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有本用

　　师范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了N市附近的人和镇。我是带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人和镇的。尽管人和镇离N市不远，来回只花二块钱即可，但我心里觉得很不舒服。我一直在纳闷，为什么学习成绩比我差一大截的同学能留在N市？我读大学时每年都获奖学金，每年都被评为优秀学生干部。这些我一直引以为自豪，但现在在我眼里都变得一文不值了。我本以为大学毕业后一定能留在N市某重点中学教书，但我的愿望被无情的现实击碎。以致每次大学同学聚会我都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因为我以前曾在同学面前夸过海口，说自己肯定能在N市重点中学教书。“可是现在……？”，我不敢想下去，我现在最怕同学问的是“你老爸不是N市教育局长吗”这类的话。同学们一致认为，我父亲是N市教育局长，我留在N市教书理所当然的事儿。我一直和母亲在农村生活。考上了N市的重点高中后，我才搬到父亲的房间。父亲的房间不算大和一般的干部差不多，房间会客厅墙壁上挂着一幅《青松傲雪图》，画图里引用有陈毅的一首诗：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这幅画是父亲的好友送给他的，画的作者署名有点奇怪不像汉族人的名字？？康西扎巴。父亲很喜欢这幅画，所以他就把它挂在了会客厅。旁边还有父亲亲手书写的一幅对联：一身正气悬天地，两袖清风旷古今。每当看到这幅对联，我都想把它扯下来，因为这对我来说是种耻辱，父亲根本没有资格配得上。父亲的房间还有个显著的特点？？即书特别地多。里面除了两张沙发和一张写字台外剩下的都是书柜，书柜共有三个，里面装满了各色书籍。我读高中时父亲经常不在家，这些书无疑成了我排除寂寞的知己。正是这些书使我受益匪浅，从那里认识了鲁迅？？我最崇敬的人。我爱写杂文也是受了鲁迅先生的影响。读大学时，我经常拿起手中的笔激浊扬清针砭时弊，我写的杂文风格颇似鲁迅且脾气甚为暴烈，因此同学们送了我一个外号“鲁张”，意为鲁迅和张飞的结合体。我觉得合自己口味，故此干脆用作了笔名。从此，鲁张这个名字就经常出现在了N市的各大报纸上。临近毕业时，N市某报的总编找到我，说：“年轻人，如果不想当老师的话请到我们的报社来，我们报社随时欢迎你。”当教师是我从小的梦想，高考时我的第一志愿填的全是师范类的院校。教师是天底下最光辉的职业，我怎能放弃？于是我婉言谢绝了总编的盛意。如今我的梦想实现了，可是我的心里老觉得不舒服。我总认为凭我的实力应当可以留在N市重点中学的，但现实就是这样的无情，命运就是爱捉弄人。毕业后，我不得不收拾行李，到人和镇镇中心校高中部报到。我觉得我成了童话里的丑小鸭，于是乎从不喝酒的我开始和酒交上了朋友，我借酒来发泄内心的不满，经常醉卧不省人事。老校长见了颇为痛心，他找到我，说：“家军，你何必这样呢？‘既来之则安之’吧，你看看你自己还像个教师的样子吗？”说完他把我拉到镜子前，我一看顿时惊呆了，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镜子里的我已成另外的“我”了。镜子里的我头发又长又乱，胡子一大茬，脸色也变得暗黄。我不敢再看下去了，转头望着老校长。老校长的眼里充满着慈祥，他动情地对我说：“家军，你应该知道，这世上总有比你更不幸的人。”  
>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有点不解地望着老校长不知道他有什么别的意思。老校长接着说：“家军，你看过你父亲房间里的那幅画吧，那是我画给你父亲50大寿的礼物！”“可那幅画的作者是康西扎巴呀，你是叫康爱党啊。”我茫然地说。“不错，我现在是康爱党，以前我的名字是康西扎巴，我不是汉人，我是西藏人。”老校长不紧不慢地说。哦，原来是这样！“可是我从不见你父亲提到过你呀！”我问道。老校长笑了笑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呀，真正的友谊不是挂在嘴上的。”“家军，你毕业后被分到这里教书，你知道这是谁的意思吗？这是你父亲的主意，本来你是可以留在N市的。”老校长对我说道。原来如此！顿时一股无名火忽地在我心里燃起，他非但不帮我反而把我弄到这儿……，我的脸很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老校长见状连忙说：“家军，你不要怪你父亲，他有他的难处。他把你送到这，也是为了让我看着你，你父亲知道你的性格。”我依然是很生气的样子，老校长连忙转开话题，他说：“你想听听我和你父亲的故事吗？”我当然想知道，于是我点点头。  
> 老校长想了一阵，说：“我原来是个农奴，农奴你应该知道的，农奴在主子的眼里不过是件劳动工具而已。主子可随时使唤我们，随意打骂我们。农奴可说是没有丝毫的人身自由，我们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我受的痛苦你们年轻人是难以理解的。直到有一天，我们那迎来了解放军后，我才得以翻了身。从那时起，我懂得了解放军和共产党。共产党不仅解放了我们农奴，而且还分给了我们田地和牛羊。共产党还在我们那修建了学校，我就是在那时读的书，当时我还不过10来岁。我阿爸阿妈很感激共产党的厚恩，于是为我起了个学名??康爱党。我在西藏读完了中学，之后我考上了G省的艺术学院。我和你父亲是大学同班同学，你父亲是汉人我是藏人，但我们互相尊重相处得非常好。大学四年，我和你父亲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我很清楚你父亲的为人，你父亲为了朋友是不惜生命的。有件事令我终生难忘。我和你父亲大学毕业那年，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了。我们每天都可听到前方战士浴血杀敌的报道，我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再也坐不住了，我们都要求到前线去。当时，某个部队的文工团招人去前线慰问战士。我和你父亲都报了名，你父亲拉得一手好风琴而我善于唱歌跳舞，结果我俩都入选了。得知消息后，我和你父亲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 解放军势如破竹把那些记忘恩负义的越南鬼子打得落花流水。不久，我国军队就把战线推进了凉山，凉山距越南首都河内不是很远。我们文工团也随部队到了凉山，有一天我们演出结束后我和你父亲到一个小村庄附近散步。我们看见一对母女正抱头痛哭，我们就上前用越南语询问他们为何哭？那女人抱着女儿哭着说：“越南军队溃退时把他丈夫抓走了，她们已几天没有东西吃了。”我连忙把我的干粮和水壶送给她们，她们也不道声谢只顾埋头吃，吃着吃着，那个女人突然从怀里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猛地刺向我。我当时没有防备，眼看匕首就要刺中我，你父亲见状连忙用手推开了我。但是，匕首还是刺中了你父亲的右手臂，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附近的石头。我气愤极了，冲上去抢起铁拳就打，没费多大功夫就把那行凶的女人打昏在地。旁边的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你父亲的血还在流，我连忙拿出随身带的云南白药为你父亲止血。我问你父亲痛不痛，他说心在痛，他若有所思说：“罪恶总是披着让人同情的外衣出现在人们的前面，叫我以后要格外小心。我点点头满怀感激地看着他。如果不是你父亲，我恐怕要到地府报到了。”  
> 我眼里顿时充满了好奇，喃喃自语地说：“原来我父亲还有这段富于传奇的经历，我以前怎不听他提起过呢？老校长说：“你父亲从不喜欢张扬，那天我们两个把那母女俩带回了部队。后来经查实，那行凶的女人是个越南女特工，她已用同样的手段杀了几个解放军战士，部队领导决定给你父亲记三等功一次并要大力宣传他舍已救人的事迹，你父亲闻讯后迅速找到部队领导，希望不要宣扬他。所以，到现在你父亲的这段历史只有我和少数几个人知道。我佩服你父亲的为人和作风，打那以后我们就成为世上最好的朋友。”从老校长的口中，我似乎看到了另一世界的父亲。我父亲真是这样的人吗？我的心情充满了矛盾，我不由地把父亲收受他人的钱财的事儿和盘托了出来。老校长听了若有所思地说：“以后你就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我听了老校长这句话，想来想去都弄不明白。最后，老校长语重心长地说：“家军，你还是个振作精神好好干吧，‘既来之则安之’，你是个聪明的年轻人，可不要辜负了青年年华啊。”校长的话像春风吹绿了我枯萎的心，我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 重新做人最好从头开始，我的头已好久不认真打理过了，上面长满了“杂草”乱蓬蓬的难看死了。我记得学校附近有家碧云发廊，店主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我对发廊似乎有种排斥感认为那里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以前每到理发时随便找个剃头师父解决就行了。可以说，我几乎没进过发廊理过发。但现在附近独此一家，没办法只好去了。走着走着，快到碧云发廊了，里面传出了我最熟悉的歌声，是郑均的《灰姑娘》。这首歌十分优美动人，歌者用特有的嗓音向人们展现了“灰姑娘”的可爱及哀婉。读大学期间，我一听到这首歌就喜欢上了。也曾希望找到自己喜欢的“灰姑娘”，所以每逢周末有空就抱着把吉它在学校的湖边轻弹浅唱。在大学校园里弹吉它的人目的无非有两种：一是自娱自乐排遣寂寞。二是借吉它优美的曲音吸引女生的注意博得他们的欢心和青睐。我太喜欢《灰姑娘》这首歌了。每次弹唱都倾注了我最真实的感情，遗憾的是在弹唱《灰姑娘》时没有长笛伴奏，没有长笛的和声，歌曲的哀婉难以体现出来。于是我许了个心愿：会吹长笛的女孩就是我今生的归宿。我的弹唱水平颇不错，每次我的周围都围满了女生。男生、女生、优美的琴声，一起构成了大学校园里一道独特的风景。曾有过无数双向我示爱的眼睛，但就是没有那一个善吹长笛的。所以大学四年，丘比特并没有射中我，也许是缘分未到吧。我一直相信这世界是有“缘”这个东西的，“缘”这东西很奇怪，你想她来却千呼万唤总不来，当你不在意她又会不期而至。人与人之间能发生联系，关键要看有没有缘分。试想，茫茫人海、芸芸众生、古今中外，哪一天不遵从这一规律呢？  
> 碧云发廊里那迷人的歌声离我越来越近了。我不由地加快了脚步，一会儿碧云发廊就站了我的跟前。发廊不大但布置得十分别致。室内以蓝色为基调，使人有种安稳宁静的感觉。我一踏进去就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感，这也许是颜色调节心情之故吧，据说蓝色对脾气暴烈的人具有镇静的作用，我得承认自己是个脾气暴烈的人，要不然怎么会得个“鲁张”的外号呢？店主人热情招呼我说：“先生，理发吗？”我回答道：“哦。”随即我们相到对望了一眼。就在那对视的瞬间，身上的血液迅速游动起来，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向我袭来，全身就像被电了一般眼睛也不懂得转动了。我感觉到她也在认真地看着我。从她那纯情的眼神里似乎读到了些什么。这也许正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吧，但为什么会在我身上发生呢？要知道，我对发廊女有种天生的排斥感，谁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最好的解释只能归为“缘”了。大千世界，“缘”来“缘”去，谁知道它什么时候降临在自己身上。今天的偶遇也许会决定明天的一切。我是唯物论者，不相信什么“宿命论”，但冥冥之中总是有种神秘的力量在左右着人们的生活，这种神秘的力量相信每个人都曾遇到过。  
> 我们相互对视着大约有十秒钟。店主人略显羞色，她微笑着说：“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我说：“我也有同感，但我回忆不起来。哦，可能500年前吧。”她被我逗笑了，她问：“你是这儿的老师吧。”我有点惊讶??她怎么知道，于是我不解地说：“你从哪看得出？”她说：“你长得很有书生味儿而且我曾听见学生喊过你。”我笑着说：“现在你看我还像不像？”她说：“还像呀，呆会儿我给弄一下就更像了。”我说：“看不出你还还挺会说话的，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包家军在人和镇镇中高中部教书。”“我叫华雅秀，现在是这儿的店主人，我一向很敬重有知识的有文化的人，认识你真高兴，”她坦诚地说着。  
> 华雅秀对我说：“包老师，我能从你的眼睛读到一些信息。”我回答道：“什么，说说看。”她说：“你的眼睛充满野心，你这个人是不会屈亚于别人的。”我更惊讶了，她完全读得懂我的心。我不由对她多看了几眼，发廊四面都有很大的镜片，里面的她人如其名显得清雅秀气婷婷玉立，看上去就有种清新可人的感觉。  
> 这时门外进了个人，我放眼一看原来是人和镇教办主任。他叫鲍余，我们老早就打交道了。鲍余是我的校友，他是比我高一届的大专生，他毕业不久就在人和镇教办处当了教办主任，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以他的德才怎么会提拔得这样快？他的底细我知道，他是大学里臭名昭著的“鲍鱼”。说来也巧，他的父亲鲍海是N市教育局副局长正好在我父亲之下；现在我是鲍余的管辖对象，算是他的手下吧。鲍余一见到我在，马上就想走。我说：“急什么，坐下聊聊呀。”他说：“我有急事，说句话就要赶回去。”鲍余对华雅秀说：“雅秀，明天我叫花农送些鲜花给你。”华雅秀显得很不耐烦地说：“不用了吧，你何必多此一举。”鲍余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笑纳。”说完拔腿就跑了。  
> 华雅秀觉得有点奇怪，她对我说：“鲍余见到你就像鼠见到猫一样，怎么回事呀？”我回答说：“这个呀，可有段精彩的故事哩，你想听听吗？”华雅秀说：“想呀，等我弄好你头发再说好吗？”我点点头，她十分利索地帮我理发。没费多少功夫，我变成了另一个人。镜子里的我与以前的大不一样了。头发被吹得整整齐齐的，华雅秀还精心为我做了个适合教师形象的发型。我左看右看觉得自己挺不错的。华雅秀赞美了我一句说：“哇，还挺帅的嘛！”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华雅秀见状连忙转话题，她说：“哦，你还没给我讲故事呢。”于是我说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华雅秀十分认真地听着，看来她很想了解鲍余这家伙。  
> 鲍余是N市师范大学毕业的，和我是校友。他在校期间名声臭得很，大家都背地里喊他“臭鲍鱼”。他父亲是N市教育局副局长，母亲是省政府的红人。鲍余家有钱有势，他在学校里常骑辆太子摩托横冲直撞，可是没有多少人敢管他。我这人最看不惯仗着家有点权势而为所欲为的人。我的张飞脾气再次发作了。我马上闯进校长办公室问校长管不管这事儿。校长听说有这等事，气得拍案而起大声说：“大学校园绝不能再发生这种事，我让他写检讨并通报批评。”果然没过几天，鲍余真的挨通报批评了。事后，鲍余得知我是告发他，怒气冲冲地带着两个铁哥们来找我出气，我同学都为我捏了把汗，他们担心我挨打。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大三的暑假我到G省某山区做社会调查，我和一位老猎人成了忘年交。老猎人怕我遇到野猪或狼之类的猛兽，于是他便教了我一套防身的功夫。我的悟性不错，二个月的社会调查结束后那套功夫也练熟了。鲍鱼他们三个正好成了我的练习对象，因为我好久没有一展身手了。他们三个猛向我扑来，我想“擒贼先擒王”于是我马上跃到鲍余的背后一手按住他的锁骨。鲍余痛得杀猪般的嚎叫，我对他说：“叫你两个打手快滚开，否则我让你后悔一辈子。”鲍余不得已只好照我的话去做。鲍余在我这儿吃了亏，以后他见到我都唯唯诺诺回避三尺。  
> 人一旦沾染了某种恶习就很难改。鲍余平时最爱拈花惹草的，大学三年他不知玩弄了多少女生。他不再敢在校园里骑车乱撞了，鲍余似乎改邪归正了。可没过多久，大学校园里一则爆炸性新闻四处传开了。N市师范大学的“校花”肚子被搞大学校因此而把她开除了，据说就是鲍余干的，“校花”是我的初中同班同学，初中三年我一直暗恋她。所以我一听到这个消息，我的肺快要气炸了，眼睛红得像兔子，头发似乎也要竖起来。我到处找鲍余可连个影儿也没找着，他早被闻风赶来的父亲接回家。在鲍余父母的四处活动下，学校可能碍于其父母的面子，本来应当被开除的鲍余只作了留校察看一年的处分。得知这样的处理结果，我对着校园的湖水大喊：“这世界乱了三分之一了。”  
> 鲍鱼毕业后，由于他劣迹斑斑，所以无论其父母如何活动鲍余也无法留在N市工作。不知怎的，他竟然会到人和镇教办处当了个主任。不是冤家不聚头，我和鲍余也在人和镇见面了。鲍余知道我的来历并且吃过我的亏，所以我到人和镇高中部报到不久后，他请我们高中部的老师们和我上酒楼喝酒，我知道鲍余想讨好我，我一向反对吃喝就不想去，但我又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最终还是去了。  
> 席间，老师们都不敢放声说话开怀畅饮。他们知道鲍余的后台硬惹不起，而且教师们的奖金和升迁都捏在鲍余的手里。酒桌上的快乐源于热闹，此时酒桌边的老师们只是默默地听教办主任鲍余喋喋不休地谈论些早已司空见惯的黄色笑料。鲍余说完后就问大家“好不好笑？”老师们只好回答“好笑”，之后便是沉默。鲍余堆笑脸皮着问我：“家军，好笑吗？”我说：“好笑个屁。”鲍余似乎有点不高兴，但他还是强作笑脸说：“家军，那你讲一个呀。”我回答：“不会。”鲍余无法，只好端起酒杯喝酒，鲍余不过二十几岁，但他已经长出了肚腩咋一看去颇像怀胎三个月的少妇。看来这样的吃喝他喝了不少。突然，教办主任鲍余“轰”的一声放了个又响又臭的屁，那个屁奇臭无比，众人只觉得又可笑又可气，但又不敢笑只得用手捂住嘴强忍着。我却忍不住，大声说：“这个屁使我想起了鲁迅先生的一句诗??于无声处听惊雷。”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众人再也忍不住跟着大笑起来。鲍余喝过酒的脸红得像猎肝，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动。鲍余大声对我说：“包家军，你不要得意忘形，以后会有你好受的！”我说：“你尽管放马过来。”说完我便拂袖而去……  
> 华雅秀听我说到这，也跟着“格格”地笑起来，她说：“怪不得他一见到你就跑，原来你们有这么段精彩故事呀。”华雅秀接着说：“鲍余这家伙看上去挺不错的，谁知他一肚子坏水，这种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所以说看人不能光看外表哪。我和他也是在这儿认识的，刚开始对他有好感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全无了。”我对华雅秀说：“我得付钱走人了。”华雅秀说：“我一向很敬重当教师的人，凡是老师来这儿理发一律打5折，今天破例全免，你觉得如何？我说：“这不行，做生意肯定要收钱。”华雅秀说：“我不收你钱是有目的的，我想让你这位高材生辅导我功课。”我说：“这怎讲？”华雅秀有点不好意思说“包老师，我高考落榜了可我从未放弃对知识的渴求。我参加了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已经拿到大专毕业证书，现在本科段还差两门科目没有过关。我想叫你帮忙，你看行吗？看着那求知若渴的眼神，我怎能忍心拒绝，我说：“是哪两门课”。华雅秀说：“是《鲁迅文学研究》和《古代汉语》。”我对她说：“这两门课我最拿手，特别是《鲁迅文学研究》，看来以后我理发再也不用带钱了。”华雅秀高兴地说：“这么说你答应了，以后只要你来我一律免费。”我打趣说：“想不到我收了个漂亮的学生。”华雅秀一听，脸上便飞起红云，她说：“包老师，你在取笑我吧。”我连忙说：“哪的话呀，我实话实说。”说完我便与华雅秀告别。  
> 第二天一早，我经过碧云发廊的时候，发现门口果然摆了很多盆娇艳若火的玫瑰花。这准是鲍余叫花农送来的，说实在话这些花放在门口的确使碧云发廊增色不少。鲜花永远是追求女孩子的最佳武器，女孩子一见到鲜花心就会软，无论那男人过去怎样。记得有位伟人说过，女人就是为爱而活的动物。看来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我不禁担心起来，我害怕华雅秀会在鲍余的鲜花攻势前屈服败阵。昨天相见对视的情景在我脑海里放映了一个晚上，我一夜未眠心里老是想着她。我听说鲍余读大学时之所以能追到“校花”用的就是送花这一招。听说鲍余为了追求“校花”，特意在2月14日情人节的晚上叫花店员工给她送去装有999朵玫瑰的花篮。鲍余呢，就在“校花”的宿舍楼底下点燃了99支蜡烛守候。“校花”终于招架不住，跑下宿舍楼和鲍余相拥。现在鲍余又是用老一套手段，方法虽老可有效呀。我越想越担心，我为何要担心？除了鲍余人品不好外，我想她已占据了我的心。  
> 华雅秀看见的我，她打招呼道：“包老师，今天不上课呀！”我回答说：“星期天不用。”我故意问她说：“华雅秀，你好幸福呀，有人给你送来这么多花。”华雅秀似乎有点不高兴，好说：“什么幸福呀，你又在取笑我。我早已不是那种见花心软的傻女孩儿，我理想中的人要有一颗坦诚爱我的心。现在我心里已有了个人儿，我在等他向我表白。”我说：“那个人会不会是我呀。”华雅秀好像被我说中了心事儿，脸上双飞起了昨天我见过的红云。她回答说：“不告诉你。”我知道她不好意思而且我也不应该这么直接，于是我连忙转话题说：“雅秀，你现在有了这么多盆花，要不要找个护里员来帮忙呀？”华雅秀笑了，说：“好啊，以后这些花儿就交给你了。”我立刻回答：“遵命，我一定会好好打理的。”  
> 华雅秀说：“今天是星期天来理发的人不会太多，你如果没什么事儿就来帮我复习功课吧。”我求之不得，马上答应了。房间里的一张小桌上放着三本书，其中一本是《红楼梦》。我随手把之拿过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本《红楼梦》写了许多华雅秀看书的心得和批注，娟秀的字让人叹为观止，这实在令我吃惊，因为某些批注和心得见解独到为一般人所不及。《红楼梦》是中国古典小说一座丰碑，要读懂她可不是件容易事儿。华雅秀不但读得懂而且还能有些独到的见解，说实在话，《红楼梦》我是读过的也有些心得体会但和华雅秀一比就显得逊色多了。这不由使我感到有点惭愧并暗暗佩服华雅秀文学功力之深。《红楼梦》只是部小说，里面却包含了大社会，读懂了它就相当于一只脚跨进了社会。由于有了这样的认识，所我的一直把能否读懂《红楼梦》作为衡量人是否有文学鉴赏力的尺度。

> 这时，华雅秀递给我一杯热腾腾的香茶，她笑着对我说：“包老师，有劳您了。”我接过茶说：“哪里，有些方面我还要向你请教呢，比如对《红楼梦》中某些人物的看法，我发现你的见解独到有过人之处。”华雅秀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她说：“你过奖我了，我只是读书累了乱写而已。”我回答道：“是吗？乱写就这么厉害了，如果不乱写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好了，雅秀，你不要谦虚了，以后我们相互切磋好吗。现在，包老师可要上课了。”华雅秀一听立即说：“遵命。”说完她马上拿出《鲁讯文学研究》。华雅秀的悟性极高，有些问题我稍有一点拔也就理解了。我对华雅秀说：“雅秀，以你的聪慧依我看来上大学应该是没问题的，你高中毕业后没有参加高考么？”华雅秀似乎被我击中痛处，脸有些红，她略带困惑地说：“我考了，可没成功。不知怎的我总觉得有件事很古怪。我高考估分的成绩超过本科录取线40多分，这就算与实际成绩有出入也不会相差太远。可我偏偏落榜了，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哦，我第一志愿便是你就读的那所大学。”我说：“那就怪了，会不会弄错呢？”华雅秀说：“不知道，我没去查。当时我得知落榜后心情坏透了，我是一百个想不通二天都没吃过东西。你知道吗，高中三年我的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的，老师和同学都认为我考上重点没问题。可我……”华雅秀激动地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喝了一口茶后继续道：“幸好我的恩师康爱党??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及时给了我安慰和鼓励。他说，这世上总有比我更为不幸的人。他还特地带我去看了孤儿院的孩子，我明白康校长的一片苦心。于是我的心绪稳定多了。我决定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康校长得知后给了我诸多的支持，他以前也经常来辅导我。我取得大专文凭后，他就不来了他要我自学。”听了华雅秀这番话，我耳畔不知怎的又响了康校长的“世上总有比你更为不幸的人”那句话，我现在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一个饱经沧桑的长者说出的富于哲理的话儿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是的，这世上总有比我更为不幸的人。我今天所受的委屈和华雅秀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刹时，我的心里充满了对华雅秀的同情。我深情地望着华雅秀，我的手不知怎的竟不听使唤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华雅秀默许了我的激动，只是脸上又飞起点点红霞。此时无声胜有声……一段沉寂后，华雅秀对我说：“家军，有件事儿我觉得更古怪，鲍余的表妹是我的同班同学，她经常旷课学习成绩很差的总是排在年级后几名儿。可她竟然考上你就读的那所大学，同学和老师得知后都觉得不可思议。你说这奇怪不奇怪？”我说：“这实在令人费解，依我看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华雅秀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朝门外望去。  
> 外面没有太阳，天气阴沉沉的似是将有雨的样子。发廊里有点闷热，于是我建议华雅秀关门外出走走散散心。华雅秀想了想答应了我们边走边谈，不知不觉来到了一条小河边。这条小河离人和镇不远，河水清澈且湍急，远远就可听见“哗哗”的水流声。跨过小河不远处是一片树林，林子深处不时传出鸟类的求偶声。我望着湍急的河水，突然问她道：“雅秀，你看这条小河多美，附近居民饮水还靠它呢，可惜它还没有名字，我提议称之为‘爱河’如何？”华雅秀想了想，说：“这个名字不错，小河多像慈祥的母亲啊，她把全部的爱无私地分给了人类。叫她‘爱河’，一点儿也不过分。”我半开玩笑地问华雅秀：“你会游水吗？”她答道：“会呀，你问这干吗？”我笑了笑，说：“那我们现在可共赴‘爱河’了。我把‘爱河’两个字的音故意加重了许多，我想要她知道我的心意。华雅秀是个聪明人，她当然懂得我的意思。她伸出手娇嗔地打了我一下，故作生气地说：“学中文的人就会耍嘴皮子。”说完她卷起裤脚从小河的浅水处走了过去，我见状马上卷起裤脚追了过去。我们走进了树林中里，林子的中间有块空地。说是空地其实是长满了杂草的草地。我和华雅秀找了块突起的大石头坐着，华雅秀看着我，突然她惊叫起来：“毛毛虫，又粗又黑的毛毛虫，你别动。它在你衣服上！”我仔细看了看，果真有条毛毛虫在我的衣服上优哉游哉地爬着。我拾起一条干树枝把毛毛虫贬到了地上，毛毛虫似乎受了惊猛地往前使劲爬，我抬起脚准备踩死它，华雅秀连忙制止，她说：“别踩，今天它是条令人害怕的毛毛虫，保不准明天它就化成只惹人喜爱的蝴蝶哩。”我听华雅秀这么一说就打消了踩死毛毛虫的念头。我想，华雅秀的潜意识里认为她和今天所见的毛毛虫相似。我是学过心理学的，我可以看出她内心世界泛起的波澜。其实，华雅秀在我心里绝不是“毛毛虫”，她分明是童话里的“灰姑娘”。她正等待着水晶鞋，一旦她穿上水晶鞋就会变成众人羡慕的公主。我刚到人和镇高中部报到时，不也自认为自己是丑小鸭吗？哎……想这到，我自嘲地笑了笑。华雅秀见我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她看了看逗我说：“你该不会是被毛毛虫吓坏脑子吧。”我答道：“非也！今天看见这条毛毛虫使我想起了很多东西，其中就有以前发表过一篇文章。”华雅秀问：“什么文章？”我说：“是一篇杂文，题目是《现在的中国是丑小鸭和灰姑娘》。”“哦，那篇文章我看过，嗯，写得还不错。”华雅秀说。“作者的署名是鲁张，这么说你是……？”华雅秀问道。我回答说：“是的，那是我的笔名。”华雅秀说：“你那篇文章写于中国驻南使馆被炸之后，那时N市各大报纷纷报道并发表相关的评论。我常看报纸，发现鲁张的评论文章很好，我最爱读。”想不到华雅秀竟然是我的热心读者，更想不到的是华雅秀还爱读杂文和评论。我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女人与杂文无缘的，现在我才知道我太片面了。华雅秀接着说：“你的那篇杂文我最欣赏的是最后一段，你说中国是丑小鸭，但总有化为白天鹅的时候；中国是灰姑娘，但她必将以白雪公主的身份出现于世界舞台。”我听后笑着对华雅秀说：“你也是灰姑娘呀，你一定会等到心爱的白马王子的。”华雅秀打了我一下快步地钻出林子，不一会儿她就跑到了小河边。我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说：“我们一起共赴‘爱河’吧。华雅秀无言……这时天气也晴朗起来，不像刚出门时那样阴沉了。  
> 我和华雅秀在碧云发廊分了手，一个人赶回学校宿舍去了。鲍余在人和镇的眼线极多，我和华雅秀的行踪他知道了不少。他得知今天我和华雅秀在一起后，气得鼻孔生烟牙齿咬得发响眼睛红得如发性的公牛。鲍余读大学期间追女生，手段怪异很少有不得手的。究其因，一是他家有权有势有钱，这样他才有可能养着和狐朋狗友为之效命。现在我竟然和他看上的女人在一起，鲍余当然是暴跳如雷。但鲍余以前吃过我的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气归气最终还得吞回。鲍余当然不甘心把华雅秀拱手相让，他双手托着马脸似的脸凝神望着窗外默默地盘算着……，鲍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不得不佩服他父亲这着棋之妙，想到这儿竟然阿Q似的笑起来。  
> 鲍余的父亲鲍海老早就有把儿子调回N市教育局之心，但苦于无计可施。一天，他从秘密渠道听说局长包仁守收了别人的许多钱。他一听开始还不敢相信，但随后便乐了，世上哪有不吃鱼的猫，咱们是一家子云。鲍余随即拨通儿子的手机，如此这般说了一大通。鲍余找准时机偷偷地给我父亲送了十万块钱，父亲竟然笑纳了还答应帮办好事儿。鲍余暗暗想着，他觉得父亲鲍海毕竟在官场混了这么久想问题办事情真是老到多了。这样一来，既可以把表妹的事办成了省得她老来烦，又可以为己调回N市铺路必要时还可以来个鱼死网破。想到这，他不得不服父亲走这着棋之高明。想着想着，他竞裂开嘴笑起来。忽地，鲍余合起了马嘴，他觉得必须给点颜色华雅秀瞧瞧。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 碧云发廊当晚就出事了。两个来路不明的人把鲍余送给华雅秀的花搅得七零八落，一片狼籍，那两人还把发廊的广告牌和玻璃窗给砸了。第二天，华雅秀起来一看不由哭了，她说：“谁这么缺德，我可没招谁惹谁呀？”哭声惊动了许多人，康校长也来了。康校长气愤地说：“谁干的好事儿，雅秀可是个好姑娘啊，手艺又不错从未做过昧着良心的事！”说完康校长安慰华雅秀不要伤心。我也得知了此事，当我赶到时人们已主动帮华雅秀收拾好了店面。华雅秀一见我来就猛扎进我怀里“呜呜”哭了，“哭”是女人最软弱又最有效的工武器。我生平最怕女人哭，现在我喜欢的女人在面前哭，我的心顿时如小庙着了火??慌了神不知怎样安慰她了。我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揪出肇事者。华雅秀平时人缘儿挺好没和别人有过什么过节，这其中一定大有文章。我头脑里马上浮现出鲍余那张让人讨厌的马脸，可是手上没有证据要不然……  
> 似乎一切都风平浪静，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离去。华雅秀的店面装修好了，营业也恢复正常。一天傍晚，华雅秀正准备关门。突然街上传来阵阵嘈杂的叫喊声，原来人和镇上的两伙地痞流氓不知为了何事正相互火并。这样场面华雅秀已不是第一次看见，但她还是担惊受怕，她随即给我拔了个电话让我接她。我马上火速赶往华雅秀那儿，我赶到时火并的两伙人已经逃之夭夭了。华雅秀抱着我说：“家军，现在的社会治安真让人越来越担忧，要不是康校长护着我，恐怕生意早就做不成了。”我说：“康校长真有那和厉害吗？”华雅秀说：“不是康校长厉害，而是他在人和镇上极有威信，那些流氓地痞们都怕他。”我问华雅秀：“派出所和治安联防队不管吗？”华雅秀说：“他们，管好自己就不错了，他们和那些地痞流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总之，一句话说不清楚，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怪不得华雅秀看见那两伙人火并不打电话报警而打来找我，人身安全得不到法律保障而靠个人威信维系，这样的社会是多么悲哀的社会！我慢慢地和华雅秀走着，一路无言……  
> 我们走近人和镇中心医院时，发现了路上有鲜红的血斑。我们顺着血斑一路寻去，不远处躺着个人已经昏死了过去。我们走近仔细一看，那人身上被砍了几刀血还在汩汩地流着。我猜他肯定是刚才火并受伤的流氓，他身上还别着把血淋淋的杀猪刀。那人显然是被砍伤后想到医院救治，但因伤势过重而趴在地上。华雅秀说：“家军，我们把他抬进医院救治吧。”我说：“他是活该，犯不着帮这种人！”华雅秀着急地说：“救人要紧，其它的以后再讲。”说完便动手抱那人，我见状只好帮忙抬了。医生对我和华雅秀说，伤者流血过多需要输血否则就有生命危险，但现在医院的O型血快用完了。华雅秀说：“送佛送到西，我是O型的抽我吧。”华雅秀伸出手，鲜红的血液缓缓地流进了伤者体内。伤者终于苏醒了，他一看见华雅秀在旁边愣了一下便又昏了过去。医生说，伤者已脱离了生命危险，刚醒来又突然昏过去这种现象真是少见。医院催着要交急救费和住院费，华雅秀叫我去办理。我身上的钱只够交七天的住院费，余下的以后再说了。  
> 我只交了七天的住院费，到了第六天华雅秀便叫我陪她去一趟医院。我们到了医院，医生告诉说，伤者已被他大哥接回去了。我对华雅秀说：“看见了吧，这种人捡回了命连谢谢都不说一声，我们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华雅秀喃喃地说：“这世道真的变了。”她和我闷闷不乐地回去了。  
> 父亲突然打电话来叫我去他那儿拿点东西交给康校长。我便赶了回去，父亲正坐在书柜前看着书。隔了一段时日不见，父亲似乎苍老了许多头上飘满了斑斑点点雪花。他见到我便合上书，我放眼一瞥书的名字便窜入了眼帘：《西藏教育状况研究》。父亲说：“军儿，你在人和镇还好吧。”我说：“托福，有什么事情快点说。”父亲说：“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这不要紧以后会理解我的，万一以后我出了什么事儿，你不要伤心更不要哭。”父亲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眼睛然后说：“军儿，请你相信我是爱你的。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和你在一起时间太少了，以致于我们之间有了代沟。好了，我不多说了。军儿，看见茶几上的黑皮袋子吧，我要你万无一失地亲手交给康爱党。军儿，我知道你学过功夫，你办这事儿我绝对放心。”我满腹狐疑地拈袋子只觉得沉甸甸的，真不知父亲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 我把黑皮袋子交给了康爱党。康校长动情地说：“老包他好人哪，他的情和意我在这先谢了。哎，我叫他不要那样做他就是不听，总有一天会出事的。你父亲就是倔脾气，认准的事儿非做不可！”我大惑不解地问：“我父亲要做什呀，怎么神神秘秘的？”康校长说：“家军，人立于世有些事是不能随便跟别人说的。你父亲知道你的脾气，他曾吩咐我不要对你透半点儿消息。好了，家军你不要再问了。过几天，我就要回老家一趟。我不在的日子人要控制好你的脾气！”我和康校长再随便聊了下便走出了他的办公室直奔碧云发廊去了。  
> 我回N市只呆了二天，我是人在N市心在人和镇。我发觉自己无时不刻都挂念着华雅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真真正正体会到了这句古诗的含义。我从康校长办公室出来时天已经暗了下去，过了不多久天完全黑了。离我不远处的碧云发廊也闪出了灯光。人和镇的晚上行人稀少，街上全无N市的繁华和喧闹。碧云发廊里传出了笛声，那声音有种令人心酸的味道。我听得出吹奏的曲调是郑均的《灰姑娘》，我不由地又喜又疑惑。喜的是她会吹长笛，这多少弥补了我心中的遗憾；疑惑的是她为何吹奏如此悲凉的曲调。“我为我心爱的人儿燃烧到了这般模样”，这是郭沫若的诗《炉中煤》中的一句，此时用之形容我的心情一点儿也不夸张。我恨不得马上见到问个究竟。我走近推门只见华雅秀正坐在椅子上吹奏长笛，她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完不久，脸上也明显看得出有泪痕。华雅秀见我来就停止了吹奏，她用沙哑的声音喊我坐。我着急地问道：“你这是怎么啦？谁欺负你了，告诉我！”华雅秀不答话，作手指着梳妆台上的一只大牛皮纸信封。我拿起信一个字一个字的读起来，信里写道：  
> 我叫黑狗，是人和镇的一个无业游民。我和教办主任鲍余的表弟绰号“灰狼”是拜把兄弟，那天我和灰狼及几个弟兄与本地另一伙人火并，我一不小心被砍了几刀，当时我昏死过去但“灰狼”他们不管我撒手而去。后来我醒过来，我站起来想上医院但没走多远又昏了过去，幸亏得您相助否则我这条小命恐怕早见阎罗王了。你为我交了几百块钱的费用，现我用3000元还给你多出来的部分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那天在医院你给我输血，我醒来看见你在旁边，当时我就再次昏了过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一看见你，我的人性和良知从沉睡中苏醒了，可以说你不仅仅是救了我的小命而且还唤醒了我的沉睡多年的人性和良知。你也许不知道，砸你发廊的就是我和“灰狼”干的，所以一见你我就惊呆了，良知不停地鞭打我的心。由于自责和体弱，我就又一次昏了过去。另外，我要告诉你的是指使我们砸你店面的幕后人物??教办主任鲍余。他这人一向骄横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他看见你和包老师越走越近心里忌妒得直冒火。鲍余的占有欲极强，凡是他想得到的东西都要不择手段一定得弄到手。你知道吗，鲍余来到人和镇的第一天就看上你了。那天你和鲍余的表妹一起并肩走着，鲍余本来想找表妹谁知却遇见你，顿时鲍余就被你的美貌深深迷住了。他发誓一定要得到你，你一定注意到鲍余有事无事总爱上你那儿吧。他从表妹的口中得知，你的学习成绩很好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大学苗子。鲍余坏心眼儿挺多，他知道你一考上大学就如放飞的鸽子再也抓不住了。鲍余的表妹学习成绩很糟糕，这你是知道的。她总爱往表哥的住处跑，死缠硬磨鲍余要他弄个名额给她上大学。鲍余的歪门路很多，鬼点子也多。他终于想出了个法子，既可让他表妹上大学又可让你留在人和镇。鲍余上下打通关节，把你报名参加高考的报名信息及相关内容来了个猫狸换太子??即把你和他表妹作了调包。这具体怎样做我不清楚，但这事千真万确，我是从一次酒席间“灰狼”亲口说的。你是个好人，上天怎会对你如此不公呢？我是一百个不明白呀，我要把所知道的全告诉你作为对你救命之恩补偿。但愿我所说的对您有所帮助！黑狗，泪书。  
> 我一口气儿读完了信儿，胸口顿时像搁了块大石头般沉重。怪不得华雅秀吹奏的曲调如此悲凉，她这么善良的连毛毛虫都不愿伤害的女子究竟做错了什么犯了什么罪上苍竟然如此待她！这是个怎样的社会呀，善良和良知竟被魔鬼吞蚀。我的肺都要气炸了，头发像带了静电竖了起来，眼睛红得像要寻斗的公牛。我一把抱住华雅秀，抱住我可怜的灰姑娘……女人的心细如针，华雅秀见我这副样子连忙用手摇摇我说：“家军，我清楚你的脾性，你千万不要冲动做傻事儿。”我点点头默然无语，可我内心不是这样想的，我一定要找鲍余。我安慰了下华雅秀便离开了碧云发廊。  
> 我知道鲍余是个酒鬼，他几乎每晚必到人和镇八仙酒楼狂喝一通。我来到八仙酒楼，看见鲍余的太子摩托还在，于是我就在鲍余回家必经的地方候着。大约到了晚上10点钟左右，鲍余在一帮酒友的扶着下了酒楼。鲍余嘴里像猪一般“哼哼哈哈”不懂胡说着些什么，酒友们看见他醉得快不行了便讨论着要谁送他回家。我瞅准了机会一个箭步上去对那帮酒友说：“我是鲍余的朋友，你们上去继续喝酒，我送他回家。”众人图省事儿，便掏出鲍余的车钥匙交给我。我发动摩托把鲍余拉到了一个人迹很少的水塘边，是夜晚风习习，鲍余似乎被风吹醒了酒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他厉声责问我为何把车停在这儿，我说要方便。鲍余下了车便拉开裤链朝水塘里放起了水，这也许是条件反射之故吧。我等他完事便一把抓住他衣领大声问他：“鲍余，你究竟对华雅秀做了些什么？”刚才由于夜色浓，鲍余分不清楚我是谁。现在我这么一声喝，他的酒立马全醒了，他知道我是谁后吓得浑身发抖连声回答：“知道，你这么晚找我有事吗？”我厉声说：“回答我刚才的问题。”鲍余百般抵赖，我一生气就如一头没有人性的狮子。我的拳头像雨点般向他砸去，鲍余痛得如杀猪般嚎叫。“你还装痛”，我边打边喊，拳头挥舞得更快了，就像鲁达拳打镇关西一般。不一会儿，鲍余便昏了过去，我伸手一摸鼻孔还有气只是多了些粘糊糊的东西。我把车钥匙扔到鲍余身上便大步流星消失在了夜中……  
> 鲍余挨了打不敢声张也不敢找我麻烦，一是他做了丧失天良的亏心事儿二是他知道我的厉害。鲍余的脸肿了将近一个星期，远远看去就像河马的脸。他对别人说是酒后驾车不小心弄成这个样子，其中所受的苦头只能由他扛了。鲍余从小到大从来没挨别人这么整过，这口气他实在难忍，可是他又怕我。没办法只好打电话向他老爸鲍海诉苦。鲍海听说儿子被别人打了，气得直跺脚，他安慰儿子别发愁这仇是一定要报的。鲍海得知我父亲是包仁守后，眼睛“骨碌”一转对鲍余如此这般说了一通。鲍余听了像鸡啄米般点头，像讨了副消痛散一样。他连夜写了一封信，第二天便把信寄到了N市反贪局。  
> 一个星期后，父亲被停了职，反贪局要对他立案侦察。我早料到父亲会有这一天，所以得知消息后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倒反，康爱党显得十分着急，他正为父亲四处活动。不久传来消息，说父亲贪污钱财数目巨大达30万之多，法院决定一个月后进行公审。一个月后，N市高级法院座无虚席，我和华雅秀也在现场。父亲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审判长对我父亲说：“包仁守，在量刑之前还有什么话要说？”父亲看了看法庭内的人们，只见他们指指点点骂声不绝于耳。我父亲突然大声地说道：“我贪污受贿这是事实，但我问心无愧，我对得起西藏高寒山区的孩子们。”法庭内顿时一片寂静，众人大惑不解。我父亲接着说：“我贪污所得的钱一个子儿也没吞，全都捐给了西藏高寒山区建造希望小学。这各位若不信，我的好友康爱党可以作证。他是西藏人，现在人和镇镇中心校任校长，我每次贪污所得的钱都是由他亲手转交的。到现在为止，我捐的钱已建造了三座颇具规模的中小学校。至于我为什么这样，在座的各位一定很想知道吧。好，我现在就慢慢告诉大家。  
> 去年夏天，我和好友康爱党去了一趟西藏。我们两人到了西藏阿里地区，那里的贫穷没有去过的人是难以想象的。阿里地区的藏民非常崇敬孔繁森，他们时常会提起他的感人故事。我也深深地被孔繁森的故事感染，中国要是多几个孔繁森就好了。我是干教育这行的，我去那儿的目的是搞调研，我最关心的当然是那里的教育状况。我发现那里的教育状况令人堪忧啊。我曾经到过阿里地区一户农民家里。他的家甚至不能算做严格意义上的‘家’。因为既无大门，亦无像样的院墙，那‘墙’还不过半人高，而且是高低不一，豁豁牙牙的泥土‘掩体’。东面和南面是几间东倒西歪的斑驳陆离的屋子。屋顶上压着塑料布。显然屋子漏雨，显然又无钱翻盖，甚至无法做简单的修葺。南屋的地上堆着几个塑料编织袋的青稞，那是他们的劳动收获，家里最值钱的财富，也是活命的口粮。女儿上中专，学费昂贵，只得往学校背粮食和咸菜以解决吃饭问题。一罐咸菜吃一周，周末再回家取，怕带多了时间长坏掉。她和她的同学们都是以咸菜佐餐，吃不起菜，而且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这样的家庭，这样求学的农民子弟，在那里不知有多少！在那里最令人担忧的还是中小学的教室问题。有许多中小学的教室都是危房，看着天真可爱的学生在摇摇欲坠的教室里面上课我的心不由悬了起来。我真怕房子突然倒下砸着那些可爱的孩子们。也许有人会说，那得赶快修呀。对，房子是要修，可钱呢，它不会从天而降啊。孔繁森乃堂堂地委书记，为了救助两个孤儿居然要去卖血！请问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穷，没钱。我是党的领导干部大小也是个官儿，可我手头没几个钱啊，没钱建造的教室谈何容易！”  
> 父亲缓了口气，继续说：“我从西藏回来，就千方百计谋划着找钱儿，但结果十分令人失望只筹集到一丁点儿，我找到那些先富起来的朋友，要他们捐点钱资助山里的孩子，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傻冒。他们把钱花在别的方面却大手大脚、挥金如土。有人请我吃过“黄金宴”，一桌就是几万元，有人在外面包二奶，一个月就花费十几万；有人去泰国旅游，小费一出手就好几千......我的心在痛、在滴血呀。教育是民族兴衰的根本。如果先富起来的人把乱花的钱用在教育上，那会使多少坐在危房里上课的孩子有个宽敞舒适的教室！我在N市当了这么多年的教育局长，从未伸手拿过国家一分钱。但是，一想到西藏山区的孩子坐在摇摇欲坠的教室里，我的心如石头般沉重，我不能慢慢积累资金，万一出事儿……于是我终于下定决心伸手要钱。我手中有权，权能换钱这在中国成了千古不变的真理。那些先富起来的人的孩子读书、考大学无望，他们的父母就来找我，要我帮弄个名额什么的。以前对这类人我是拒于门外的，但为了西藏山区孩子们我顾不及那么多了。每年的中考、高考过后，我都能弄到一大笔钱。我承认，我所做后一定会伤及无辜甚至会毁了一些人的前途。请法官大人依法量刑，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接受？”  
> 众人惊讶不已，法庭开始骚动，法官连喊数声“肃静”才平息了混乱的局面。华雅秀眼里含着泪水，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泉涌而出。我以前一直误会我的父亲，现在真想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他不放……父亲啊父亲，你何必这样呢，你以为以个人的力量可改变中国贫困地区的教育状况吗？父亲，你错了，错了！但你的心是好的，这点我是相信你的。但法律又是无情的，它不会因为你好心而放弃对你的惩罚。哦，我可怜的父亲！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的眼睛一片模糊……  
> 这时，法庭外面进来了4个人。我擦了擦眼睛一看，原来是康爱党和另外3个身着藏族服饰的人。康爱党手里拿着一壶青稞酒，另外三个藏胞手里各捧着一条雪白色的哈达。三个藏胞手里都捧着一条雪白的哈达。康爱党指了指被告席上的父亲，然后用藏语和3个藏民说了一阵。康爱党对法官说：“法官大人，我是包仁守的好友康西扎巴，旁边是3位不远千里而来的藏族同胞，他们是西藏阿里地区民族希望小学的校长。他们此行目的是来向包仁守先生致谢，因为包仁守先生的捐赠使得那里的孩子们有了安全的教室读书。藏胞向被告席上的人致谢，这在中国恐怕是绝无仅有的。法官考虑到是藏胞，于是便答应了康爱党他们的请求。康爱党和3个藏胞迈着庄严的脚步，缓缓地走近我的父亲。我看见父亲眼里挂满了泪花，不知是高兴还是激动，他不停地用手帕擦着泪水。3个藏胞各向我父亲献上了雪白纯洁的哈达，他们轻轻地把哈达挂在我父亲的脖子上，康爱党则用手指把青稞酒洒向我父亲，我父亲激动不已。献哈达是藏胞对他们尊敬的人表示敬意的最高礼仪，洒酒则是希望好人吉祥如意一生平安。法庭内突然爆起一阵掌声，不少人眼晴湿润了，他们纷纷要求法官特事特办。顿时，法庭上一阵骚动，法官也许没遇到过今天的局面，一下子找不出应对的法子，他不得不宣布休庭三日后再审。

> 人们离开后，我冲上去抱住了我父亲。父亲远比我矮小，但这时我觉得他好高好大以致我抱不住。父亲摸摸我说：“家军，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何把你弄到人和镇吧。”我含着泪点点头。父亲说：“我是想让你跟康校长学习藏语及了解藏胞的民族风俗，我最终的目的是想要你去藏区支教，那里的孩子太需要优秀教师了。同时，那里的生活是异常艰苦的，我让你到人和镇就是锻炼你的忍耐力。”我什么都明白了，我再一次紧紧抱住父亲。我答应父亲一定要去藏区支教。  
> 2天后，我打点好行李踏上开往藏区的火车，华雅秀到车站送我。火车启动时，汽笛长鸣不已似乎警示什么。“汽笛一声肠已断”，我望着立于风中的华雅秀，想着被拘审的父亲，此时我的心情比刚到时才人和镇时复杂不知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