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艳,艾艳。他把床踢得咚咚地响了。她仍坐在暗中,没有动。她在想,她还是他的妻子么?她不知道。在没有把这个想清楚之前,她还不想和他在一起。她用力想,使劲想。他的眼里其实根本就没有她。或者说,在他的眼里,她不是一个人。她有扶手,有柄,有轮子,有系带,有铁的口子,但就是没有温度,没有自尊,没有血液和肌肤。他握着她去筑墙,去锄草,去旅游,去交战,去获得胜利。碰伤了她,他以为只要在石上来回地磨一磨,就会锋利如旧旋转如旧的。她望着房里的灯光,它仿佛是一个温暖的湖,张开了天鹅绒般的胸怀在等着她。她的身体也很渴望。她的母马也在咴咴鸣叫。但她现在忽然有了力量,她抓住了母马的缰绳,用力一抖,它便得得得往回走。虽然有些灰心丧气。她体内的水分都冻结了。不再流动,奔涌。也不再承受和盛开。作为夫妻,他们已经名存实亡。
堂前风大起来。枯硬的树叶在屋瓦上沙沙地响。寒气从四面侵涌。砰的一声,房门被风关上了。虽然钥匙还在门上,他仍找着了一个很正当的理由似的下了床。他要打开门,把她扛在肩膀上抱上床。结婚那天,就是这样的。他抱着她,一溜烟小跑,新娘在他的肩上颤颤颠颠。她后来说你的骨头好大啊,把她的胸部硌痛了。他就很骄傲地笑。当她撒娇的时候,她就说:像那天一样抱抱我。他就掩了房门,抱着她跑,跑。都有些喘不过气。她是笑的,他是累的。他说你长重了啊。
他开了房门,满怀温情地去抱她。但她端坐着没动。她的身子已经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