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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末,中国兴起了一股女权主义的浪潮,而潘金莲则身体力行,是女权主义理论在清
河市的具体实践者。她对西门庆扬言要红杏出墙,虽然是一时睹气说的话,但是深究起来,
在她的心底里,红杏出墙的念头像颗倔犟的种子,正探头探脑地向上生长,一旦遇到合适的
时机,这颗种子就会长成一棵树。
陈经济的到来,使潘金莲眼前一亮。这陈经济,穿着西服,梳着分头,活脱脱一个奶油小生
形象。如果再打扮得洋气点,就让人怀疑是蔡国庆第二了。潘金莲是个成熟的女人,见识过
各种各样的男人,对这类奶油小生型的小男人,打心眼里有种慈母似的爱怜。加上陈经济那
张能说会道的小油嘴,口口声声叫她“潘经理”,把个潘金莲喜欢得不行,连声在心里感谢
西门庆,给她新开张的按摩中心派来了这么一位经理助理。
西门庆是清河市的名流,社会关系广,路子多,美容按摩中心一开业,各路英雄豪杰纷纷前
来捧场,生意好得出奇。人逢喜事精神爽,潘金莲数着花花绿绿的钞票,眼睛笑得眯成了一
条缝。只是人有些辛苦,每天大量的接待和应酬,忙得屁股难沾板凳,难得有个清闲的日子。
好在潘金莲是个懂得自我调节的人,即使工作再忙再累,也要抽空做做美容面膜。
这天晚上,美容按摩中心客人不多,潘金莲让春梅给她做了个面膜,搬张椅子,坐到院子里
歇息。院子里有个葡萄架,眼下刚刚进入初夏,架子上没结葡萄,但是那一片浓密的葡萄叶,
长势却十分喜人,尤其是夜晚,坐在葡萄架下,一任银白色月光笼罩,真正叫人心旷神怡。
透过葡萄叶的缝隙,潘金莲看着天上的星星,心里感觉到一种缺憾:要是旁边有个相亲相爱
的人,该多好啊!可是负心汉西门庆,自从美容按摩中心开张那天来剪彩后,有一个多月没
见人影了,不知又泡上了那个美眉。
正想着,忽听得“吱呀”一声,院子连接按摩中心的那扇门被人推开了。一条人影从灯光处
蹿到黑暗中,紧走几步,来到葡萄架下,从裤裆中掏出那物什,毫不客气地解起了小溲。在
静夜中,刷刷的水声分外刺耳,潘金莲又气又急,还有点儿发窘,起初她以为是哪个无聊的
客人,待到看清楚那人是陈经济时,便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
陈经济这才发现院子里有人,回过头来,不慌不忙地收进了那物什,扣上扣子,走过来问道:
“是哪位妹妹,胆敢躲在此处偷懒?”潘金莲怒道:“妹妹你个头,年纪轻轻的,一点没正
经,都是向你那个风流爹学习的结果。”陈经济道:“原来是五娘,此话差矣,五娘说我学习
风流爹,真是天大的冤枉,直到如今,除了西门大姐外,我连其他任何一个女子的手都没碰
过。”
陈经济来到美容按摩中心后,潘金莲同他有过一次长谈,通过那次谈话,潘金莲弄清了陈经
济的来历,背着人时,她常常同陈经济开玩笑,口口声声叫他“儿子”,而陈经济则叫她“五
娘”,这样的称呼成了他们二人之间的一个秘密。当然,当着外人的面,他们是不会那么放
肆的,陈经济规矩地叫潘金莲“潘经理”,潘金莲叫陈经济“小陈”,从来不敢越雷池半步。
这会儿,院子里就他们二人,也就用不着那么规矩。潘金莲听陈经济如此替自己辩白,不由
得说道:“儿子,你没摸过其他女人的手,是不是觉得太亏了?”陈经济道:“瞧五娘说的,
我一个打工仔,哪里敢有那些非份之想?”潘金莲道:“听儿子这话,如果不是打工仔,还
是会有所作为的?”陈经济走近一步,挨着潘金莲身边的石凳坐下,嘻皮笑脸地说道:“那
要看是什么人了。要是寻常女子,我懒得拿正眼去瞧;要是像五娘这样的,容儿子说句大实
话——我做梦都想。”说着,色迷迷的眼睛盯着潘金莲,虽说是在黑暗里,潘金莲仍然觉得
陈经济的那道目光像把刀子,直刺得她脸热心跳。
潘金莲把目光移向一边,嗔怒道:“你忒大胆,无论如何,我好歹也算个长辈,竟同五娘开
这种玩笑,看我不告诉西门庆,叫他好生教训你。”陈经济赶紧陪礼道:“五娘息怒,千万别
把这话告诉我那个风流爹,他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的,何况他对五娘宠爱有加,
如果知道我敢对五娘有半点不恭,立马要把我开除掉哩。”
潘金莲“扑哧”一笑,说道:“我还当你真有天大的胆子哩,原来胆子比针尖还小。”陈经济
听潘金莲的口风,又有了些另外的意思,于是一膝跪在她面前,说道:“五娘,求你老人家
发发慈悲,别再折磨我了。”潘金莲道:“这就怪了,好端端的,我凭什么折磨你?”陈经济
道:“自从第一天见到五娘,我心里头就生出了无限爱慕,五娘的美貌赛过天仙,儿子始终
萦绕于心,只要能同五娘在一起多说说话,儿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陈经济这话,至少有一半是打心眼里流露出来的。陈经济从小生长在农村,见到女子的大多
数是村姑村嫂,如今进了城,见了那些穿戴洋气的女子,就像吃惯了萝卜白菜的人头一遭吃
海鲜,心中充满了新鲜和好奇。何况,潘金莲有双勾人魂魄的眼睛,她身上那种妖冶妩媚的
女人味,对陈经济具有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见陈经济久久跪在地上,潘金莲朝四周看看,说道:“还不快起来,让人看见了,以为发生
了什么事呢。”陈经济撒赖道:“要叫我起来,五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潘金莲道:“你起不
起来关我什么事,愿意跪的话,在这儿跪上十天半月,也没人管。”陈经济道:“难道五娘真
有那么狠心?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潘金莲道:“小油嘴儿,你就给我快快起来吧。”
潘金莲说着,用手去拉他,却被陈经济将那只手捉住,贴在嘴唇上亲了一口。像被电麻了一
下似的,潘金莲心儿怦怦一阵乱跳,她想抽回那只手,可行动不听指挥,那只手像只听话的
兔子,乖乖地被陈经济捉着,翻来覆去的把玩,直到陈经济要把那只手塞进他的裤裆里,潘
金莲才警觉地抽了回来。
列位看官,尽管潘金莲是个富有现代色彩的女权主义者,但是在骨子里,她依然还是有些封
建,想想西门庆同陈经济的关系,再想想自己同西门庆的关系,总觉得有点别扭。心中暗暗
想道:要是陈经济不是西门庆的女婿,那么她要红杏出墙,说不定会将这奶油小生作为首选
目标。这么想着想着,嘴上不觉咕哝道:“经济,你知识广,读的书多,世上哪有儿子同娘
乱伦的?”
陈经济道:“五娘,这你就不懂了,莫说我只是爹的女婿,即使是爹的亲生儿子,五娘也是
后妈,我同五娘就算有什么事,也算不得乱伦。”见潘金莲低头沉思,陈经济又道:“有部小
说叫《雷雨》,是大作家曹禺先生写的,后来改编成了电视剧,不知五娘看过没有?”潘金
莲催促道:“你快说来我听听。”
陈经济略作思索,不紧不慢地说道:“小说《雷雨》里头有个叫繁漪的女人,是周朴园娶的
小老婆,却日夜思念周朴园同前妻生的儿子,这种打破封建藩篱的爱情,是世界上最纯正的
爱情,也是最伟大的爱情。”潘金莲道:“哦,竟真的有这种事?我连在戏文中也没见过哩。”
陈经济继续说道:“还有个作家叫苏童,写了部小说叫《妻妾成群》,后来也改编成了电影,
还被香港人改编成电视剧,叫《大红灯笼高高挂》,里头有个叫陈佐千的老爷,大小老婆一
共娶了四五个,没料到那些大小老婆,最后全都一个个红杏出墙,把个陈家闹得乌烟瘴气。
和苏童同居一城的作家叶兆言,写了部小说叫《花影》,改编成电影叫《风月》,说的也是一
位锁在深深院宅的小老婆,爱上了老公同前妻生的儿子……。”
听陈经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作家和小说名,潘金莲不由得打从心眼里佩服起来,她偷偷瞄一
眼陈经济,眼中饱含着丝丝妩媚、绵绵情意,说道:“真看不出,经济还是个文学青年哩!”
陈经济赶紧说道:“五娘这不是骂我吗?千万别说我是文学青年,如今这年头,说人是文学
青年,比挖祖坟还叫人难受。经济再不济,也能混个网络作家的头衔吧。五娘,不瞒你说,
如今赶上了网络时代,我陈经济不甘落后,也上了网,混得还不算赖,在网上,我陈经济是
个很走红的网络作家哩。”
潘金莲惊叹道:“原来儿子是网络作家,成天见电视上说网络网络的,我也没在意,以为网
络隔着十万八千里地,没想到网络这么快已经到了身边。”陈经济道:“可不是,原先我也以
为网络很神秘,一旦上了网,才知道网络其实比小屁孩吹泡泡糖还简单。”
接着陈经济神吹胡侃,向潘金莲讲起了网络上的一些趣事,什么聊天室,什么BBS,什么
ICQ,什么网恋,等等。广东有个女孩,就为聊天室里的几夜长谈,千里迢迢坐飞机到哈尔
滨,去见她网恋的对象,谁知道一见面,才发现对方也是女孩;福建还有个网名叫小蓝猫的
女孩,为一场失恋的网络爱情投江自杀了哩。
潘金莲听得一头雾水,直觉得新鲜好玩,身子不觉朝陈经济跟前靠了靠,说道:“儿子对网
络这般痴迷,不会也在搞网恋吧?”陈经济道:“哪能呢,网上那些自称美眉的女孩,在现
实生活是见了面,一个个全都是恐龙,哪里抵得上五娘一个脚趾头?”
潘金莲被陈经济夸得心花怒放,谦虚地说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十全十美。”想了一会,又
问:“你刚才说的恐龙,是什么意思?”陈经济解释道:“在网上,恐龙指的是丑女,一见面,
保证会吓得半死。”潘金莲道:“有意思,真有意思,看来我也要向儿子学习上网。”说着用
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盯着陈经济,即使在黑暗中,陈经济也能感受到潘金莲那颗荡漾的春心。
机会来了,陈经济自然不肯放过,一把拉住潘金莲的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说道:“好五
娘,儿子想你想得好心苦。”潘金莲道:“小冤家,你真是个活强盗,上来就拉手,让人瞧见
了,教五娘这张脸往哪里放?”陈经济见潘金莲嘴上强硬,手却乖乖地任凭他捏着,知道妇
人心已经活了,不由得更加放肆起来,搂住潘金莲的脖子,就要亲嘴。潘金莲挣扎着,小声
嘀咕道:“我的亲亲,这儿人多眼杂,哪是寻乐的地方,你今天非要叫五娘丢脸不可。”陈经
济道:“想五娘想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我不管那么多了……”
两人正闹腾着,忽听得春梅叫“阿莲姐”的声音,陈经济和潘金莲这才慌忙住手,在葡萄架
下正襟危坐。春梅走过来,看清了潘金莲同陈经济坐在一起时,心上不由泛起了一股酸劲,
话中带刺地说道:“刚才一阵来了好多客人,小姐们忙得连喘气也顾不上,到处找潘经理、
陈助理,你们俩个好逍遥,原来是躲在院子里歇凉啊。”潘金莲嗔道:“小妮子,谁在歇凉啦,
我同小陈在这里谈工作哩。”
春梅嘻嘻一笑,说道:“黑灯瞎火的,谈工作,哄鬼哩。”说着转身便走。潘金莲、陈经济跟
在春梅后面,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月光下的葡萄架。进到屋子里的时候,陈经济瞅了瞅潘金莲,
潘金莲冲他使了个眼色,是有话慢慢说的意思。陈经济眨眨眼,表示明白了,然后像没事儿
似的,忙着去应付那些美容按摩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