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孕套的血泪诉状ZT [复制链接]

——一棵流泪的树
　　
　　
　　1
　　
　　又耳，我欲念之火，我生命之光。我的灵魂，我的命运。又—耳，又—耳。每喊一声，心房直颤到唇边；每喊一声，就是五百年。五百年前，明眸皓齿的你；五百年后，笑看春风的桃花。可是，我怎么会认错你，又耳。
　　
　　你6岁时，手里拿着个冰糖葫芦，眉间用丹砂点个美人痣。你把额上的总角甩来甩去，憨声憨气地说：套子哥，我要天上的那个月亮。我带你到塘边，清清的池水，月明星稀，我叫乌鹊飞到高处，将月亮叼下了池塘。
　　
　　你12岁时，家道振兴，搬到了最尊贵的长乐坊，汉白玉的狮子，官窑出的青砖。我腰间插个弹弓，顺着榆树的枝条攀上墙头，为你打下翠柳间的两只黄鹂。你家的恶犬吠起来，于是我跌伤了胳膊。
　　
　　你18岁了，莲步翩舟、玉面芳容，福安王看中你的才色，选你入宫。十六台的大轿在前面不停地摇，唢呐、锣鼓喧得刺破我的耳膜。你在轿中哭，我在轿后赶，昆仑奴手持红杖将我打。你掀开帘子。可是我已经看不见你了，又耳。那时我把受辱的头深深的低下，埋在了万丈浊尘中。
　　
　　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通过科举混迹官场，怎能确保再见她啊。我走遍名山大川，想要变成一代侠士，以作福安的贴身侍卫。我遇见了崂山道士，他说娃儿你筋骨已定型，假以时日，强身壮体决无问题，要想天下无双却是万万不能。他给我一道锦囊，一块许愿石，然后叹了一口气。
　　
　　我在京城，出十两雪花银，换净身司的案床上一躺。我看着窗外飘飞的杨花，眼里全是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你我在小树林的秋千上摇荡。你坐着秋千从高处急流勇下，绳子嘣得响了一声，我跳到你面前扶住坐篮，你欢快的笑着。可秋千竟没有停，依然重重砸在身上，顿时我血流如注。恍惚间听见大夫说，这条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2
　　
　　我把手拢在胸口的许愿石上，恍惚间石里走出了佛。佛问，孩子，你有什么心愿？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我不是贪婪之徒啊，我只是说，让我来生，再摸她一下吧。是的，就比我童年时，牵着你的小手更亲密一些，更熨贴一些吧。
　　
　　于是我变成了一棵树。我以为佛会让你经过，让你疲惫的身体依靠在我身上，风儿柔柔吹过，我用手臂轻抚你的胸膛。但是一百年过去了，二百年过去了，山谷里从来就没有过人迹，只有万古不变的风沙，不懈雕琢着远处的岩石。
　　
　　我没有忘记你，我跟风说，我跟雨说。每天晚上，你出现在我梦里，陪我将成长的足迹一一踏遍；每个白昼，你就变成天空的白云、飞鸟，陪我把童年的歌谣一一吟唱。有时候我会问佛，究竟还要我等多久。佛总是笑笑，孩子，别着急，哥伦布还没有出生。
　　
　　终于知道，我是一棵橡胶树。我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思念让我泪如雨下，但你不会看见我流泪，因为，我把泪流到了心里。每一滴血液都是思念你的泪水，每一滴眼泪都是洁白的玉石。
　　
　　有一天，那个头戴拿破仑，身穿华莱士的人走到我面前，他举起南明离火剑，让我从三百年的相思里走出来。于是我的泪穿过时空的眼，看到了触摸你的希望。后来，时间又过了二百年，又来了另一个人，他用刀子砍下我的手臂，抛下波涛滚滚的亚马孙河。
　　
　　爱人啊，我在向你走近。
　　
　　3
　　
　　第一次回到人类世界，我是一双橡胶手套，摆在靠窗的一个抽屉中。我旁边是一盒火柴，它常常令我有抽烟的举动。主人是个男人，身材高大，英气勃发。他有一双纤长的手指，指甲整齐而干净。有时候我会嫉妒指甲刀。令我诧异的是，他的生活简单枯燥，除了偶尔会收到几封信以外，与外界几乎没有来往。
　　
　　有那么一阵子，我怀疑那个人就是你。不久后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我改变了想法。有一天他出去没有再回来，他消失了。房东太太收拾屋子时，放我在手上看了一会儿，我又以为她是你。我想，又耳，你有了双下巴也是美丽的。到躺在废物桶里，要被清洁工人收走之前，我打了个电话给上帝。上帝不好意思了，佛是西方的佛，他是西方的西方的佛。业务不熟悉，搞错对象是很正常的，他说。
　　
　　通话完毕，我成了一卷保鲜膜，躺在冰箱上。主人是个单身汉，但时常会有女人登门拜访，做饭、喝酒以后，总要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我观察了许多女子，我不怕她们之中有你，人不痴狂枉少年啊，可是又耳，你还是没有出现呢。很久的后来，上帝又一次来临，他用报纸遮住我的脸，唯唯诺诺地说——我以为他会用保鲜膜，我以前经常用的。
　　
　　最后，我终于成了避孕套，有人也叫我保险套。我在药箱里倾听，透过钥匙孔窥视，又耳，那不是你吗。你欢快的声音告诉我，你有一个优秀的男人，一个和你一样漂亮的女儿。她眉间点了个美人痣，再有一支冰糖葫芦，就十足是你了。是的，我等到那一天了，那是个节日，对你、对他、对我。可当他把我摊开来，仔细盯了一眼，我便在空中划了一个抛物线，颓丧的降落在废物袋里了。
　　
　　佛老了、死了。我残了、缺了。能做一个保险套，熨贴你、又保护着你，已是我最大的心愿了啊。可是，为何不管好你的女儿呀，她在你们出去的时候，把我拿出来给伙伴们玩了呢。我于她嘴下胀成气球，然后就在空中跌跌撞撞了。我欲哭无泪——我的眼泪早已凝固啦。当被墙上的钉子牵住时，我长长叹了一口气，就像五百年前的崂山道士一样。
　　
　　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以上就是所有事实。我在佛前求了五百年，佛于是把我化作一个避孕套，放在你伸手可及的抽屉。黑夜里，我慎重地蜷成一团，寂静中每一个音节，都是我前世的盼望。当你走近，请你细听，那颤抖的膜，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碎了一地的，又耳啊，那不是避孕套，那是我凋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