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有本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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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囱 - 2002/5/15 12:14:00
  (一)  
  我始终弄不明白那种奇怪的声音是从喉咙里出来的还是从鼻子里出来的。那是一种近似于火车的汽笛声和人的喊叫声混合起来的神密音效,它是伴随着我姥爷的呼吸起落的,吸气的时候起,呼气的时候落。我想象着睡在我左边的我姥爷的喉管里生了很多小疙瘩,空气进入的时候就被阻碍得发出响声。  
  睡在我右边的我姥的鼾声与我姥爷的竭然不同,她吸气的时候用鼻子,呼气的时候用嘴,气流冲破嘴唇时发出“噗噗”的声音。我姥说黄土已经埋到她嘴边了,她这是“吹黄土”。  
  我姥吹着吹着,突然说:“快睡,再不睡毛猴子就来了。”  
  那一年我只有6岁。我的父母都在城里工作,他们把我送到乡下的姥姥家。那是个荒僻的小村庄。每天晚上我都想像着我姥给我描述的窗子上有两只毛哄哄的爪子,一张长满了长毛的像人一样的脸贴在玻璃上正朝屋里窥探,我几乎每夜都是在恐惧中睡去,所以童年时代我就学会了做恶梦。那天晚上,我姥还在故技重演地用毛猴猴来吓唬我,我从来没敢把头探出来去看看那漆黑的窗口,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姥口中的毛猴猴是我姥虚构出来专门吓唬我的。可是,那天我却把头从被窝里探出来了,就像乌龟那样试探着把头伸出来,我迟疑着朝窗口望去。  
  你们也可能猜到了,根本没有什么毛猴猴。可你们想不到的是,确实有一张脸,而且正像我姥描述的那样趴在窗户上,但不是长着长毛的脸,更没有两只毛爪子,而是一张人的脸,一张像纸一样雪白的活人的脸,并且我的目光在投射过去的一刹那与那人的目光相遇了。  
  我好像被人掐了一把,“激凌”一下。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姥。。。。。。”  
  我发出“姥”的喊叫的时候,恰好赶上我姥爷吸气,所以我那如猫叫般的细小声音完全淹没在我姥爷的汽笛声里了。在接下来休止的一拍儿里,我没有喊第二声“姥”,是因为我看到那双眼睛是有颜色的而且闪着莹火虫般的亮光。他就那样用他那闪着浅绿色光亮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我,那目光好像我姥纳鞋底用的锥勾,一直扎到我的身体里,又把我的魂勾出来。  
  他用他那一双锥勾般的眼睛示意我把门打开。  
  (二)  
  我快速地回忆着这个人是否曾经在我的视野里出现过,可是我想不出来。虽然我当时只有六岁,但在我姥的教导下,我已经能分得清好人坏人了。平常我姥是严禁我与陌生人搭讪的,我的活动范围只限于她的视线所及,并且每隔一会儿,她都会冲出院门监督我的去向,并且用她那浑厚而高亢的噪音喊我的名字“莉。。。。。。”,她把尾音拉得老长老长,听起来好像是“莉。。。。。。以。。。。。。”,只要我不答应,她就一直喊下去,一声接一声的,那喊声辽远而悲怆地在村子里回荡,如同叫魂一般。  
  有一次我在村头的麦场上遇到一个人。我是到那里捉箭杆虫去的。秋天的玉米杆又干又脆,我在上面寻找着虫眼儿,在离虫眼儿最近的节骨上折断,那白白胖胖两头尖、身上有细密横纹的虫子就东倒西歪地露了出来,捉在手上肉乎乎的。这虫子捉来以后把它拴在铁夹子上用来当诱饵打鸟。那天我陷在一堆玉米秸里,用来装虫子的踪红色药瓶眼看就要装满了。  
  这时从村口走过来一个人,肩上搭着布袋,像个磨剪子的。我没有理会他,可他却来到我的眼前。他不说话,像个哑巴似的看着我捉虫子。我问他,你是干什么的。他说是卖东西的。他说话的口音和我姥一样,是侉侉的山东话。我就说,你是山东人?他说是。我说那你和我姥是老乡。他说你姥是山东什么地方的?我说山东莱芜陈庄的。他“噢”了一声,说我们是一个村的。这时,他拿出一个漆着明黄色油彩的小盒子,样子有点像现在的化妆盒,上面还安着一枚桃形的铁质小门鼻儿,那个鼻儿好像有弹力似的,一按就“叭”地一声开了。紧接着盒子的上盖开了一条缝,他轻轻一掀,里边又弹出一个小人儿,并且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小人儿和着音乐转起了圈儿。现在我知道这玩意叫“八音盒”,可在三十年前,这简直就是一个奇物。我被这个小人儿迷住了,我拿在手里把它关上又打开,小人儿就像和我藏猫猫似的钻进去又蹦出来。就在这时,村子里响起了我姥的喊声“莉以。。。。。。”。我扫兴地说,我姥来了,我得回家了。说完把小人儿还给了他,拿着我的装满箭杆虫的综红色药瓶朝村子里跑去。  
  从那以后,我没有再见到过那个人,更没有看见过小人儿。但是我却与村里的孩子吹过牛,说城里的妈妈家有一个会跳舞的小人儿,我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它的精妙之处,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们就像听神话那样,更加崇拜我了。  
  (三)  
                   
  我们现在把思路再拉回到那天夜里窗子上的人影。我们正在对视着,并且我努力理解着他眼睛里的意思,我看明白了,他想让我开门。他的帽子和肩膀上已经落了一层雪,眉毛和前额上的头发也上了霜,像个圣诞老人。我知道腊月里的夜晚是会冻死人的。  
  我至今也无法解释当时我的做法,我像一只猫那样轻盈地跳下了炕。这时我听到门外有人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那声音已经来到了门口,正等着我把门打开。我使劲地拉着门拴,他在门外帮我推门。门终于悄无声息地开了。一团白色的冷气和他的黑影一同流了进来。我站在门口一时不知所措,寒气使我瑟瑟发抖。那人径直地走到外屋地灶坑旁的柴草堆上躺了下来,他并没有再看我一眼,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似的。  
  就在这时,我姥喊我了,“莉依。。。。。。”,声音低沉得含糊不清,我分不清我姥是在梦中喊我还是醒了之后发现我不在喊我。我怕我姥发现我刚才的举动,就赶忙答应着,哎,姥,我下炕撒泡尿。我姥没再言声,转瞬间就睡过去了,并且“噗噗”地吹起了“黄土伸”。  
  这一夜,我依然是无法入睡,想象的内容由过去的毛猴猴换成了躺在外屋柴草堆里的陌生男人。我支起耳朵,企图听到一点他的声音,可是屋里静极了,只有窗外落雪的“沙沙”声。我甚至怀疑那个人还在不在了,我想起身去看看,可一想钻出被窝就冻得发抖,我就在想去又不想去的犹豫中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我梦见我姥喊我,我正在灶坑边的柴草堆里秘密地打开那个会跳舞的小人儿,从那盒子的缝隙里射出一束光,照亮了我的脸,我被这神奇的光线笼罩着。就在这时,我姥又喊我了,这是第二声了。我醒了。我睁着眼睛回味着刚才梦里看到的情景,是一种新鲜和陌生的感觉。我突然想起了外屋的柴草堆。我一骨碌爬起来,冲到外屋,在门口与往屋里走的我姥撞了个满怀。我趔趄着来到外屋地。  
  柴草堆安然无恙。我想那个陌生男人可能藏进去了,我就去抓,可草堆松软得一手就能够到底。我站在那里发呆,想那个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呢?  
  这时出早工的姥爷回来了,我姥刚好把饭做好。我们三个人就围着小炕桌吃饭。我姥说她昨黑间做了个梦,梦见半夜进来一个人,手里还拿了把刀,站在炕沿边上。她一喊“莉”,那人就跑了。我姥爷嚼着白面和玉米面两掺的干粮说,净瞎做梦。  
  我被我姥的梦吓得魂不守舍,我伸着细长的脖子把堵在喉咙里的饭使劲地咽下去,我眼睛看着桌子说,他是来杀人的?  
  嗯,手里拎着一把长刀,跟咱家杀西瓜用的那把刀一样。我姥补充着说。  
  那后来呢?我又问。  
  我一喊你,那人就吓跑了,好像并没有出屋,而是躲在外屋地的什么地方。我姥努力回忆着梦里的情景。  
  我险些叫出声来,幸好我的嘴里塞了满满的饭。  
  我也许是被我姥吓坏了,发生在昨天夜里的事,竟好像也是做梦。我反复地回忆着窗子上的脸和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以及后来我打开门放进了他,这一切都似乎是在梦里才可能发生的。我越想越觉得这是个梦,和我姥梦见的一样,只是那个人手里没有拿刀。  
  白天一整天我都神情恍惚的,我的脑子里全是窗上的人影,一会儿觉得是真的,我的确在昨夜里放进了一个人,那人在我家的外屋过了一夜。一会儿又觉得我不可能把一个陌生人放进家来。不管我怎样理不清,我都没想过告诉我姥,这是我的秘密,我不对任何人说。  
                   
  (四)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坐在院子里看着西边天空的彩霞,那一团一团的红云彩像染了红墨水的棉花。云缝里竟也钻出了陌生人的头,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长相了。天空把最后一抹亮光也收起来了,我的心莫名其妙地跳了起来,我有点盼着天黑,好像天黑以后我的秘密就会解开似的。  
  吃完晚饭刚拾掇完,我姥就“噗”地一声把灶台上的小油灯吹灭了。  
  “慌的啥?”,坐在炕上的我姥爷正低着头两手背在脑后把秋衣揪起个大包像个罗锅,我多次纠正我姥爷脱秋衣的动作,要把两只胳膊交叉在胸前,可他却非要把胳膊背到脊梁上,一下还揪不起来,两下三下的,就像后背落了个瞎虻,笨拙地挣扎着要把它抓下来。我看着着急,起身帮姥爷把秋衣从脑袋上拽下来。这时,我姥已经摸到了炕沿上。  
  “睡觉!”。我姥借着月亮光抖落着我的被子。和往常一样,我姥依然用毛猴猴吓唬我,让我快闭眼。  
  屋子里渐渐响起了我姥和我姥爷各具特色的鼾声,一个拉汽笛,一个吹“黄土”。其实那个陌生男人并没有告诉我他今天晚上还会来,可我却静静地等待着他。  
  我的心都快跳到噪子眼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屋外有轻微的踏雪声,我像兔子那样竖起了耳朵,那声音来到了窗前。我的目光迎着他,隔着玻璃我们再一次相遇。  
  在这一刻,我把白天假想的关于他的可怕的信息统统忘到了脑后,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他的如期到来,好像我们早有约定。所以我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翻身跃床而下。  
  站在门外的他像一堵墙一样把门挡得严严实实,他低了一下头,同时高抬腿跨进了我家的门坎。我仰着脸看着他,像迎进一位结实、亲切、可靠的朋友。我想我姥昨天夜里梦见的肯定是这个人,我下意识地朝他手上看了看,他两手空空的,什么也没拿。他和昨天一样,径直朝灶坑旁走去。  
  我躺在热乎乎的炕上,想象着他像一只狗那样蜷缩在草堆里熟睡的样子。这一夜,我好像只打了个盹,窗下鸡窝里就“哗啦哗啦”地有动静了。我惦记着外屋的陌生男人,他如果还不醒来的话,就要被起出早工的姥爷发现了。所以我光着脚跳下炕。  
  一丝晨曦正好照在屋外的柴草堆上,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个草坑。我摸了摸,是温热的,看来他是刚刚离去。我检查了一下门窗,窗户的插关是开着的,他显然是从窗子跳出去的。我如释重负地回到炕上,姥爷正坐在被窝里往身上套秋衣,他并不理彩我。这时,一阵困意袭上来,我甜甜地睡去。  
  我那一觉可能一直睡到了晌午,这是我少有的没有恐惧、没有恶梦侵扰的好觉,我睡得鼾畅淋漓。  
                   
  (五)  
                   
  我是被院子里的说话声惊醒的。我睁开眼睛,大脑像雨后的天空那样纯净、透明。我一骨碌爬起来想看看姥爷是在和谁说话,说得那么热乎。  
  我一点都没想到,院子里和我姥爷说话的人正是半夜来找我的那个陌生男人。  
  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夜间出洞,可他在白天出现在我家,我有点不习惯,有点不相信是他,甚至还有点埋怨他。这么快就与我的家人见面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他和我姥爷说话的间隙不停地朝屋里窥探,他看到我的时候,表情很自然,只是向我眨了一下眼睛,就算是和我打招呼了。  
  他正和我姥爷说着一些山东老家的事。他竟和我姥爷是一个村里的。我姥爷是个实诚人,就像见了亲人一样,不停地打听村里人的下落。姥爷来东北都快30年了,一直都没回去过,回忆起从前的人和事,勾起了我姥爷的思乡之情。当得知自己最要好的一个朋友已不在人世的时候,我姥爷用他那漆黑的坚硬而粗糙的手掌搓着自己的眼睛,嘴里含糊不清地用气声重复着一句话的头一个字,他……他……他……。我姥在院外追上了一只鸡,拎着鸡翅膀气势汹汹地进了家,拿起菜刀“哐”地一声剁掉了鸡头,然后把那只无头鸡往院子里一扔,那鸡竟还能满院子跑,只是淋了一地的血。  
  吃晌午饭的时候,那个陌生男人就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我们家的炕上,好像是我们家的亲戚一样。平常好喝几盅的我姥爷这时更是酒兴大发,与他推杯换盏地说着一些酒话。那人一口一个大叔大婶,我姥爷一口一个大侄子,他也成了我舅舅。我姥问他到东北来做啥,他说是来走亲戚的。他娘临死前说,东北他有个大姨,几十年前跟着逃荒的人到的东北。他娘嘱咐他一定要找到他大姨。他娘说大姨就住在这个公社,可是走遍了各村各屯都没找到。我姥爷打断他的话说,几十年了,不好找,你就住在我这里慢慢地找,什么时候找到了,什么时候走。那人点了点头。我当时不知是高兴还是恐惧,心里复杂极了,好像一个迷底就要被揭开了,又好像迷越来越深了。  
  下午,他在院子里扫雪,一把很大的扫帚被他抡得呼呼生风。我跪在窗台上就像他在夜里看我那样看着他。他向我招手,让我到雪地上和他一起玩。他问我叫什么名子。我没有回答他的话,我说你撒谎,你根本不是来东北找亲戚的。他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找亲戚的。我说反正你撒谎。他说好好我撒谎,你叫我舅舅,我就给你堆个小雪人儿。我说我不要小雪人儿,我要会跳舞的小人儿。他用惊奇的目光看着我。  
  我说我认出你来了。  
  他用他那深褐色的粗大的手指指着我,你。。。。。。你。。。。。。  
  说着他转身进屋。不一会儿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个小布包,递到我手上。我解开布包上的死结,一个明黄色的小木盒子出现在我眼前。我熟练地打开盒盖儿,叮叮咚咚的声音清脆悦耳,同时从盒子的底座跳出一个小人儿,随着音乐的节拍跳起了舞。  
  我说你是从哪弄来的。他说偷的。我说我才不信呢。他说别管从哪来的了,你喜欢就送给你了。我说真的?他说真的,留个纪念吧。我立即关了盒盖儿,叮咚声嘎然而止,小人儿也一闪身钻了进去。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包好,飞快地跑进屋里把它藏在了箱子里,好像生怕他变了卦再要回去。  
  这个陌生男人住在我们家以后几乎承担了所有的体力活,担水、扫院子、喂猪、溜马等等。不管干什么,我都像他的尾巴一样跟着他,他还教我学会了骑马,我们的关系日益密切,但我从不管他叫舅舅,我不习惯叫,也许我没有舅舅从来没这么叫过,我跟他说话的时候就拽他的衣襟喊他“哎”。他也不喊我的名儿,他叫我小人儿。  
                   
  (六)  
                   
  眼看就要过年了,我姥为了迎接到部队探亲的我姨带着军官姨夫回来过年,准备了丰盛的年货。家里装物品的柳条筐不够用,有的已经破烂得无法使用了,陌生男人就拿着镰刀到黑山上去砍柳条。黑山离我们家有十里路,本来我是应该跟他一起去的,可他这回却偏偏不带我去。他说小人儿你在家等着,舅舅砍了柳条回来给你编个花篮儿。我姥也死活不让我去,我就没有去成。  
  如果那次我和他一起去了,也许我就会弄明白他为什么在几天后突然决定离开我家。  
  他那天是起早走的,走的时候天还没亮,他是带着饭走的。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拉了满满一车柳条,我和我姥爷到村口迎他的时候,我看见他猫着腰拉车的样子就像一头驴。当天晚上,他就开始了编筐编篓的工程,他不分昼夜地编,编出的物件够我们家使一辈子的。当然,他给我编了一个小花篮儿,我拎着它到鸡窝里拾鸡蛋。后来我到城里上学时经常做一个游戏,是女孩子们玩的,用一条腿互相勾起来,编成一个圆圈,然后大家一起用单腿跳跃,边跳边唱:编、编、编花篮,花篮里边有小孩儿。。。。。每次做这个游戏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个陌生男人坐在我姥家仓房门口,雪白的柳条枝儿在他手上快活地跳跃着,而且我总是把“花篮里边有小孩儿”唱成“花篮里边有小人儿”。  
  编完了这些筐,他问我姥爷还有什么要干的,我姥爷说没有了。他说大叔,我该走了。我姥爷说眼看就要过年了,过了年再走。他说不行,家里俺爷(爸)还等着呢。我姥爷说那你啥时走。他说后晌5点多的火车。我姥爷进屋对我姥说赶紧拾掇东西。  
  太阳已经爬上了树梢,我姥简单地做了顿午饭,因为他急着赶路。饭桌刚摆好,就听到有人敲院门,我跑出去一看,是队部的金玉大叔。他说找我姥爷有事。他把我姥爷叫了出去。  
  大概十分钟以后,我姥爷就回来了,脸色黑黑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的发生往往都是在一瞬间,因为很多是人们根本意想不到的。比如就在那个陌生男人就要离开我家的那天中午,我姥爷被人叫出去以后,发生的事情就是我们意想不到的。  
  陌生男人突然抽出一把长刀,这刀正是我姥用来杀西瓜的,也是她曾经梦见过的。他用刀尖对着我姥爷说,别管我。说着一把抓起我姥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包袱,踹开门,朝外面跑去。  
  我姥和我姥爷已经吓傻了,呆若木鸡般地坐在炕沿上。  
                   
  外面响起了枪声。  
                   
  我冲出院门,看到陌生男人倒在雪地上。  
  我大喊了一声: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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