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多年,今天才明白,王朔小说《痴人》里的阮琳这个人物
《痴人》的情节很简单:办公室新来了一个叫司徒聪的怪人,此人曾得过精神病,在治疗期间学会了气功,会遥控,会飞翔,为了证实这一点,他想从楼上跳下去因此被重新送进了精神病院。同办公室的一个姑娘阮琳受了他的影响,也开始练习气功,并且小有成就,可以用精神控制身体的新陈代谢,控制内分泌,逐渐地她达到了这样一种程度,她说:
“我已经可以控制体内任何一个最微小的生命活动。现在一切都在我的统一号令下有条不紊的积极工作着,无政府状态,各自为政的状态结束了,我的体内各组织团结得象一整体,我的每一个指令都将在最基层得到执行。没有我的指令,细胞不敢分裂,大肠不敢蠕动,白狸球在细菌的侵入面前也会踌躇不前。”为了证实她不是在说昏话,她有意擦破了胳膊上的一块皮,给我看她不会发炎的伤口。那伤口果然数日后仍鲜血淋漓,既不凝痂也不红肿,我惊惧地对她说:“你要丢了小命了,细菌正长驱直入,肆吞噬,你会得败血症的。”“没关系。”她指着肩部说,“白血球正在这里和它们撕杀,我一声令下,全身的白血球就会云集在此处,将细菌围歼。”两小时后,她的伤口愈合了,她告诉我那是奉了令的细胞拼命分裂的结果。
最终,阮琳练到了超凡入化的地步,她已经可以对自己的身体行使绝对权威了。也就是从这一时刻起,“她就象二百门供电电话总机的值班女战士一样忙得不可开交了。血液要流动,肌肉要弛张,腺体要分泌,细胞要分裂,维持酸碱平衡,电解质平衡及其它种种生命在所必需的平衡的请示人四面八方纷至沓来,她隐入了汪洋大海般的文牍工作中,几乎不可能对外界的刺激作出反应了。”
小说中这样描写她此刻的状况:
“她疯狂地努力着,力求维持运转,但就象一精疲力竭的骑手再也控制不住脱疆的劣马一样,与其说是她驾驭着马跑,不如说是马驮着她跑,她充其量也只能做到勉强趴在马背上不被摔下来。她经常排不出时间进行细致的消化,造成食物潴留;来不及指示大肠蠕动造成大便结便秘,忽视了皮肤的新陈代谢,造成了表皮大面积角质化;更要命的是,她有时忙起来忘了喘气,致使体内二氧化碳蓄积,影响了大脑供氧,人竟能忽然晕过去。从她告诉我她“统一”了后,她没再和我说一句话,和别人不再说话,默默地全一动不动地忙碌着。看面部她是毫无表情,连眼珠也从不转动,但偶尔目光和我对视时,我可以看出她内心的痛苦。
“我悲恸地劝她:算了,你既然管不了就别管了,还是让它们各自去干自己的那一摊吧。”
“她的目光告诉我,晚了,就象一只老虎经过台养再也不会在野外独自谋生,只能依赖人们的投喂,她身的神经、腺体、平滑肌已象动物园的老虎失去捕食本领一样失去素有的本能了。”
后来,阮琳被送进了医院,能不能救活很难说,救活了,得立马送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