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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文娟沈雪伍月(四)
刘震云
严守一主持《有一说一》已经七年了。一张嘴,七年总说一个节目,说累了。这也跟夫
妻在一起没什么区别。刚主持节目的时候,像两个人刚认识一样,激动得有些过头,一上台,
腿打哆嗦,嘴也哆嗦;说着说着,脑子会突然断电,眼前一片空白。一年之后,相互熟了,
游刃有余,松紧有度,像骑着一匹马,奔驰在草原上,天地是那样宽阔。七年过去,马老了,
人也老了,激情被草原磨光了,真成了一个牧民,放马成了自己的工作;站在台上,拿着话
筒,像一个演员,每天都在演过去的自己;就好像在生活中,每天在演自己一样。这还
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它跟夫妻在生活中还有所不同。生活中演自己是干转,对
方会有感觉;镜头前自己觉得没劲,全国人民却觉得好,觉得比过去有激情时还好。大家相
互熟悉了。大家喜欢在站台上接到熟悉的孩子,大家喜欢隔壁大妈的儿子,对陌生有一种本
能的排斥。你没有激情在玻璃上滑过去,他们会欢呼你优美的舞姿;你想改变自己,首先他
们就不答应。这还是他吗?隔壁家的那个孩子,怎么突然变得古怪了?在陌生的野地里瞎跑
什么呢?过去的严守一和观众达成了一个默契,咱们一块呆着,谁也别动,就像共同嚼着废
塑料的中年夫妻一样。严守一生气的不是全国人民不求上进,而是自己较不过全国人民的劲。
这就应了大家跟他开玩笑时说的一句话:
“你的嘴不是属于你自己的,而是属于全国人民的。”
这也是严守一从镜头前走下来,在生活中不爱说话的原因。这也是他和于文娟共同沉默
的另一个讲不出口的理由。是全国人民把严守一害了。在电视上天天演自己,在生活中就不
愿再演了。
七年前,发现严守一,把严守一推向主持人位置的人叫李亮,当时是电视台的一个副台
长。李亮看中严守一的并不是他的嘴和谈话,而是他的一脸坏笑。“有一说一”,咱让一脸坏
笑的人说出来。当时电视台所有栏目的主持人,都长得跟新闻节目的主持人一样。李亮也算
力排众议。但半年前,李亮因为一台晚会的赞助问题被检察院逮捕。李亮在生活中多坚强啊,
演得多像啊,但一戴上镣铐,马上露出了本相,开始顺嘴吐噜,说出他十几年的经济问题,
十几年贪污二百多万,蹲了大狱,上了报纸。这也让严守一始料未及。始料未及不是说他贪
了污,不是说他变了场就演不下去,而是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连污都不会贪呢?严守一特
想哪天到监狱看看李亮,但因为自己这张脸大家太熟悉了,又没有这个勇气。
严守一拿上自己的手机,和费墨匆匆赶到电视台,已经比预定的时间迟到半个小时。录
制现场,观众早入场了,有些烦躁不安。一个妇女带着一个孩子,孩子闹着要撒尿。《有一
说一》栏目的现场乐队,正在即兴敲打一首轻音乐,给严守一补台。几只空中摄像机的长臂
四处挥动,在寻找机位。严守一让化妆师简单在脸上扑了一下粉,穿上大家熟悉的那件花格
子西装外套,匆匆上了台。这时大灯亮了,严守一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大家,今天我迟到了,路上有些塞车。当然塞车不是主要原因,而是赶到电视
台门口,碰到一个女主持人。她叫什么我就不告诉大家了,她拉着我的手,又谈了一会儿心,
让我忘了时间。但大家知道就行了,录完像,别到处乱说。”
演得还行,大家笑了。现场开始平静下来。严守一:
“许多朋友是第一次到《有一说一》,在录制节目之前,我事先给大家说一下,现在明
明是白天,但我一会儿要说成晚上,因为我们的节目首播是晚上;在我黑白颠倒的时候,请
大家不要笑。”
大家又笑了。烦躁的气氛一扫而空。每个人的身体和心情都得到了放松。但这段词严守
一已经说了一千多遍。严守一说烦了,但每一次热场的时候,现场的观众都是第一次听到,
都会哄堂大笑。这也是严守一和现场观众的别扭处。这时所有摄像机的红灯亮了,严守一开
始主持节目:
“大家晚上好,这里是《有一说一》,我是严守一。今天和大家讨论的话题是‘结婚几
年是个坎’,这个节目的策划是我们这里新来的女大学生小马,她现在还没有结婚。”
众人又笑了。严守一对这种利用调侃别人获取利益的手法也开始讨厌,但它在节目中屡
试不爽。严守一:
“在讨论开始之前,我先向大家和电视机前的观众做一个检讨。上次在‘我们如今没发
明’这期节目中,我把蒸汽机的发明者说成是牛顿。我们节目的总策划费墨先生,他是一名
大学教授,和瓦特比较熟,便说蒸汽机不是牛顿发明的。刚才我给牛顿打了一个电话,牛顿
也说蒸汽机比较平常,要发明咱就发现地球引力。看来我错了,在此我向广大的电视观众致
以深深的歉意!”
严守一向电视镜头深深鞠了一躬。现场鼓掌,笑。
在严守一主持节目的时候,费墨和其他一些《有一说一》栏目的工作人员在导播室通过
一排监视器在观看严守一的主持。当严守一说到费墨和给牛顿打电话时,众人笑了,都看费
墨。费墨看着监视器,也笑了。监视器中的严守一似乎已跨过了过去和现在给他积累的许多
障碍,主持开始顺溜和忘我::
“结婚几年是个坎?三年,五年?俗话说七年之痒。我现在结婚十年,已经过了这个坎,
我主持节目倒是七年。现场有多少结婚七年以上的?”
观众中掀起一个高潮,人群中兴奋地举起许多手臂。严守一当头一棒:
“看来劫后余生的比例还是很高的。”
观众都笑了。这时费墨皱了皱眉:
“还是有些心神不定啊。面上顺,心里还惦着别的。”
女编导小马:
“我怎么没看出来?”
费墨拍了一下小马的肩:
“要不说你没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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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文娟沈雪伍月(五)
刘震云
因为李亮出事,电视台开始对所有的编导和主持人进行职业培训。本来说只培训政治、
法律和道德,因李亮出事,电视台又新提起一个副台长,代替李亮主持业务,这个副台长新
官上任三把火,又把业务临时加到培训上。四个方面,成了年底考核的标准。政治、法律、
道德已培训三次,主持人的业务培训今天下午开课。严守一上午主持完节目,下午和一帮主
持人赶到戏剧学院,像学生一样上台词课。教室是个普通的阶梯教室,翻板椅有一半是坏的;
长条的课桌起了皮,上面有学生写的污言秽语;四周的墙壁也起了皮,如同人患了癣疥;
教室又在一楼,背阴,显得又脏又冷。接受培训的主持人一共有二十一个,分布在电视台的
各个栏目。大家都是以说话为生的人,或者说,都是不拿话当话的人,现在又来培训说话,
便显得有些滑稽。由于大家天天在镜头前说话,都是名人;但名人一个人走出去是名人,如
同骆驼来到了羊群里;现在骆驼跟骆驼在一起,也就无所谓高矮胖瘦了。看着寒酸的教室,
大家都有些新鲜,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大学时代。同时又埋怨李亮,怪他连污都不会贪,
或者说意志不坚强,自己出了问题,连累大家也来陪绑;走进寒冷的教室,也如同走进了监
狱。
电铃一响,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教师走上讲台。女教师披肩发,大眼睛,高鼻梁,瘦身,
让人眼前一亮。寒冷的教室里,似乎突然温暖许多。但女教师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看到众
人,似乎看到个空教室。严守一看她的神情像新闻节目的主持人,倒没什么感觉。严守一身
边坐着“幸运三十七”的主持人马勇,似乎有些兴奋。马勇长得一副猪相,扫帚眉,三角眼;
但正因为长得丑陋,一说话观众就笑。这时马勇捣了捣严守一的胳膊,胖手指了一下台上:
“原来是个冷美人,如今可少见。”
严守一:
“严肃点,这可是咱们老师。”
讲台上的女教师上来并没有讲课,而是像在中学一样,拿出花名册,开始一五一十地点
名:
“杜小环!”
杜小环主持“开心剧场”。主持节目时,不管剧场开不开心,观众没笑,她先笑。不过
她现在没笑,在下边老实答:
“到!”
女教师:
“吴大鹰!”
吴大鹰主持“夫妻家园”,是个大胖子。教室里没人回答。
女教师加重语调:
“吴大鹰!”
不知是谁使坏,小声替答:
“没来。”
女教师板起脸:
“跟谁请假了?”
那人继续代答:
“他除了主持‘夫妻家园’,还在外边串着情景喜剧,哪有工夫到这儿来呀?”
女教师脸上便有些恼意。想说什么,忍了忍又念:
“夏丹心!”
夏丹心主持新闻节目。教室里无人回答。又有人代答:
“采访中央领导去了!”
这时大家发现那个代答的人是郑百川。郑百川主持体育节目。解说词老出错。“中秋节
刚过,我给大家拜个晚年。”“你看她们的短裤也很有意思,网球运动员的短裤是特制的,里
面可以放好几个球。噢,她们穿的是裙子。”在社会上传为笑谈。现在又在使坏。女教师看
了郑百川一眼,接着点名:
“马勇!”
一脸猪相的马勇像中学里的坏孩子一样仰起脸大声喊:
“到!”
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大家笑了。女教师看了马勇一眼,继续念:
“李萍!”
郑百川又多嘴:
“她下午没节目呀,肯定是该来,没来。主持读书节目,本身就不爱读书,这哪成啊?”
女教师脸上没有表情,念:
“严守一!”
这时严守一裤兜里的手机哆嗦起来。进教室之前,他把手机的铃声改成了振动。他边掏
手机边慌忙答:
“人在呢。”
女教师抬眼找到他,念:
“崔丫!”
崔丫主持少儿节目,四十多的老妇女了,天天头上插两只兔尾巴装小,这时操着童腔答:
“到!”
……
女教师合上花名册,看着大家:
“我们这个班应到二十一人,实到十一人,没到的都算旷课!”
教室里的人都幸灾乐祸地笑了。沈雪看了众人一眼,接着话入正题:
“我叫沈雪,是你们这期台词短训班的老师。第一天开课,近一半的人没来。没来的已
经违反纪律,就不说了;来的,我从你们的神情也可以看出来,好像辅导没有必要。你们主
持的节目我都看过,我不想评价你们节目的内容,我想说的是,你们的台词说的都不规范。
一个是发音,一个是吐字,都是说话最基本的。按照我们学院的要求,一个演员,站在舞台
上,不用麦克风,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应该送到剧场最后一排观众的耳朵里,否则就是对观
众的不尊重……“
马勇又小声打岔:
“老师,你说的是十九世纪吧?”
但沈雪没理马勇,而是走到正低着头看手机的严守一身边。严守一刚收到一封短信,正
在回复。沈雪:
“严守一,课堂上不准打手机,你知道吗?”
突然有人在头顶上说话,把严守一吓了一跳。他忙将手机合上,仰起脸笑着答:
“沈老师,我只是看看,没打。”
沈雪环视四周:
“我知道你们都是名嘴,我尊重你们,但,我希望你们也尊重我。”
这时严守一多了一句嘴:
“沈老师,没谁不尊重您。赶紧讲课吧,不然一会儿就下课了。”
没想到沈雪认真了,眼睛盯着严守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严守一倒有些结巴:
“我,我没什么意思呀。半堂课过去,怪话全是他们说的,我一直没吭声,没招您呀。”
接着不理沈雪,继续低头回短信。没想到沈雪脸色铁青,一把抓过严守一的手机,从窗
户扔了出去。幸亏窗外是草地,否则早摔裂了。沈雪:
“我告诉你们,这是大学,不是你们电视台!”
把手机突然抓过去扔了,是严守一没有想到的。严守一也火了,“呼”地站起来,指着
窗外:
“沈老师,我上过大学,我认为您应该把它给我捡回来!”
教室里所有的人都愣了。僵持一分钟,沈雪转身走出了教室。两分钟后,严守一的手机
拿回来了。沈雪将手机拍到严守一的课桌上,指着门外:
“以后凡是我的课,你在,我走!”
接着眼中涌出了泪。这时严守一知道事情闹大了。所有主持人也觉得玩笑开得有些过份。
郑百川、马勇、崔丫纷纷上来劝沈雪:
“沈老师,别生气。跟小严,不值当!”
“小严就是属狗的,经不起玩,说急就急!”
崔丫将严守一推到讲台上:
“马上写检查,就在黑板上!”
严守一也觉得应该给沈雪一个台阶,不然就显得自己太小气了。何况他还着急回手机里
的短信,短信是清早担心的“鬼”发来的。于是在黑板上用粉笔写道:
沈老师,我错了。清早出门的时候,我妈就跟我说,跟谁闹别扭,别
跟老师闹别扭,不然考试会不及格。刚才一激动,忘了。
故意写得歪歪扭扭,像小学生。大家笑了。沈雪也破涕为笑:
“严守一,你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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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文娟沈雪伍月(六)
刘震云
五环路旁边有一个涵洞。涵洞旁边有一条僻静的杨林道。杨林道旁边有一条小河。从天
到地,天慢慢黑了下来。但仍能看到河面上顽强地升腾着雾汽。严守一的汽车卧在树丛里。
车在雾汽中显得影影绰绰。不远处的五环路上,来往的汽车已经打开了车灯。来往穿梭的车
灯,使快速路像另外一条流动的河。
严守一正在车里淘气。跟他一块淘气的女孩叫伍月。伍月理一男孩头,脸盘长得并不漂
亮,嘴角左边还有几粒雀斑,但身材好,细腰,翘臀,大胸,将手伸进内衣,像摸到了两只
篮球。冬天,伍月爱穿短夹克,走在街上,稍一伸腰,便露出一抹雪白的腰肢。最勾人的是
她的两只细眼,老蒙着,半睁半闭;偶尔睁开,看你一眼,就将你的魂勾了去。严守一想起
了1969 年的吕桂花。
严守一和伍月相识在庐山。去年夏天,《有一说一》做一期节目叫“开会”。在二十世纪,
从民国大革命时期,到毛泽东时代,庐山开的会最多,每次会都开得惊心动魄和刀光剑影,
于是便把拍摄现场移到了庐山。伍月在熊猫出版社当编辑。当时熊猫出版社正在庐山开年会。
《有一说一》的编导大段和熊猫出版社的社长老贺是大学同学,双方都住在庐山宾馆,晚上
便合在一起吃饭。因严守一是名人,出版社许多人便与严守一说话,合影。严守一也与他们
插科打诨。社长老贺啧着嘴:
“今天晚上,说给别人,别人都不信。”
严守一:
“为什么?”
老贺:
“跟严守一在一起吃饭。”
又感叹:
“国嘴呀,没想到这么平易近人。”
严守一这才知道上了老贺的当。但他已有些喝大,也摸着头开玩笑:
“我也就是一普通人。”
没想到伍月在对面冷冷地说:
“你不是一普通人,你是什么?”
又说:
“严守一,你知道不知道,你这名人有些廉价。”
弄得众人和严守一一愣,都看伍月。伍月盯着严守一:
“你也就是借助电视镜头。如果离开电视台,你就什么也不是!”
弄得局面有些尴尬。严守一的酒也有些醒了。吃饭的过程中,严守一一直没有注意伍月,
伍月也没有与严守一说话和合影。现在望去,便看到了她蒙着的眼。偶尔睁开,像一把利剑,
刺到了严守一的胸中。话说的虽然有些尖刻,惊世骇俗得有些故意,但细一想,也有道理。
严守一端起一杯酒伸向她:
“多谢提醒,不然我还不知道自己吃几头蒜。喝酒。”
桌上的气氛才缓和下来。社长老贺忙说:
“借助电视镜头,也不是老严一个人。现在的党和国家领导人妇乳皆知,要是搁到清朝,
你就是皇上,走到大街上,卖葱的也不认识你。喝酒!”
这顿饭吃下来,严守一彻底喝大了。吃过饭,大家又借着月光到如琴湖散步。庐山的每
一挂山壁上,都在月光下“哗哗”地往下流水。伍月后来在酒桌上也喝大了。渐渐两人落在
了后边。由于喝大,两人不知不觉拉起了手。伍月一伸腰,月光下,露出腰间一抹雪白的肌
肤,比月光都白。严守一的手便伸向了那里。伍月弯下腰“咯咯”笑了,突然将脸贴近严守
一的鼻子:
“你是不是想跟我做爱?”
一下又把严守一的酒吓醒了。过去他不是没有胡闹过,但跟别的女孩胡闹,都是水到渠
成,像现在突然三峡截流,他还没有遇到过。严守一忙将手缩了回来。看到严守一惊慌失措
的样子,伍月又弯腰“咯咯”笑了。突然她又用手掰过严守一的脸:
“我住102 房。”
然后撇下严守一,追前边的人去了。
当晚的后半夜,严守一从三楼下到一楼,进了102 房。我的天,她的篮球,她的尖叫。
两人共同达到的高度。还有温度,她的体温似乎比平常人高两度,一贴肉就酥。但骨头不酥。
还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如游丝,从脑门中像天线一样冲了出去。不但能发东西,还能收东西。
严守一在世界上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解渴”。同时证明以前做过的就不解渴,包括于文娟
或其他女孩子。以前顷刻间变得味同嚼蜡。但让人解渴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在整个过程中,
伍月嘴里都在说着世界上最脏最乱的话。严守一被她勾的,也把心底最隐秘最脏最乱平时从
无说过的话都说了出来。从凌晨两点,到清早六点,两人一直没有消停。身体没停,嘴也没
停。身体解渴还不说,肠胃也好像被脏话洗了一遍。彻底脏了以后,反倒像脱下脏衣服换上
新衬衫一样,浑身倒干净了。黑暗过后,看到的就是明朗的白天。严守一第一次知道了脏话
的作用,它还能使人脱胎换骨和使心灵得到净化。它就是一瓶消毒剂。第二天上午在美庐主
持节目,严守一脚步有些打晃,嘴里也有些语无伦次。大段忙让机器停下,上前问严守一:
“是不是病了?”
严守一:
“酒还没醒,有些晕,改下午录吧。”
回到北京之后,严守一恍惚半个月,好像被生活噎了一下。回家与于文娟在一起,夜里
也不由自主地开始说脏话,于文娟马上停住他警惕地问:
“严守一,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脏?”
严守一马上清醒过来,又回到现实世界中。整个过程又开始一言不发。这时他对庐山的
行为才开始感到后怕。后怕不是后怕他和于文娟的关系,而是后怕他跟伍月该怎么办。根据
他以往胡闹的经验,两人上床容易,下床就难。难不是说别人难,而是自己不容易控制自己。
邪路和歪路,都有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力呀。越斜越歪,诱惑力越大。但严守一只想把胡闹
限定在胡闹的范围,并不想因为胡闹引起别的,并不想因为胡闹与于文娟离婚。现实和一时
的癫狂是两回事。消毒剂并不能天天当水喝。在黑暗中呆久了,万一天没有准时亮,就会被
黑暗吞噬。过去和别的女孩胡闹完,他都关一个礼拜手机,怕与他胡闹的女孩给他打电话。
不是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一个广播学院的女孩,事后威胁他怀孕了,要喝药上吊,严守一专
门托大学同学张小泉,去做了这个女孩一礼拜的政治思想工作。一个礼拜如坐针毡。但严守
一把伍月想错了。他关了一个礼拜手机,一个礼拜后再打开,也不见伍月给他打电话。一个
月后,倒是严守一憋不住了,又想起庐山那个夜晚,想到解渴和消毒剂,主动给伍月打了电
话。伍月倒是比他回现实还快,在电话那头奇怪地问:
“什么事?我这正忙着呢。”
严守一:
“没什么事,就是问候你一下。”
伍月:
“这不问候完了,快挂电话吧。”
严守一这时说了实话:
“想见你。”
于是又见了一面。仍像庐山那么解渴。或者说比庐山更加解渴。于是以后的见面就一发
而不可收。但严守一一次次觉得比过去可怕。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一个月之后,对方就会
提出要求。但半年过去了,伍月什么也没提,严守一放下心来。但放心之中,反倒更加不放
心了。一次事情完毕,严守一终于憋不住,主动试探:
“你说我们这算什么?”
伍月倒奇怪地看他:
“饥了吃饭,渴了喝水呀。”
严守一看伍月的神色,也不像欲擒故纵,于是踏实下来,这关系也就不上不下地保持下
来。
但今天见面不同往常,伍月昨天给严守一打来一个电话,说她最近谈了一个男朋友,马
上要结婚了;结婚之前,想见严守一最后一面。这消息让严守大吃一惊:
“你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伍月:
“我谈男朋友,还要向你请示?你是我什么人?”
严守一倒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怎么说结就结了。”
严守一这时感到自己有一丝醋意。但这醋意又无法发出去。过去他主要担心他和伍月的
事会爆发,现在两人平安着陆,严守一心里倒一阵失落。于是约定今天晚上见面。但严守一
清早把手机拉在了家里,所以慌忙回家去取。谁知伍月这时打来一个电话,被于文娟接到了。
好在严守一蒙混过关,没出什么事。出了家门,他马上给伍月打了一个电话,伍月在电话里
告诉严守一,今晚见面要改地方。过去两人见面,都是在伍月的单身宿舍。伍月说,她妈今
天早上从沈阳赶了过来,宿舍不方便,让严守一另找地方。严守一当时答应下来,但一天下
来,他也没有找到地方。其实最好的地方是宾馆,但严守一这张脸大家太熟悉了,开房就会
被服务员认出来。下午在戏剧学院上台词课时,伍月又发来短信,问在哪里见面,严守一还
没想出地方,一边回短信一边想,手机就被女教师沈雪扔出窗外。一直到晚上,严守一用车
接到伍月,两人还没地方去,就开车来到了五环路的河边。
但在车上抱着伍月,和在庐山和伍月的单身宿舍抱着伍月感觉很不一样。车窗外影影绰
绰,不远的五环路上,车灯来往穿梭,让人没有安全感。动作上不好放开,脏话也不好出口。
看来隐蔽还是很重要的。接着严守一又发现,不隐蔽还不是主要矛盾,关键是知道她有了男
朋友,马上要结婚了,严守一突然有了心理障碍。不知她男朋友长得什么样。本来严守一可
以拉伍月到汽车后座上去,但他将车停在树丛里,就在前座抱住副座上的伍月,凑合着吻起
来。吻着吻着,有些激动,便从她的唇到她的脸,从她的脸到她的耳朵,手也伸向了衣内的
篮球。等他吻到耳唇,突然将头躲开问:
“苦,什么呀?”
伍月:
“傻瓜,香水。”
又将严守一的头搂了回来,将她的舌头全伸到严守一的嘴里。这时一辆警车闪着灯从树
丛旁经过,欲上五环。转弯处,车灯扫过严守一汽车的前窗玻璃,照亮了严守一和伍月的脸。
虽然警车没有停留,但严守一突然烦躁了。他从座位上坐起来,将露在外边的衬衫塞回到裤
子里:
“心里不踏实,要不改天吧。”
谁知伍月的性已经起来,一边将严守一的手往她下身移,一边将脸习惯性地贴到严守一
的后背上,扒开他的衬衫领子,说了一句脏话,照他膀子上咬了一口:
“大东西,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严守一疼得“哎哟”一声,忙将她的头往后掰:
“好人,别咬。”
伍月身体已经很急切,喘着气:
“不咬你,要你。”
正在这时,严守一的手机响了。严守一偷空看了一下,是“于文娟”的名字。严守一马
上止住伍月,打开手机。于文娟在电话里问:
“在哪儿呢?回来吃饭吗?”
严守一的心头“咚咚”乱跳。一天忙乱,晚上有事,忘了给于文娟打招呼。他一边压住
心跳,一边说:
“不回去了。下午去戏剧学院上课,剧组的策划会移到了晚上。”
于文娟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有些迟疑:
“开策划会,我怎么听着是在外边呀,有汽车声。”
严守一故意满不在乎:
“正跟费墨找饭辙呢,能不在外边吗?”
于文娟:
“怎么有人喘气呢?”
严守一:
“没开车,正跟费老赛跑呢。”
于文娟把电话挂了。伍月又抱住严守一:
“今天非跟你做。等我结了婚,你再见不着我了。”
这话刺激了严守一。严守一将车发动着:
“那咱们换个地方。”
严守一将车顺着杨林道开到郊区一个村庄旁。在村庄的狗叫声中,在汽车后座上,他和
伍月折腾了两个小时。
在车上比在床上还要解渴和消毒。
折腾之前,为了谨慎,也为了专心,严守一把自己的手机关了。
但他没有想到,正是因为关手机,他和伍月的事被于文娟发现了,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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