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囱 - 2002/5/15 12:34:00
午夜场散场后的广场笼罩在失色的寂静中,细密的雨线在霓虹灯的映照下反射出闪动的亮光。透过细丝般闪动的雨线,五彩的灯光氤氲出模糊的边界,在天地间微微地扭曲着。四围的建筑仿佛广角镜般奇妙地鼓涨延伸开去。
呻吟声渗透寂静的纤维,惨白光线的灯柱下匍匐着的行人痛苦的挣扎着、呻吟着,向着身前路过的男子挣去,似乎渴求着男子的救助。然而,男子静立的身影似乎并没有伸出援手的意图。
白翼大剧场蓬顶交错的光柱划着圆润的弧度滑过男子的脸庞,有着年轻而秀丽容颜的黑发男子微微倾俯着头颅的角度,深黑色的眼珠冷淡地注视着脚下挣动的行人。
不知是酒醉,是生病,或是受伤,行人挣扎的身影愈发痛苦起来,然而他所求助的对象体内却似乎并没有“同情心”这一事物存在。男子悠然地打亮火机,燃起一支香烟。
“救……救我……”模糊不清的音节自行人口中发出,与其说是真的听清楚了行人所说的话,不如说是猜测来的准确些。随着挣扎扭动的动作,行人努力地伸出手去抓向男子的裤脚。
光柱再次滑过男子的脸庞时,男子的神情并未有丝毫改变,冷淡而漠然的脸容在香烟薄薄的烟气中显得有些错失了空间感般地虚幻起来。望着脚下向自己抓来的行人,男子慢慢垂落下挟着香烟的手。
烟头上微弱的亮光在手指间轻轻闪动,随着手的动作在薄薄的雨雾中留下一道弧度优美的暗红色残影。本来是优美无害的动作,行人却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匍匐的身形也在一瞬间遽然弹跳起来,以人类不可能拥有的姿态与速度扑向眼前的男子。
然而,扑击的动作并未能到达男子的身体,仿佛镜面破裂般,男子面前的景物在暗红色的残影处遽然裂开一道隙缝,随即扩展为无数裂痕。景物在无数的碎片中割裂扭曲。行人的身形仿佛也被这扭曲的空间撕裂了一般,不自然的碎块折射到每一块残片中。仿佛从地狱深处涌出的炽烈火焰拥裹着行人的身体,随着行人挣扎扭动的身形吞卷舞动,在这破碎的空间中仿佛上演着一场华丽而无依的艳舞。
被火焰拥舞的身影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嚎,在碎裂的空间中四处激突。张大了惶恐眼眸的面容在火焰的撕扯中拼命冲向黑色眼眸的男子。苍白的脸容竟然极为美丽,微微的青影缠绕在眼睛四周,惊恐与哀怜的神情在灿烂的金红色火焰中艳丽得仿佛造物者的一记失足。然而,这种夺人神志般的艳丽也完全未能换来男子丝毫的触动与怜悯。男子深黑色的眼珠中所有的只是近似不屑的冷淡与漠然。卷舞的火光在男子的瞳孔中映照闪动,然而当这绚丽的火光到达男子眼睛中后,似乎连火也失去了热力与温度。
惨嚎声在繁星般的金色火星中暗淡下去,直至消失无迹。曾经有过的如同人类的形体在火焰中燃烧殆尽,随着最后一抹余烬在雨线中溃散。当最后一点火星消散于黑暗中时,空间的碎裂感也同时消失无踪。柔亮的雨线在霓虹灯的映照下反射着微弱的亮光,白翼的顶光灯在雨雾中交错地滑过,广场幽谧安静得仿佛方才种种只是一个幻觉。
真是不自量力!
有着黑眸黑发的高挑男子微微撩拨了一下被雨雾沾湿的额发,将目光转向暗沉的天空。消灭一只魍魉对他来说不过如同从衣服上弹落一只蚂蚁般轻易且无所谓。不过,远处警笛声隐隐传来,男子仰望着混浊夜空的深黑色眼珠中也不由微微有些困惑。
入秋以来,这个城市的魍魉也实在是多得有些异常了……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十一起了啊……”
东园警署长揉着已经涨成两个大的头,口中无意义地长长喟叹着。这已经是本月第十一个媒体人员在深夜惨死于家中了,对东园署长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件苦恼的事。明明还有几个月就可以退休了,却偏偏在这时发生这样重大的案件。至今没能找到丝毫线索,命案却一件接一件地发生。因为死亡的都是同业者,一向钟爱于抨击警署办事效率的媒体这次的指责更是不遗余力。想着在此之前一直完美无缺的纪录以及各类媒体上不留余地的指责,东园署长用力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只觉得胃部渐渐痉挛了起来。
有着胃部痉挛的感觉的绝不只警署长一人,只是与警署长来自精神性的胃痛不同,检验尸体的警员们忍受着来自生理上的剧烈冲击。
“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真的很难想象那样的一堆血肉生前是一个人……”
事后接受采访时,警署高级探长木也茶曾如此轻喟着那不愉快的回忆。
已入秋一个月,室外的夜空沁凉而明朗,然而在室内却仿佛封闭了整个夏季的溽暑,粘稠的空气混合着血腥的气息仿佛有形化了一般触摸着人们的肌肤,给人带来一阵悚然的恶心之感。
来自生理与心理的强烈的不适扭曲着人们的神经,仿佛置身于半流质的粘稠空间中的异样感,令所有人都未曾察觉到,仿佛空气般透明的物质在卧室的四壁上慢慢汇聚流动,无声无息地滑过人们的头顶,又自房门的罅隙中流出这个粘连的空间。
离开灯火通明的建筑物后,奇妙的物质瞬间汇聚成一缕透明的长龙,向城市的中心飞去。
物质的目的地是月见的中心建筑之一,七十层高的贸易中心True Blue的天台上,有着深黑色的头发与瞳孔的男子伸出右手迎接着划过夜空的透明长龙。仿佛渗入了人类的身体一般,长龙在男子的右手上消失不见。微微有些沉吟的男子的脸上闪动起一抹奇妙的笑意。
“无差别……杀人吗……?”
漫步在暗影重重的街区中,男子微微蹙了蹙自己线条优美的眉头。
“藤家,拜托你!”
回忆起琥珀色眼睛的少年请托的眼神,名为藤家的男子不由微微苦笑了起来。
接这种case于他而言是比较罕见的。“不做价值以下的工”是他一向的名言,然而想起月悲伤的眼神,即使是不乐意也不得不勉为其难。如果不是必须要参加修学旅行,月一定会自己接了这宗收入微薄的case吧。真是过度善良的人啊!不过……
“过度善良……吗……”
即使最善解人意的种族也无法明了其中意味的奇特神情在藤家深黑色的瞳孔中急掠而过。似乎想要排除掉自身的情绪,藤家微微甩了甩头,这使得一个纤细的少年背影纳入了他的视野范围内。
民居错落而规整地在夜色中静静矗立着,南北向与东西向的步行道在交汇处扩散出较为空旷的范围。月光流水般倾泻而下,将秋夜特有的清香氤氲地弥散开来。少年便怔怔地伫立在月光之中,仰望着天空。月光轻轻洒落在少年身上,将少年与外部交界的轮廓模糊了起来。少年高挑的身材,雪白的肌肤,过于清秀的面颊,结合着月光的朦胧仿佛透明般呈现在藤家的眼前。不具丝毫真实性却偏偏有着强烈的存在感,少年仿佛一个虚幻的发光体般在暗色的夜里浸润着自己的身姿。
藤家漠然地注视着眼前纤秀的身影。似乎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少年慢慢转过头来。当身后颀长的身影落入少年夜空般颜色的瞳孔中时,少年慢慢绽开一个略带迷朦的微笑。然而这个微笑却在尚未完全绽开之际终止于少年慢慢萎顿而倒的晕厥之中。
“我这里只有速食面。”
一边冷淡地向着身后的少年说着话,藤家一边随手拂落一只趴伏在食柜上的小精魅。
杀死一只魍魉或是精魅对藤家来说与折断一支枯枝的感觉并无不同,然而因为月的不忍,所以在家中反而留存了这些无害的小精魅的生存余地。不过,算了吧,反正真的发什么事时,两个人也都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谢谢……”吃着谈不上好吃的速食面,少年低低地向面前救了自己的男人致着谢,“我叫荨草,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真是非常冷淡的人哪。悄悄地注视着对面深黑色的眼珠,荨草心中有些挫败地苦笑着。失去了月光的包裹,少年显得真实了许多。然而极为苍白清秀的面颊以及羞赧迷朦的微笑,都令人极易对少年产生好感。只是似乎对藤家而言,这些都并不适用。
坐在对侧的沙发上,藤家冷淡地燃起一根香烟,漠然注视着对面的少年。大约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吧,穿着月见学园的学生制服,略带羞涩的目光好奇地注视着自己手里的香烟。应该说是个很清秀、很容易让人产生怜惜之感的少年,仿佛刚出生不久的猫仔一般奇妙的柔弱与新奇。
“那个……味道好吗?”
似乎鼓了很大的勇气,荨草犹犹豫豫地向藤家发出了询问。
“要试一试吗?”
香烟从面无表情的青年手上转到羞涩好奇的少年手上,微微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在少年的脸上酝酿。当好奇终于战胜犹豫后,少年换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呛咳。
初次尝到的无法适应的味道强烈地冲击着少年的呼吸道,突如其来的呛咳令少年满面通红,几乎咳出泪来。对面一直面无表情的青年却突然放声笑了出来。
“还只是高中生,对这个好奇什么!”
“咳……我,我只是……咳……”拼命地抑制住自己的咳嗽,荨草眼睛红红地陈述着自己的理由,“我只是……想试一试……”
荨草的声音慢慢低微了下来,当咳嗽声与语声同时消失后,少年的眼底闪过一抹落寞的情绪,却又立即被垂落下的长长的眼睫遮挡在深邃的暗影之中。
有些奇特的目光在藤家的眼中一闪而过,微微沉默了一下,居室的主人向着年少的客人下了逐客令。
“如果没事了,就离开吧!”
“神秘的淡紫是幻想的粉红与忧郁的浅蓝共舞……”
盯着货架上的苏格兰花茶,荨草喃喃地念着厂家精心设计出的广告词句。
“好漂亮的广告词,喝它好吗?”
明朗的笑容在少年清秀的脸上绽现,然而他商量的对象却依然以冷淡的面容对待着向自己展开的笑意。
或许是有缘吧,从那之后便经常在夜间与少年相遇。即使一个冷淡,一个羞涩,一连几次的相遇也令两个原本陌生的人熟络了起来。
虽然没有得到热烈的回应,但没有表示反对就已经令荨草感到开心了,几次的交往已令荨草习惯了黑发男子的冷漠,少年只是兴冲冲地拿着两听花茶付费去了。
接近冬日的深秋,夜风有着贬人的寒意,然而即使是这凛冽的风,也丝毫拂不去Luna Street繁华的热气。
即使是深夜,月见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也充满了熙攘的人群。然而两人似乎对逛街都没有太大的兴趣,过于拥挤的人流反而只令藤家感到厌烦。不过终于将两个人的脚步吸引了下来的是露天TV中的一则报道。
位于街区广场的帝子大厦设计了一个露天的大TV荧屏。每当转播一些著名的艺人的演出时,在荧屏前总是会聚集许多人驻足观看,一些Fans的尖叫声这时便也会和着疯狂与迷恋的热气一起充溢整个广场。
藤家与荨草走到这里时,并没有能遇到那种盛况,TV中正在转播的是最近最受瞩目的案件报道。
“……截至昨日著名新闻人韩远流被害为止,被害人数已达十三人之众。警方对此尚无突破性进展……”
最近弄得人心惶惶的重案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其中也包括荨草。似乎对案件极有兴趣,少年夜空般的眼眸怔怔地注视着荧屏上的报道员,一时间仿佛忘记了身边其他的人与物。
“为什么恨传媒人?”
混合着近冬的料峭寒风响起的熟悉的冷淡语声,以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袭向荨草纤细的身影,仿佛针刺一般,荨草纤细的脊背陡然挺直了起来。
名为沉默的游离电子取代了原本被称为愉快的热气团,如同被精灵使下达了“无音”的禁咒般,荨草与藤家都不约而同地奉行了缄默的主义。当属于人类自身及人类制造出的喧闹声在愈见静寂的长街上渐渐消隐,月光伴随着与夜风同样的温度照耀在一前一后两条颀长的身影上。保持着以背部面对藤家的少年,以及保持着面对对方背影的黑发青年,成为通往街心公园的长街上唯一活动的点缀。夜风抚弄起少年颈后细碎的头发,令少年白皙的后颈泛起一粒粒的轻栗。
“什么时候知道的?”
久久伫立在街心公园的夜风中,荨草率先打破沉默的声音中有着冷冷夜气微微撩拨的颤音。藤家凝视着少年微微栗起的后颈,掠过花木的秋风传送着平静得冷淡的声音:“一开始——你并不懂得如何消除掉你的气息。”
“一开始……”
月光照耀的少年的后颈上泛起明显的青痕,慢慢握紧自己的拳头,荨草僵硬的脊背努力地对抗着沁骨的寒风。
“那么不立即揭穿是出于你的怜悯吗?”
“是因为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就可以轻易地摆平了吗?!”
似乎僵硬的对抗并不成功,荨草霍然转过身来,脸色苍白的大叫着。然而面对少年微微颤抖的身影,黑发的年轻灵师却似乎并没有丝毫的触动。
“为什么恨传媒人?”
依然冷淡平静地重复的问题令荨草的面色越发苍白起来,几近愤怒的冰冷火焰在少年夜空色的眸子中燃烧起来,似有若无的轻烟般的青影渐渐在荨草的身边汇集缭绕。
“因为,他们该死!”
“我杀人吗,他们也在杀人吧!”荨草微微俯下头颅的角度,凝视着自己握紧的双拳,又将十指一根一根地打开来,“既然自己杀死了别人,就该做好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吧。”
“杀死了别人?”
“不是杀人吗?轻易地说出不负责任的话,致人于死不是杀人吗?”与气质不合的冷笑笑渐渐在荨草秀气的面颊上汇聚起来,少年嘲讽的眼眸中闪动着微微的亮光。
“我们学校的一个学生死了,放学后在家里自杀的……哼,不巧得很,那天他刚好在学校里被老师批评了,所以,就变成了是老师方法不当,害死了学生了……”
缭绕在荨草周围的青影渐渐扩大明朗,一个一个半透明的奇怪形体从四面八方向少年的身边汇聚了过来,飞舞的暗影们把巨大的兴趣投注向藤家的方向。
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在年轻灵师的唇边凝聚,想要攻击自己吗?那群不自量力地魍魉啊……
“……哼,真是好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了解,就去大肆地责怪老师,那些媒体……那些媒体……他们知道什么!!!”
陡然爆发的激动情绪明显影响了众多的魍魉们,黑暗的生物开始鼓噪起来,兴奋地冲向藤家的方向,却又在藤家身体的半尺之外触电般折撞回来。
“寻找焦点性题材做报道是他们的工作。”
“是啊,工作!因为是工作,所以就可以不负责任地说话了吗?他们知道什么!那个同学,那个同学是什么样的学生啊!”
荨草狂乱的甩动着自己的头,令闪动着微弱亮光的泪珠挥洒在夜空之中,如同一串细碎的星屑在黑暗中一闪而灭。四周的空气因为魍魉们的冲动绞卷撕裂,汇聚成狂乱的气流,冲击向中心的两条身影。
“有他在,别人就没法上课,老师批评也不行吗?和同学拌嘴之后就去自杀,和父母吵架之后就去自杀……你知道他自杀过多少回了吗?他根本就是在拿自杀做要挟啊!只不过,只不过,这次不小心真的死掉了而已啊!”
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荨草终于低低的哭了起来:“那么温柔的老师,那么善良的老师,一直一直保护着我的老师……就被那么不负责任的报道给逼死了……”
“说老师害死了学生,说老师间接杀了人……那么他们呢?因为是工作,就可以不负责任地乱写吗?因为要迎合社会,就可以在什么也不了解的情况下给人乱安罪名了吗?真差劲……因为是与自己无关的人,所以怎样写也无所谓,因为即使逼死了人也不用负法律制裁,所以怎样写也不要紧……真的很厉害啊,不用背负任何责任,不用见到血便可以杀人,多么厉害的一群人啊!”
“可惜,可惜我没有这种本事,我只能用最苯的方法杀人……既然法律没有用,那我就用自己的方法去报仇好了!那也是我们大家所有同学的愿望啊!”
回应着荨草的情绪,魍魉们越发地激动起来。仿佛疯狂一般,随着绞乱的气流,魍魉们一只接一只地冲向藤家,前者撞击到灵师的护壁上后哀号着融化消失,后者却仍如扑火般的继续着。
“因为大家的愿望吗?因为学生对老师的喜爱?”
藤家静静地看着对面被气流与魍魉们映得青白的身影,冷淡地发问着。魍魉们疯狂的举动似乎未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你对老师只怕不是这么单纯的感情吧!”
不带感情却刺入骨髓的话令荨草陡然睁大了眼睛,茫然的泪意在荨草夜空色的眼睛中汇聚,却在盈满的泪珠即将掉落下之前,被坚定的大叫所取代:“是!我喜欢老师!老师是我最爱的人!”
泪水慢慢滑落,荨草却忽然笑了起来:“为所爱的人报仇,更是天经地义的吧……”
“因为你是‘见鬼’,”无法诉诸人类听觉的叹息消失在年轻灵师的唇边,藤家静静地向荨草做出最后的刨解,“你能看见彼岸的东西,可惜……”
“你也就只拥有‘看见’的能力而已。只能看见而没有其他能力的你只能陷入被彼岸纠缠的痛苦之中,而老师却解救了这样的你。”
“……”
“老师虽然看不见那些东西,但却有着那些东西不敢接近的特质,所以,感受着安全与温暖的你爱上了你的老师。”
藤家轻轻掠了掠被气流拂乱的额发,冷淡地笑了起来:“能够成为御鬼的人都是拥有着坚定的心的人,想不到竟然会有御鬼自杀,是什么让御鬼的心产生了动摇呢?应该不是那些新闻吧……”
看着荨草陡然睁大了眼睛的苍白的脸颊,藤家心中不由微微苦笑了起来,看来这宗case由自己接了过来是对的呢,残酷的事月做不来啊。
“身为老师,与学生相恋是十分迷惘的事吧,那些新闻不过是趁虚而入而已吧!”
“……不……不是的……”似乎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荨草慢慢地坐倒在地上,无法汇聚出焦点的眼睛酝酿着空朦的泪意,“不,不是的……不是的……”
“结果,事实上……”
“不是的——!!你胡说——!!!”
尖锐的大叫从荨草纤细的身体中爆发出来,少年苍白着脸色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仿佛要喷出火来的眸子直视着藤家,魍魉们迅速在少年的周围有序地汇聚起来。
“想攻击我吗?”痛恨的对象转到我身上来了吗?藤家微微苦笑了起来,冷淡的黑色眸子将不带丝毫温度的话语抛向荨草的脸颊,“我劝你最好不要想攻击我。只拥有看见的能力的你利用了恨意将魍魉收束了起来,使它们成为你杀人的武器,但是,正因如此,如果魍魉们攻击的目标胜过它们的话,它们的束缚就会被解开,转而去攻击你自己……”
“你闭嘴——!”
没有回应藤家几近警告的劝说,荨草将爆发的怒意悉数指向了黑发的灵师。魍魉们集结着,以张狂的姿态扑向灵师所站的方向,搅动起的锐利的气流将周围花木的枝叶扫落一地。藤家的风衣被气流吹得烈烈做响,衣袂发丝被扯向后方。然而就在魍魉门将要冲上灵师的身体时,灿亮的白光在灵师的身前激起,魍魉与护壁的冲击令荨草一时无法看到任何东西,只有凄厉的残呼声落入少年的耳中。
当视力重新回到荨草眼中时,荨草所能看到的是厉呼着的魍魉们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攻来。或许已经有不少魍魉在攻击藤家的行动中丧生,但仍然有着巨大数量的魍魉决非不具力量的自己所能抵御。
“老师……”丑陋的彼岸生物下方清丽的苍白脸颊上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荨草无力地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想死吗?藤家微微皱了皱眉,举起左手。然而在藤家尚未作出任举动之时,一道明亮的白光在荨草的身前绽开。
与魍魉们与护壁激突造成的光芒不同,此刻绽开的光芒柔和而温暖,魍魉们被光芒震得四散飞出,旋即消融在夜气之中。
荨草茫然的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白光,苍白的唇翕动了几下,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光芒的中心是一个半透明的模糊人影,当光芒渐渐暗淡下来后,人影的脸容便清清楚楚地呈现在荨草的眼前。
“可以了……已经可以了,荨草……”轻轻拥抱住少年的身形,人影向少年展开一个温柔的笑容。看着对面熟悉的温暖笑容,荨草此时才终于能够发出声音:“老……老师……”
“老师……”
不能遏抑的哭声自相拥的两条身影之间传出,深秋的风在巨大的狂乱之后倦怠地安静了下来……
即使变成了鬼,感觉还是如此温暖啊……
黑发的灵师默然地注视了对面相拥的身影一下,转身离去。
“……入秋后所发生的媒体人员连续被害案件,在经历三个月后终于结案。一名名为凌荨草的高中二年级学生向警方自首,具体调查工作现正……”
“终于结束了啊……”有着琥珀色眼睛的秀丽少年看着电视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头转向窗外的夜空,“明天就是立冬了啊……”
“立冬……吗……”
黑发的青年微微有些默然地看了看窗外,燃起一支香烟放在了电视机之前……
——《秋夜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