用疑惑的眼光看看西门庆,然后拿着听诊器给吴月娘诊断,西门庆被凉在一边,看
着白衣天使们像一群白色大鸟在屋子里飞来飞去,不知道自己该作什么好。
第二天早上,吴千户老两口儿刚醒来,老伴就开始嘀咕:“今天算是巧了,右眼皮一个劲老
跳,是不是要出什么事?”吴千户批评老伴说:“就信封建迷信那一套,什么眼皮跳不跳的,
那都是生命科学,哪里值得大惊小怪的?”吴千户新近学了个“生命科学”的新词,得抓机
会用用。二人刚说过一阵话,就有派出所的民警前来通风报信,说吴月娘自杀未遂,现在已
住进了医院。
吴千户说“自杀未遂?这不可能,我家的女儿怎么会做出这等傻事?”民警是个新手,刚参
加人民公安队伍没多久,说话不晓得掌握分寸,有些不耐烦了:“难道我一个警察还会骗你
不成?”唉,也真是的,对一个老干部,怎能这样直捅捅地说话呢?吴千户还要同民警计较
什么,却被老伴打断了:“还不快到医院去看看,有什么值得同人家磨牙根的。”这话提醒了
吴千户,赶紧和老伴宗伯娘一道,匆匆忙忙往医院赶。
母女见面,先是抱头一顿大哭。一个小护士在旁边呵斥:“这是病房,不准大声喧哗。”宗伯
娘看那个小护士一眼,自觉地把哭声降下来,为女儿吴月娘擦拭腮边的眼泪。昨天夜里吴月
娘是喝滴滴威自杀的,住进医院后,经过痛苦的洗肠等等一番折腾,身体还很虚弱,母亲帮
她垫好枕头,让她平静地躺好了,然后陪在她身边只顾默默掉眼泪。
吴千户的眼睛向四处张望,他在寻找,看这儿有没有西门庆那牲畜,刚才他和老伴走进病房
时,似乎看见西门庆的影子在外边走廊上闪了一下,然后就不见踪影了。吴千户闷声问女儿:
“那牲畜呢?”吴月娘脸扭向一边,似乎不愿意提到那人,旁边一个帮忙照顾病人的女子搭
腔道:“刚才在这儿的……”吴千户重重叹口气,想到女儿吴月娘现在正住在医院里,不适
合大肆声张这事儿,也就忍下了,心中暗想,这事还没完,等女儿出院后,得告那个牲畜一
状,吴某人也算是个在官场混过的人,得让西门庆知道他的厉害。
吴月娘是在三天之后出院的。出院后的头几天,她一直住在娘家,同母亲说了好些贴已的知
心话,同父亲吴千户交谈的不多,但话题十分关键。吴月娘说:“我要同他离婚。”吴千户说:
“离,坚决离,我家这么优秀的女儿,哪里找不到好女婿?”吴月娘摇摇头,眼中流露出迷
惘的光:“这辈子我再也不嫁人了。”吴千户想了想说:“这样也好,一个人可以暂时清静一
阵。”吴月娘说:“不,我要出家,请老爸支持我。”吴千户惊讶地“啊”了一声,嘴巴张大
得像个瓶盖儿,好半天没合拢。
吴月娘要削发为尼,真真急煞了她爹吴千户,看官们倒是想想,一个革命干部家庭的子女,
竟主动投身佛门,让吴千户那张脸往哪儿搁?一连三天三晚,吴千户坚持做女儿的思想政治
工作,劝说她收回此念,吴月娘默默听着,也不作任何表态,她心里主意已定,断绝滚滚红
尘中的俗念,到岫云庵去做一名尼姑。吴千户的思想政治工作不灵了,面对新时期的一代人,
他无可奈何,只好口头上答应让女儿住进岫云庵,同时他预先给岫云庵的那个女主持打了招
呼:小女借此风水宝地暂住几日,有劳主持多多关照,只是有一条,小女出家当尼姑的请求
万不可答应。女主持是个很灵活的人,一手捏着念珠,另一只手竖起佛掌,口念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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