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教育:我们要向国外借鉴什么?
曾听过一个笑话:地主的儿子与穷人的儿子在一起玩,穷人的儿子啃白署当午餐,穷人的儿子问地主的儿子中午吃什么,地主的儿子回答:吃饺子。农民的儿子觉得不可思议,回了一句话:你们家人真不要脸,没过年就吃饺子!
是的,穷人家一年吃一次饺子,而地主家却可以天天吃饺子,地主家儿子遭骂也就顺理成章了。
当全国数以十万计的大学生依靠助学货款与勤工俭学来完成学业之时,当高尔夫运动对于众多中国人还停留在电视电影画面中得以一见之时,北京大学却向国家有关部门提交建立高尔夫球练习场的申请,而厦门大学却要将高尔夫球列为学生选修课与必修课程。他们的举措一经媒体报道,迅速招致各种非议与批评,这与穷人家的孩子骂地主家孩子平日里吃饺子一样,是情理中之事。
厦大校长说,他们要通过让学生学习高尔夫来提高学生的修养,潜台词是以便使学生们将来顺利侪身名流显贵之列。其实学生最高贵的修养是不需要过高的教学成本的,需要的是教育理念,譬如:善意的微笑、妥贴的语言、团队合作的精神、组织能力等等,都可以通过课堂与生活教育而获取,特别是传统的茶艺茶道,其对现代人心性与修养的影响力与价值绝对不亚于高尔夫运动,我们的大学校长没有这些文化耐心,他们只希望“一杆”定天下,通过高尔夫球来提升学习修养与境界,并整体提升自己学校的影响力。
快速发展的高等教育使我们学校校长们有些找不到大学的方向,他们连起码的教育与科学精神都已丧失。厦大的校长在作出如此决策之前,是不是应该有一份调研报告,报告的内容应该有这样一些数据:全世界有多少大学在开设高尔夫球选修与必修课?发展中国家又有多少?有多少毕业生因为没有高尔夫球的基本技能而失去工作机会或发展机会?高尔夫球开设后,在提升大学生就业与发展时会有怎样的预期?是不是可以用别的方式取代高尔夫球课来更好地提升学生的修养与气质?为什么这样的决策却不用课题来作前期的调研呢?如果有调研数据支持,厦大校长也就不会被人们如此严厉地指责与批评了。厦大校长还说,他们在漳州学区有一片地,起伏不平,正好可以用来建造高尔夫球场,这是校长自己的个人臆想还是专家论证后的结果呢?如果校长将这片地的用途让全校师生来策划设计,让他们来决定这片地的用途,我相信肯定会是另外一种情景,而且更能激发学生们对学校建设的参与精神,土地对他们来说不仅意味着可以充分利用,与自己的学习生活相联系,而且会极大发挥他们的想象力与创造力。可惜校长将这样的机会给了高尔夫。
近些年中国的大学为社会提供了哪些重大新闻呢?
去年有关大学的新闻是人民大学开设国学班,让大学生主学中国传统文化,校长在谈到他的决策动机时说,他的一些海外的朋友对国内大学生的文言文基础非常薄弱,而他们又非常需要这方面的人才,所以希望人民大学能够集中培养。就这样一个偶然的契机,校长就将其纳入学科招生规划之中,并上升到一个弘扬民族传统文化的宏大主题下,成为新闻事件。而今年的人民大学示与国人的新闻事件却是在食堂建立户外观光电梯,拆资数百万元,引来国内如潮的批评。其它高校的新闻事件也一样,豪华校门从八千万到数百万元不等,一掷千金的决策不知如何通过,而北大的副教授却因月薪不能支付正常生活支出而通过博客倾诉,又让社会热议不止。还有一些与高校有关的新闻则是关于高校学生毕业分配越来越难,月工资已降至千元,高校课程设置严重滞后,不能适应社会需要,高校无学术价值的论文充斥学术期刊,大学学术与教学质量都在泡沫化。
上述有关大学的新闻热点让我们看到大学正在失去精神与文化的引导作用,在沦为一般的生产与创收经营性“工厂”,甚至在追逐物质性时尚与潮流,这样的状态连一般性的人才培养都成为问题,如果还在奢谈精英培养,会使人怀疑他们是通过一些时尚的教学项目来炫人耳目,而并没有将精英培养的意识注入到具体的日常教学与生活细节之中。
精英培养不是一些事关精英的技能培养,譬如会打高尔夫,精英意识首先是社会责任,人文精神、科学素质,其次才是个性气质修养,我们的大学在精英教育上是本末倒置了。
我们的大学近些年发展得太快,招生规模膨胀了近十倍,而我们的管理水平与理念并没有跟进,说得直接一些就是,我们的大学没有人文传统,发展扩张与收益支配主导着高校的方向。
精英教育在中国传统社会中是囿限于儒家文化经典的教育,学而优则仕,科举取士,民间精英通过唯一的科举考试方式进入社会主流,形成传统中国的皇权统治下的精英管理模式。由于中国皇权制度下的精英没有思想精神的自由、没有民主的方式、没有科学的理念,所以这种精英只能是工具型人才,所以到了五四时期才有陈独秀等思想家提出打倒孔家店,请进德先生(民主)与赛先生(科学),北京大学也就有了自由之精神、兼容并蓄的校训,时任北大校长的蔡元培先生更是提出了“以美育代宗教”的教育思想。由此可以看出,五四时期的思想者们将教育与大时代联系起来,从人类文明角度提出教育理念与社会人文理想,并没有将眼光局限在让中国学生学习西式礼仪或绅士风度上,也正是这一先进的教育理念,使五四时期出现了中国近现代史上一批杰出的精英人物,为国呼喊为民立命,开创了一个历史新时代。
西方近现代教育没有一种东方式的儒家经典来约束教育精神,自由与科学的精神使校园有着独立的学术氛围,英国到了19世纪初就已形成从公学到牛津剑桥的精英教育模式,美国社会学家特纳(RalphH·Turner)将精英培养模式分为二种:一为美国式,即将选择过程尽可能地推迟,所有人都可参加公开竞争,最后产生少数精英,谓之“竞争流动模式”;另一种以英国20世纪50年代的教育为参照,即在文法学校实施早期淘汰机制,胜出者接受专门的精英教育,称为“庇护流动模式”。法国的精英体现在“大学校”中,只有那些高中毕业会考的佼佼者,经过大学预备班的锻造之后,才能登上“大学校”这一通往精英的桥梁。无论大学是历史悠久还是后起之秀,高水平总与洪堡所创立的三原则相关:教学与研究相结合:大学教授不仅要传授人类的知识,还要参与知识的创新;保证学术自由:不仅教授有授课的自由,而且学生也有选课的自由;重视自由教育。哈佛校训:“让柏拉图与你为友,让亚里士多德与你为友,更重要的,让真理与你为友”,鼓励学生在学习传统知识的同时,要以追求真理为终极目标。而创办于1701 年的美国耶鲁大学三百年来培养了大批影响美国乃至世界历史进程的风云人物,甚至被誉为“总统的摇篮”,去年耶鲁校长访问中国时接受记者采访,在谈及精英人物培养时,他着重谈到的是学生社团的意义,耶鲁的学生有自己组织的250个社团,他觉得学生在自己的社团中会培养各种有用的能力,校长雷文说“由于每年都有学生毕业,这250个社团中,每年都有一些要更换领导班子。耶鲁大学有1万多名学生。这样算来,20% 的耶鲁学生都有机会成为某个社团的主席。这些社团实际上就是培养领导才能的一个实验室,与人合作的能力、动手操作能力、说服动员能力等许多重要能力都是在这些社团活动中得以培养。校方对这些社团一直是大力支持。 ”耶鲁校长在用数字说明学生社团的意义与价值,他在访谈中没有过多地谈耶鲁的硬件设施在培养精英学生过程中的意义,而是谈到了学生社团,这对我们一些高校校长动辄谈政府投入不足,注重用巨资引进先进的国外硬件设备的校长来说,无疑更具有启迪意义。
高校要培养精英人才,首先高校管理者自身要有精英意识,懂得精英的生成方式、条件、环境,从整体上把握精英对社会的价值与意义,如果从表面风度与生活方式上去理解“精英”,大学就成了美容机构或礼仪学校了。精英首先需要“精神”,而在担当社会责任方面,它则要有“英雄”的风范,它要在创新与社会思想进步上有所作为,要引导社会向自由和谐方向发展,而不是附庸风雅,远离布满泥泞的底层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