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烟花 [复制链接]

深夜，无法成眠，读着一本旧日的小说，那些文字如暗夜里绽放的花朵，妖娆而迷离，发黄的书页和着缭绕的烟雾，长夜的寂寞越发不依不饶地浸入骨髓。
　　盯着空落落的床，无声地笑，惊觉时，腮上已挂满了泪。还记得十七时的那个娇羞的少女：我们大学毕业二十二岁，那时你娶我。青涩的男子点点头，那样得坚定，眼睛装满柔情与向往。
　　如今三十二岁，冷衾孤枕，那男子已自人间蒸发。
　　春恨秋悲皆自惹，怨谁？女子将一杯摩卡一饮而尽，和着清泪。
　　电话响起，在深浓的夜里，足以惊醒神经的角角落落。
　　女子长叹：又是打错电话了。将眉头蹙起了结。
　　喂？
　　对方许久没有应答，一声长长的叹息，似在心灵深处跋涉了万水千山。
　　喂？哪位？女子再次应答。
　　是我！
　　你？你是？女子迅速地从脑海中搜寻着有关声音的记忆，骤然间，血液全部凝住，时间仿佛停顿，顿住了一生一世。
　　是你？！女子不置信地问。
　　卿卿！男子已是鼻音深重。
　　卿卿！卿卿！女子柔肠百转，幽愁暗恨自心底涌起。曾几何时，一男子与她执手相望，情深款款：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卿卿，你好吗？
　　好！好！好！
　　女人喃喃地，十年的光阴，怎一个“好”字打发！

　　女子将丹蔻在指尖细细地涂，轻轻地吹；中袖暗花旗袍，粉紫色自月白中悄消滋生，浮着朵朵香蕊；铂金细链于腕间轻缠慢绕，垂下几粒碎钻；粉紫色细跟皮鞋缀着粉紫色的蕾丝，衬得足踝纤细柔美；如瀑的黑发及腰际轻展，镜中的女子娉娉婷婷，将古典与时尚、风情与纯情融于一体。许久没有这样精致地妆扮过。花容月貌为谁妍？她的世界里，已没有她愿意为之绽放的男子。妆扮地愈美丽身心愈寂寞，开放得愈妖娆愈凄美无助，如一只等待采撷的花，惊惧地躲避着凋零的季节。
　　今夜的男子是她今生唯一一个愿意为之绽放的男子，从她十七岁开始，她为他开放得无所保留，开放得无所畏惧，如烟花，只为了他眼前瞬间的美丽。
　　披上羊绒披肩，拿起粉紫色的手袋，女子走出家门。
　　空气阴冷而潮湿，像她的心事，谁能将它变得温暖而干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是谁的词，这般凄惶？一别经年，十载云烟。
　　卿卿，我现在不能娶你，男人三十而立，我须创一翻天地方可成家。
　　还要等你八年，八年后你能给我承诺？
　　不知道。
　　我未成名卿未嫁，卿需怜我我怜卿！如何这一点怜惜都不给？男子是一只欲展翅的鹰，翅上不肯系任何重物。
　　好，你去飞，去搏，我去嫁人！女子扬长而去。有大把的青春和美丽可以用任性挥霍，我有何惧？！
　　女子离开了那座城市。
　　自你身边烟一样的消失，不信你会不想我、念我。是负气、是自信、更是责罚。女子成了一只飘泊的舟，辗转了一个又一个城市，最终选择了停泊。女子是风雨中绽放的玫瑰，没有人能够攀折。男人的世界中她占据一席之地，口中食，身上衣，丝丝缕缕尽是亲力亲为打拼而来，个中苦楚与谁道来？
　　女子下车，一男子迎上，楚楚衣冠，踌躇满志。他得到了他要的一切。
　　卿卿！男子紧握女子柔荑，将女子紧紧揽于臂弯，如获至宝般。
　　那青涩且甜美的爱恋！泪雾朦胧住女子双眼。
　　眼前的男子这般的熟悉，他的眼神，他的臂膀，他的气息！在男子的臂弯中女子的心澄明、宁静。这感觉让女子感动得心悸，原来漂泊了这许久，自己渴望的也不过是这样一个男人，这样一份澄明与宁静！
　　卿卿！卿卿！男子一声声轻唤着，荡气回肠。两人如少年般在豪华的酒吧前拥吻，全然不顾身边洋人的侧目。
　　酒吧一隅，四目痴痴相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讲起。
　　卿卿，这么多年你还一个人吗？女子点点头。你呢？
　　男子将女子的手贴在颊上，一声长叹，许久没有出声。女子注视着男子的眼底，心一点点地收缩。十年，三千六百五十个日日夜夜，世事足以变得物是人非。
　　你结婚了？
　　卿卿，我找你找得好苦，我找遍了你去过的每一个城市，你竟然不留任何痕迹给我。男子避而不答，女子的心一点点下沉。
　　女子唯有苦笑，自己负气离开，男子竟然不闻不问，年轻气盛，如何能消受得起这般委屈？日久又生出许多隔阂与怨恨。索性名字也改掉，给自己凭添几许意无反顾，更是一种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期许。后来将父母自那个城市接出，断掉了与那个城市唯一的牵连。不想，那男子已是她生命中的沧海之水。
　　结婚多久？
　　一年半。
　　可得千金？女子笑得虚张声势，这是她最后的稻草。若干年前，男子讲养一貌美如花千金是他最大心愿。
　　上月16日出生。
　　女人长长叹息，无声泪下。
　　卿卿，你离开后，母亲痛骂我，让我找你。那时我只以为你一定会回来，我们那么相爱，我只把全部心思用在事业上，功成名就时一定可以找到你。可是等我回头时，你在这个世界已杳无踪迹。前年，母亲得了重病，盼我早日成家……
　　男子来这个城市考查，昨天在一朋友处，看到若干人合影，其中有一女子竟是日思夜想之人。
　　女子的泪无声地淌，为自己，为彼此，更为命运。
　　卿卿，我们能回到十七岁该多好！我们如果不是相遇那么早该多好！
　　女子无助地笑，这世上总有诸多的不合时宜，造就了诸多的阴差阳错。
　　夜深了，女子归家，男子相送。
　　上楼时，脚步声声地响，敲击着女子的心，仿佛在说：走，还是留？
　　女人打开家门，艰难地对男子说：我到了。
　　卿卿，别走！男子将女子紧紧拥于臂弯，失而复得的宝，如何肯放手？
　　女子唤着男子的名字，字字注满深情，身体在男子的臂弯中融化，那般痴迷。
　　卿卿，做我情人！男子呓语般地说出，女人如遭雷击，怔怔地望着男子。
　　夜深了，你回去吧。女子淡淡地说。
　　卿卿！男子再唤。
　　女子闪身进门，将门紧合，关住了男子深深的叹息，锁住了万劫不复的情天欲海。
　　男子怅然离去，背后牵绊着女子含泪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