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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1976(全)--zt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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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下几杯酒后我好象才恢复理智﹐妈咪带人来给我包扎了一下伤口﹐小姐们也都朝我骂骂咧咧的悉数散去﹐朋友们离去的时候我也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低头一杯接一杯的喝那经过饮料勾兑过的红酒﹐哥们来夺我酒杯时也让我一巴掌打开﹐“你今天别管我﹐要不我连你也动﹗”我指着他鼻子发狠。
    “用不用啊﹐你﹗多大个****事儿啊﹐不就是失个恋吗﹖”他轻描淡写的比划却不再夺我的酒杯﹐看得出他也心里打鼓﹐“不就是杨红吗﹗咋了﹖没她就活不了﹐我跟你说女孩大了﹐一见过社会﹐就有自己的想法了﹐你要是没钱没……”
    “你少废话﹐懂个屁呀﹐你﹗”
    “对﹗我懂个屁﹗”他一脸无奈的样子给自己也倒了杯酒﹐“这个世界都这样了﹐还有人这么死心塌地的相信爱情。”
    “你除了操三陪﹐你还知道个屁呀﹗”我恶毒的攻击他。
    “对﹗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似乎也有点恼羞成怒﹐开始朝我反击﹕“我就是知道﹐有人竟然连自己女朋友是不是跟自己破的处﹐都没搞清﹗”
    我埋头喝酒没有看他但却已经被气的浑身发抖﹐他竟然拿这个只跟他一个人讲过的秘密来讽刺我﹐我真希望他再讲出点儿什么过份的﹐好让我立马光明正大破釜沉舟的跟他开仗﹗
    “这个世界连处女膜都有假的﹐小楼。”他语气婉转起来﹕“你还是现实点儿吧﹐别这样整天折腾自己了﹗”
    他的话让我一阵心酸﹐火气也消了大半。
    “借我俩百块钱﹗”我平静的语气掩饰着感激和刚纔没对自己哥们动手的庆幸。
    “干嘛呀﹐你﹖还要小姐啊﹖”
    “去你妈的﹗”我差点没让他逗笑“……我给我刚纔的那个小姐﹗”
    “你傻逼﹐大学生真是大学生﹐你是没救了﹗”他朝我轻蔑的冷笑个不停﹐“你她妈打都把人家打了﹐你还装什么道德啊﹐再说了﹐这些臭三陪﹐你以为你给她加点钱她能叫你好啊﹗算了﹐赶紧走吧﹐你可别再给我丢人啦﹐那小姐也是欠揍﹐干你就好好干﹐遮遮挡当的谁不生气﹐打就打了﹐打她也不多﹗”
    我给他憋的没了话﹐可心中还是满是些愧疚﹐我还是第一次动手打女人﹐这感觉很不好﹐甚至在那巴掌打在她脸上的一秒钟后﹐我就开始像自己挨了它似的难过。
    “送你回家还是去我那儿﹖”
    “去杨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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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废话﹐开你的车﹗”杨红家果然亮着灯﹐看着他车一走﹐我就在楼口卸了一个自行车的脚蹬攥在手里﹐三步并俩步热血沸腾的上了楼﹐不管杨红要跟谁﹐我跟那人今天晚上就要有个了结。
    敲门时﹐我真希望是他来开门﹐我也不用再说什么废话﹐直接干他﹗
  
  
  
  (42)
  
    “这么晚﹐你疯啦﹗”杨红闪身出来﹐穿著件睡衣惊奇的看我。
    “你是不是把他带回来了﹖”看着她一如既往的漂亮﹐我更愤怒异常。
    “什么﹖”她顿了顿﹐明白了我的意思﹕“没有﹐你别神经病似的。还有什么事吗﹖”
    每次她都这样问有什么事吗有什么事吗﹐真叫人寒心。
    “没事﹗”我气呼呼的嘟囔﹐眼圈也红了。
    “没事回去吧﹗这么晚了。”
    “没把他带回来﹐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不想接就不接﹗我也不想见你。”她咄咄逼人的看着我﹕“以后没事你最好也少打电话﹗”
    我手足无措的低下了头强忍着眼泪﹐不知该怎样抵抗眼前这个让我苦苦思念又爱又恨的残酷恋人。
    “没事我回了﹐好冷啊﹗”她转身开门﹐又回头望我﹕“你也回吧﹐别傻站着了﹐都这么晚了。哎﹐你手怎么啦﹖”
    “刚纔喝酒被个三陪咬的。”
    “你找三陪了﹖”她关上了刚刚打开的家门﹐不敢相信走过来的看着我。
    “对﹐找了﹗”
    她死死的盯着我而没有说话﹐我却很是解气﹐甚至还得意忘形的冲她笑了一下。“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她的声音里带了些颤粟﹐惊恐的眼神也不再咄咄逼人。
    “能﹗”我更加得意的看着她﹐蛮横的咧着嘴角﹕“因为人家比你强多了﹗”
  
    杨红的反应之大出乎我的意料。
    她撕心裂肺的叫了半声嘎然而止﹐痛苦的用双手抚着面颊缓缓的蹲了下去﹐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身体蜷成了一团。
    我看着她享受了一阵咬牙切齿的报复快感后﹐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份了﹐她还是蹲着﹐我想蹲下去扶她可又有点害怕﹐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我决定向他坦白一切﹕“我也不瞒你﹐夏天你没回来﹐我还去过一次发廊﹗”看着她那样甚是可怜的样子我已经开始心疼的要命﹐口气不由的放软﹕“我……就干过这么俩次对不起你的事﹐现在都告诉你了﹐希望你……”
    杨红突然猛地起身﹐挺在了我面前﹐吓得我魂飞魄散﹐那是一张我从未见过的脸﹐满是痉挛的肌肉和扭曲的线条﹐鼻翼也剧烈的翕动着﹐俩个眼睛刀锋一样寒气凛凛的顶着我。
    我惶恐而又心碎的低下了头﹐镇定了一下﹐看着地面胆怯的说﹕“……希望你……能原谅我﹗”
  
    她没有转身﹐一句话也不说的面对着我的一步步退回家门﹐我不敢抬头只是看着她的脚﹐正当她要开门时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还有一个得问你一下”﹐我勇敢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这问题我想了好久了﹐一直都想搞清楚。”
    楼道里很静﹐我顿了顿颇有点犹豫﹐但立刻还是决定一了百了﹕“你……那个……第一次是跟我吗﹖”她好象没听懂似的征在那儿﹐什么任何反应﹐眼神呆滞的看着我。
    “你的第一次是我吗﹖”我又问了一遍。
    “不是﹗”杨红摇了摇头的看我﹐缓缓的转身﹐她进了门的一瞬间﹐过道里的灯不知为什么灭了﹐屋里传来了“扑通”一声的摔下的闷响。
  
  (43)
  
    我想打车回家时发现身上没带钱﹐我走了一个多小时到家时已经浑身累的虚脱﹐脑子里却是空空荡荡﹐我感觉到今晚可能是闯了大祸了﹐她要是不多问那句“你手怎么啦﹖”直接进屋就好了﹐我真她妈应该跺掉这只烂手﹗
    我在厕所里的呕吐声惊醒了妈妈﹐一阵嘘寒问暖后起身给我找药沏水﹐待我稍是好转后又把晚上的饭菜统统热好大盆小盆摆在我面前看着我把第一口饭放到嘴里然后才放心的回了屋去。
    第一口热饭还没吞下﹐我的眼泪就一颗颗的掉了下来。
    妈妈的饭永远都是这么可口﹐可她永远不会明白她这个受了委屈的混账儿子﹗
  
    第二天我呆呆的想了一整天﹐最后断定﹕小红第一次应该还是跟我﹐昨晚对我摇了摇头肯定时被我气的。
    第三天我终于忍不住了﹐脑子里全部都是杨红﹐你苦苦思念远在天边的爱人如今近在咫尺﹐我居然还在为什么第一次如此无聊的问题纠缠不清﹐杨红对我其实根本没有我想象的严重﹐人家根本就没带什么人回家﹐我决定赔礼道歉﹐任刀任剐﹗
    “城小楼﹗你太不是人了﹗我姐为你在上海被全校通报批评﹐你就这样报答她﹗什么东西﹗”我被她妹骂的头脑一片混沌﹐撂了电话出去吹了会儿寒风﹐清醒了一下又鼓足勇气﹐我决定去当面请罪。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厚着脸皮按了几次门铃﹐她才在她妈的督促下出来见我﹐她看上去很不好﹐黯淡浮肿的眼睛﹐乱糟糟的头发。
    “你怎么了﹖”我心疼之极。
    “没怎么﹐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或者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愧疚的几乎站立不住﹐也说不出话﹐只是心疼的悄悄看她﹐咚﹗咚﹗咚﹗的用头一下下的撞着身后的墙。
    “没事那我回去了﹐真希望你以后别来找我了﹗”她厌恶的看了我一眼﹐说着就要转身开门。
    “我……我……我挺想你的。”我开始支支吾吾的抽泣。
    “谢谢﹗但你以后不用了……真的﹐杨红不算什么﹐太普通了﹐希望你以后能找个好点的。”
    “可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我更加使劲的用头撞着身后的墙发出一声声的钝响。
    “不可能了﹐城小楼﹗你应该了解我是什么人﹐我一个人在外地那么……”她哽咽了一下﹐又立刻恢复了正常﹕“我一个人在外地那么惨﹐我都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算了﹐没意思﹐不提了﹗总之﹐我们俩真的不再可能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可我是真心喜欢你……我……我不是装的﹗”
    “我知道你不是装的﹐哪怎么办﹖我谢谢你吧﹗我现在也是真心的不想跟你继续了﹗”
    “我是真的需要你。”我大口大口的抽泣﹕“没有你我有点受不了……”
    “慢慢就会好的﹐你不是还有一帮好朋友……”她冷峻的看着我的狼狈相﹕“……不是还有小姐吗﹖”
    “小红﹐你别这样对我……”我绝望无比的痛哭流涕﹕“你跟她们不一样。”
    “对﹐我承认﹐我是跟她们不一样﹐可是城小楼﹐你记住﹕你跟她们一样﹗”
    她摔门进屋之际﹐我也用尽全力的把头狠狠的撞在了墙上﹐一声势大力沉的闷响之后﹐道歉也好﹐表明决心也好﹐什么都好﹐我真希望杨红能看到和理解我的举动﹐然而﹐她却径直进了屋﹐根本没有回头。
    不一刻﹐血﹐划过我的面颊﹐划过一丝凉意﹐就滴上了我的衣服。
  
  
  (44)
  
    “真是什么人交什么朋友﹐我他妈拼命撞树﹐你就她妈拼命撞头﹗”小警察来到医院给我送钱时﹐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医生是个好心的阿姨﹐总想从我口中问出点缘由﹐可我却像脑袋被打了一针麻药一样麻木﹐她把我头上伤口附近的头发剃光﹐拿了一个带孔的布罩在上面﹐然后一针一针的在头皮上穿针引线﹐把我的脑袋又一次补好。
    我不愿回家﹐又回到学校﹐捧着刚刚补好的脑袋﹐真想把线撕开﹐看看里面还有什么臭狗屎。
  
    宿舍的窗户被我挡住﹐门口也被我捂严﹐我想在暗室里那样开始写信﹐我写的昏天黑地不知时日﹐写的心力憔悴情真意切。我铺开稿纸蘸着眼泪﹐写我们高中的初恋﹐写我们高考的磨难﹐写我们大学的甜蜜﹐写我们分离的痛苦﹐可我越写不知所云﹐越不知道该写什么﹐解释这一切吗﹖诚挚的道歉吗﹖表达我的愧疚吗﹖
    我像撕掉了自己的心一样的撕掉了那封信﹐写什么好象都不再重要﹐连我都已经不能原谅我自己﹗
  
    也不知是第几天﹐小警察在我和杨红的那棵树那儿找到了我﹐我像见到救援队一样欣喜﹐可又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他告诉我﹐我爸妈找我已经找疯了﹐赶紧回家﹗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今天是大年三十。
    “真这么痛苦啊﹖”他在车上问我“用不用我去帮你求求情啊﹖”
    “别扯淡﹗”
    “要不教你几招吧﹗要不你光撞头也不见效啊﹖”他挑着眼眉看我﹐“‘血书’怎么样﹖用了吗﹖”
    我无奈的笑了笑。
    “用吧﹐多放点血就多放点血吧﹐就当义务捐血了……”他幸灾乐祸的大笑。
    “真的﹐不骗你﹐真好使﹗就拿我当年吧﹐多少条烈女﹐忠贞不屈的﹐但只要哥们这招儿一出﹐没有不投降的﹐哪叫一个攻无不克啊﹗”
    “别扯淡了﹐开你的车﹗”
  
    爸妈好象知道了些风声﹐没有怎么问我什么﹐视察了一下伤口﹐便开始放心的准备起年夜饭。
    我夹了几口菜﹐象征性的跟爸妈干了一杯便上床睡了觉﹐爸妈在客厅一边看着晚会一边接些拜年电话﹐新年钟声敲响时妈妈推醒了我递给我一个小红包﹐我无奈的笑了笑﹐转身睡去。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睡着﹐从那个大年三十﹐我开始了失眠。
  
    我又一次打电话给她时﹐是她的妈妈接了电话﹐耐心的开导了我一阵后﹐明确的告诉我﹕最近肯定是不行了﹐往后等等过段时间再看吧﹕“你们就是年纪都还小﹐说话做事都有些毛手毛脚”
    “对﹗对﹗对﹗阿姨。”我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感激个不停﹐撂了电话﹐我突然好象心里有了点底﹐杨红肯定没有把我的恶行公之于众﹐要不阿姨不会对我这么温存﹐看来她对我还是有一丝姑息﹐我觉得我也应该表达一下我的诚意。
  
    刀片划过的手指尖半天也出不来几滴血﹐想想划手腕﹐我又有点不敢﹐使劲的鼓捣了半天鼻子﹐没想到居然它也不流血﹐我独自发了一会儿愁﹐考虑了半天﹐心想用点鸡血代替算了反正也看不出来﹐但一转念又觉得不妥﹐都到这地步了﹐来不得半点闪失﹐一定要诚心诚意﹗我找了个卫生所﹐先把头上的伤口换了一次药﹐然后主动要求小护士给我抽了一管儿血﹐小护士听清了我的要求后立刻掩饰不住的大惊失色﹐像对付个艾滋病人一样如临大敌﹐带好了手套和口罩﹐露着俩个黑黝黝的小眼睛小心翼翼的盯着我。
    回到家我开始考虑是否用毛笔﹐一是毕竟自己练过﹐能写的漂亮些﹔二是用毛笔蘸着也可以多写几个字﹐毛笔找到时我才突然惊觉﹕不行﹗那样容易被误认是红墨水﹐那不是一番心血付之东流了吗﹖
    “杨红对不起”﹐这五个字让我用手指写的奇丑﹐我甚至都忘了洗洗手﹐搞的每个红字上面都有点脏兮兮的异物﹐更糟的是我把着前面几个字写的过大﹐纸张和血墨都不够了﹐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最后祇得把后面几个字写成英文敷衍了事。
  
    那天晚饭时我露出久违的笑脸﹐让爸妈很是受宠若惊高兴异常﹐当即取消了原定于当晚的新一年首场麻将局﹐一家三口窝在沙发上其乐融融的看起了电视。
    电视里又是一些晚会﹐花花绿绿的舞台﹐一群表情夸张怪异的舞蹈演员穿著民族服饰对着观众高兴的蹦上蹦下﹐中间是个女高音在一本正经的假唱﹐她穿著硕大的一件裙子山一般的耸立在舞台中央﹐除了嘴巴像刚捞出水的鱼那样动几下对对口形﹐其它部位都像个老洋娃娃似的一动不动。女高音的一只手高高胜利举起后﹐歌舞结束﹐来了小品﹐讲的又是农村富了﹐我一改往日的冷血作风陪着妈妈硬笑了两声﹐老爸却不是很投入﹐在一旁懮国懮民的不住哀叹。一群孩子伴着欢快的乐曲上场后﹐妈妈也高兴的跟着节奏拍起了手﹐衣衫单薄的孩子们拿着手上的家伙兴高采烈的跑上台后很快的就整齐坐定﹐跟着音乐拍子把小脸统一的左右摇摆。
    我被孩子们摇的昏昏欲睡﹐正瞇着眼睛打盹﹐突然被爸爸激动的喝醒﹐原来是一帮解放初期的电影老明星们左搀右扶颤颤巍巍的一一登场﹐老明星们满脸骄傲的一字排开后﹐主持人开始逐个介绍他们是谁谁谁在那部老片里扮演谁﹐观众们热烈的鼓掌响起后﹐有几个老家伙还抑制不住兴奋的来了几个电影里的造型亮相﹐一副鬼马精灵的样子让人哭笑不得。终于介绍完毕﹐没想到主持人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张纸﹐缓缓念叨﹕这是几位身体条件不允许来现场的老明星写的信﹐挺不了几天的他们也念念不忘的给广大的观众朋友们带来了衷心诚挚的问候﹗
    “人家又不认识你﹐那么激动干嘛呀﹖”我笑着看我那一番手舞足蹈一阵后又唏嘘不已的老爸﹕“……真以为人家对你念念不忘哪﹖”
    老爸看也不看我一眼﹕“你个小瘪三﹐懂什么呀你﹐不跟我们念念不忘跟谁﹐跟你呀﹖”
    “你反正就是看↘腹愤e嬉账逞郏□□□潜燃□闱椎仆记祝□■颐钦饫弦淮里囊帐跫乙坏愀星槎济挥小﹗甭杪枰部□及锴弧□
    “没感情就没感情﹐我也不用像你们那样自作多情。”我自得其乐的说道。
    “你就是个冷血动物﹐我是看准你了。”老爸朝我直玛哒眼﹕“你除了跟你那几个狐朋狗友﹐你还对谁有感情﹖”
    “不对﹐还得加上那个小对象﹗”说完﹐妈妈就和爸爸一起朝我哈哈大笑。
    “冷血也比滥情强﹗”我吃了亏似的憨笑﹕“八百年没见过一回﹐谁也不认识谁﹐凭什么就能念念不忘了﹖念念不忘的其实就是他们的那点虚荣心﹗”
    “你别他妈整天看破一切的架势﹗”爸爸笑着踢我﹐看着我问﹕“生活对你还不够意思啊﹖吃得好穿得好﹐你还不知足啊﹖”
    “赵本山讲话了﹕你有点爱心吧﹗”妈妈在边跟老爸默契的一唱一和。
    “吃好穿好就知足﹐那生活也太简单了。”说完这句话我就开始后悔﹐预感这下完了一时半会儿可能都睡不了觉了﹐果不出我所料﹐爸妈立刻就像上满了发条一样兴奋起来﹐声情并茂滔滔不绝又跟我开始了新一**的忆往昔峥嵘岁月﹐内容也还是那老三样﹐第一﹐三年自然灾害时他们吃野草吃树根了﹔第二﹐学习学得正上瘾时被文化大革命彻底摧残了﹔第三﹐他们俩人结婚时就一条新被子了。
    一顿忆苦思甜过后俩人又开始跟我痛说俩家家史﹐由于我知趣的默不做声﹐两人多少觉得有点浪费感情﹐于是便互相开始了你来我往的攀比﹕到底谁家更穷更苦。
    “别比了﹐肯定是我爸家他家苦﹐你看长的这小个儿。”
    “个儿小咋了﹖”老爸笑怒﹕“脑瓜子比你强多了﹗”
    “这对﹐你爸的脑瓜子咱不服不行。”妈妈又跟腔﹐“你这脑瓜子不行﹐随我﹗不过话又说回来﹐没你妈这大高个﹐你也肯定得跟你爸一样‘挫巴’﹗”
  
    那晚尽过孝道后﹐我一改往日的阴郁﹐心宽体舒的上了床﹐没想到一下就酣甜酣甜的睡了过去﹐我又一次梦到自己躺在那个太阳照耀下的草坡﹐连吃带玩的高兴的看着对面庄稼地里的一群小屁孩。
    真是奇怪﹐怎么老是作这个梦哪﹐还好象是连着的﹐醒来后我躺在窗外泄进来的阳光中百思不解了好一会儿。算了﹐去屁﹗管它哪﹐反正今天的梦是个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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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天气暖和和的好﹐我穿著的去年冬天杨红给我买的一件运动衫精神抖擞的奔赴她家。
    杨红出乎意料的和蔼﹐站在楼道里的窗口边﹐刚修剪过的头发齐刷刷的反着一层亮亮的阳光﹐身上披的是件薄睡衣﹐青春丰满的体线在光影中若隐若明﹐她看我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发狠的咄咄逼人﹐只是站得故意的离我很远。
    我厚着脸皮的不停的找些闲话跟她说﹐阻止了她几次要回去的念头﹐我强忍着想上前拥抱她的冲动﹐扮作一脸幸福状告诉了她我跟家里的关系改善了很多﹐她笑着表扬了我几句并告诉我早该这样了﹐没什么比家更好的了﹐等你以后出去就知道了。
    我终于找不到话说﹐心中的冲动愈发强烈﹐酸楚也就一下跟着涌了上来﹐我不明所以而又无辜的看了看她﹐真希望她能解释这一切和体会我的心情﹐泪珠很快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低下了头依旧无话可说﹐这让她的眼神也变得不耐烦起来﹐不停的回头笑嘻嘻的往家里看看﹐转回来时就变了一个人似的陌生的打量我﹕“还有事儿吗﹐没事我回了。”她欢快的问我﹐“我妹还等着跟我一起洗碗哪﹗”
    “没什么事了﹐这个给你吧。”
    “这是什么呀﹖”
    “我给你写的几个字﹐我想表示一下我的……”她刚看了一眼就抬起了头﹕“你神经病啊﹗”她凶得让我不知所措﹐“城小楼﹐我告诉你﹐你最好还是赶紧死了这条心别再折腾自己了﹐要不对谁都不好﹗”说罢她就转身回了家。
  
    我拣起了被扔在地上的几个大红字﹐欲哭无泪的下了楼﹐把它们丢进了垃圾箱。
    我回到学校时天空也阴了起来要下雨的样子﹐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于是又坐着公交车晃荡到杨红家。天空已经开始蒙蒙的昏黄时才找到那个垃圾桶﹐可是那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擦着黑边的天空一片苍穹的蓝色时﹐我再次回到学校﹐刚走到那棵树旁﹐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伤心的哭了。
  
    那个冬天好象在也没怎么出过太阳﹐我也没怎么再出去﹐在宿舍里静静的看书弹琴﹐或是翻来覆去的听一首叫做《胭脂扣》的老歌。
    那天去把卫生所把脑袋上的线拆掉﹐我终于又忍不住打了个电话。“哎﹗杨红﹐我是城小楼。”
    “有什么事吗﹖”
    “没事……那个﹐我就是想问问……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你不用来送了﹐车里坐不下﹗”
    “行……那﹐那我就不去了。对了﹐还有个事一直忘跟你说了﹐咱们那次埋的那些信什么的﹐你要不要看看﹐我弄出来给你送去吧。”
    “不要了﹐你自己留着吧﹐我不想看。”
    “行。那﹐那好﹐……那我还想问一下﹐那你是不是就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我不知道。”
    “那我还是去送送你吧﹐我……我挺想见你的……”
    “不要了﹐真的不要了﹐有人送我……再说﹐我也不大想见你﹗”
    “行。那好吧﹗”
  
    我当晚还是找了个借口把杨红叫了下来﹐给她买了一本书让她路上看﹐她也看上去十分平静﹐推辞了一下后收下书后﹐又嘱咐我几句要多回家里跟爸妈沟通沟通别整天什么事一个人憋着﹐我感激的一个劲儿的点头说是。她回屋后我又摸着黑儿继续的在楼道里坐了会儿﹐脑袋里就像放电影似的的回放了这个冬天在这个楼道里的一幕幕﹐和一些上海的记忆﹐我觉得我的的确确是误解了她﹐那男的对他很好可她并没有跟他怎么样﹐上海那晚人家也不过是在聊聊天﹐是我的妒忌的让自己失去了理智﹐这一切的的确确都是我的错﹐我简直是自己造孽自己挨。
    其实﹐这好象从我进了那家发廊开始﹐就都是注定的了﹐我背叛了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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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红家的突然打开﹐我惊慌得站起﹐楼道里的灯也突然亮起﹐这把刚出家门的杨红她妈吓了一跳。
    “怎么还没回家哪﹖”她妈和颜悦色的问我﹐可能是因为我在高中学习不错考大学又上了重点线﹐她妈好象一直对我印象不错。
    “这就回去。”我尴尬之极乱作一团﹐“您出去啊﹖”
    “哎呀﹐去给红红买个鞋垫﹐这不明天又要走了吗﹗”
    我挠着头发一旁傻笑﹐不知道说点什么是好﹐说实话﹐我真应该好好感谢她﹐自从高中跟小红偷偷摸摸的开始﹐阿姨就已经知道﹐但她从未干预甚至还帮着小红一起唬她爸爸。
    “走﹐咱们一起下去﹐阿姨问你点事儿。”她妈确实是个爽快人﹐而且嗓门奇大﹐在家里跟她们姐俩说话就跟吵架似的﹐好几次吓的我不敢出声而把她们姐俩乐得半死。
    “你跟红红在上海到底怎么回事﹐你跟阿姨说说。”
    “阿姨﹐其实没什么事。”我一脸苦笑﹐“真的﹗我自己也搞不清﹐反正就是半夜里我看见小红跟一个男的说话﹐然后我就跟他打起来了。”
    “其实她爸听说这事后就跟我说﹐没想到小楼这孩子还挺仗义的﹐论家里条件长相个头﹐各方面都挺好的。红红这孩子从小就谁也管不了﹐我们现在问她﹐她什么也不说。”
    我羞的满脸通红的直跺脚﹐心里甜的恨不得赶紧管她叫妈。
    “你还是等等吧﹐过段时间再看﹐小孩反正就这样﹐好的也快变得也快﹐这边我和你叔叔也给她做做工作﹐别着急。”
    “行。不过﹐你们也别逼她﹗”
    “没事﹐那就这样﹐你早点回去吧﹗”
    “哎。行﹗那个……那﹐谢谢阿姨了﹗”
    真没想到两位老人家对我如此青睐有加﹐这让我心里很有了些底﹐看来这一架没白打﹗上海那点儿罪也没白受。
    我简直是连蹦带跳的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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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因为这很可能是这辈子的最后一个学期﹐这次同学舍友们一见面倍感亲切﹐很多人都从家里带来了地方特产﹐大家围在一起吃东北的红肠喝广东的米酒﹐撕着河南的烧鸡就着陕北的白馍﹐连吞带侃的到了后半夜﹐最后只剩下了半瓶辣酱﹐也被吃红了眼的大锯抢了过去。
    新学期学校颁布了一条新规定﹐凡是因为考试不及格而被剥夺学位终身的﹐如果毕业论文拿了优﹐可以酌情考虑授予学位﹐据老K分析﹕这很可能是我们这一届的伤亡过于惨重﹐学校有点面子上挂不住不好向教委交待了。
    不管怎么样﹐这对我绝对是个大好消息﹐我也下定了决心﹕好好的干它一学期﹐把原本属于我的学位和杨红都捞回来﹗
    我幸运的选上了‘叮叮’老师当自己的论文导师。‘叮叮’老师姓丁﹐个子不高脑袋不小﹐据说少有异秉﹐聪明过人﹐八十年代毕业于北大后又去溜到‘美丽奸和众国’喝了几年洋奶水﹐思想开放学识颇广﹐在课堂上经常以妓女产业为经济模型在课堂讨论﹐并能把课堂搅得妙趣横生欢声雷动﹐因此大受一批精力充沛品质恶劣的学生吹捧叫好。当然﹐也有相当一批把保住处女膜当成毕生最大理想的女生尤其以丑女居多的保守派对她嗤之以鼻恨之入骨并极尽全力揭发检举告之以官﹐这直接导致了叮叮在系里的地位凄凄惨惨﹐甚至都没有一张自己的办公桌﹐不过他好象也并不为此烦恼﹐几门他开的公共课都挤的人满为患不得不换了大课室﹐这更让他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每天拎着个麦克风撅着个屁股得在讲台上把那个大脑袋晃来晃去的大发厥词。不管怎样﹐叮叮还是很对我的胃口﹐尤其是喜欢他那个考试宣言﹕“同学们﹐你们可以搬计算机﹐也可以叫你妈来。实在还不会﹐你就在试卷上给我写首诗﹐或者画幅漫画﹐只要你是跟经济学有关﹐我都欢迎﹗同学们﹐咱们学经济的﹐永远是开卷﹗”
    因为捞回学位心切﹐我咬咬牙选了个大题目﹕论金融危机过后的中国金融体制改革及其在WTO进入后的未来发展趋势﹗
  
    开学的第一个星期我就一马当先气贯长虹的泡进了图书馆﹐在图书室粗略的翻了几本有关的大厚书后我又来到保留本室阅读了几篇硕士和博士的论文﹐总结了一下整体阅读情况﹐我得出了结论﹕这次死翘翘了﹗密密麻麻的那么多名词﹑公式和理论我都一概不知什么意思﹐痛定思痛﹐我决定循序渐进步步为营﹐我一头扎进了期刊室﹐还好﹐起码这的期刊报纸还都能看懂。我首先是翻些体育杂志了解一下几个铁哥们例如乔丹泰森齐大内的近况﹐然后是电影﹐观摩一遍最近新老女明星的脸蛋膀子和乳沟后﹐还要操心的读上几篇国内电影的评论介绍过过瘾并为之掩卷长叹摩拳擦掌一番﹐接着是音乐类﹐国内国外通俗摇滚古典流行走一遍之后﹐我大都还要翻上几本文学杂志﹐文章大多无聊乏味但照片颇为有趣﹐我发现有一半的作家看上去都獐头鼠目﹐另一半稍好但也是装腔作势﹐这些穷作家们只要有机会都会不要命的互相之间礼尚往来的吹捧一番﹐惺惺相惜的感叹一番彼此的生不逢时和穷困潦倒﹐最后一起彪着膀子的鼓吹布道﹕贫穷有理﹗我几乎每天都日理万机的像个国家文化部的领导﹐每天也只能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看看经济类报刊﹐尽管我这个礼拜在图书馆呆的时间比我在大学四年加起来的都多﹐可是我的论文依然见人不见面的缥缥缈渺亦影亦幻。
    操她妈的﹗看来我这鸟论文题目确实选大了﹗
  
  
  
  (48)
  
    “饭在桌上﹐我在床上。”我刚回屋﹐茹梦就仿佛见到亲人般的冲我大叫。
    “别着急﹐等我吃饱了再办你。”我端起他给我带的盒饭﹐里面是我最爱吃的五食堂的土豆炖牛肉﹐顿时食欲大振狗窦大开﹐狼吞虎咽的扒了两口﹐又继续的跟他瞎掰。
    “去﹐赶紧拿肥皂洗洗抹点油﹐哥哥等会儿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不行﹐现在就要﹐受不了了﹗”茹梦在床上翻滚劈叉的大喊﹐“这孩子怎么还没到月底就发情了﹖你不是一般都月底发情吗﹖”
    我嘴里塞的满满吃得上气不接下气﹕“对呀﹐发情期是没到﹐可情人节到了﹗哎呀﹗我不要活了﹗”
    “你怎么不要活了。”
    我突然一阵心酸﹐强做笑脸﹕“你不是有情人吗﹐赶紧去找她庆祝呀﹗”
    “庆祝个屁﹗人家跟我分手了﹗”茹梦在床上翻来滚去不停的哀号﹕“什么时候分不好﹐偏偏这时候……天哪﹐我不要活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说啊﹖”我笑着问他。
    “屁﹗一个个天天的不回来﹐整天都是我一个人守着宿舍。我倒是想说﹐可跟谁说啊﹖”
    “老K吶﹖这小子整天神出鬼没的干吗哪﹖”
    “跟老婆看英语﹐人家小两口准备考G哪﹗”
    “是吗﹖”我心■鷟堈怞孜攽S窒肫鹆饲槿私冢□八□桶。俊□
    “什么谁请客啊﹖”
    “你不要说他们准备吃烤鸡吗﹖”
    “你得疯牛病了你﹖考G﹐GRE啊﹗人家都要去‘美丽奸’了﹐你还谁请客﹑吃烤鸡。”他用极夸张的语气嘲讽了我一番﹐见我一直毫无反抗才悻悻无趣的收嘴﹐“算了﹐小楼﹐你是没救了﹗”
    “我看你他妈不像失恋了。”我走出了自己的情绪﹐开始反击﹕“嚣张的一腿﹗挺高兴是吧﹖”
    “高兴个屁﹗”
    “那怎么这么轻松﹐如释重负的样子。”
    “不知道﹐算了不想了﹗反正我是把自己的第一次都给她了﹐我无怨无悔了﹗”
    “她没给你点什么吗﹖”我嘻嘻的笑了起来。
    “给了﹗”
    “什么﹖”
    “打击﹗”
    “什么打击﹖”
    “说看透我了……一辈子没出息﹗”茹梦沉静的语气让我感觉到他不是在开玩笑﹐说实话﹐虽然我很喜欢小茹梦但有时也不免觉得他也有点太没追求﹐要身体没身体要学习没学习﹐吉他学一年也不知道它有几跟弦﹐跳舞学一路音乐一响还是不知道迈哪步﹐大一就整天哭着喊着要写诗﹐到现在写个明信片都惨不忍睹﹐说投入﹐就是打麻将真投入﹐输光了都不睡站在旁边兴高采烈的帮别人算账收数﹐大学四年除了那一堆武侠书﹐这小子唯一收获好象就是跟那个胖闺女破个处。
  
    不知是个什么基因作怪﹐我好象天生对弱者有着超乎寻常的同情和理解﹐这个娇弱女孩子的通病装在我这个183厘米容貌粗糙一脸胡子茬的脸上确实有些滑稽﹐所以我最怕看一些强弱悬殊的体育比赛尤其是拳击之类﹐看到被揍的一方一此次爬起装作若无其事的再去挨揍﹐我感到很悲哀﹐就像自己被揍一样悲哀。我架打的不多﹐但从小长大从未吃亏﹐不过也绝不占便宜﹐小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开打我总能把人家压在身下﹐然后主动罢手﹐甚至有时还主动的挨对方两拳﹐这既表明了自己的武艺高强不斤斤计较﹐又给足了对方面子好以后相处。简单说﹕从小我就是个﹐不是弱者却同情弱者不爱打架却打架能赢集力量与柔情于一身的矛盾统一的和平主义者﹗唯一的一次红了眼就是那晚在上海﹐拎着个砖头大呼小叫的往上冲﹐这可能也是为什么杨红对我如此反感﹐事实上这让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我原来还可以这么暴力﹗
    说什么都是白扯﹐第一次主动打人家就把媳妇打给了人家﹐真倒霉﹐操他大爷﹗
  
    我收起了笑声但还带着笑容的走了过去拍了拍茹梦的头﹐“又看谁的武侠哪﹖”
    “余纯顺﹗”
    “谁呀﹐怎么这么耳熟﹖”
    “探险家﹐死了的﹐在罗布泊﹗”
    “哦﹗没错﹗是他﹐挺牛逼的﹗哎﹗怎么不看武侠了哪﹐你﹖”
    “他就是武侠﹗最大的武侠﹗真正的武侠﹗”茹梦又在床上撅腿撂跨的来了豪气盖天的小劲头﹐我也于是很是放心的笑了笑﹐又跟他闲扯了很多关于余纯顺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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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49)
  
    “喂﹐小红吗﹐我是城小楼。”
    “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
    “那我挂了﹗”
    “别的呀﹐我还有事哪﹗”
    “那你说吧﹗”
    “我……我听说今天是情人节﹐所以……想打个电话﹐……问一问﹐然后……看看你怎么样﹖”
    “我很好﹗很高兴﹗”
    “行﹗那就好﹐我也挺高兴的﹗……我……我今天还给你寄了张贺卡。”
    “不用了﹐城小楼﹗你千万别寄﹐我已经有了﹗”
    “小红﹐你……别这样对我。”
    “好……那你说﹗我应该怎样对你﹗”我握着话筒欲哭无泪仿佛站立不住的靠在了墙上﹐浑身乏力的一望无际﹐千言万语的堵在嗓眼却不知如何对答。
    不一会儿﹐一声不响的话筒里就传来了那边电话的挂断﹐和冷漠的拨号音。
  
    我若无其事的回了宿舍﹐发现大锯老K都在﹐大伙都在聆听小茹梦的倾诉﹐时不时的还要像那些午夜电台的大妈女主持一样关心倍至的安慰体贴上几句﹐我没有出声﹐悄悄的拿了只烟﹐静静的听着﹐小茹梦语无伦次﹐我也心马意猿﹐自己琢磨起了烟。
    烟﹐真是个怪东西﹐我从未对它上瘾﹐它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那么一两分钟时间﹐划着火柴的那个漂亮剎那﹐这段时间就已开始﹐它燃烧着开始﹐它那么的热情绚丽﹐可它却被一口口的变成了烟﹐变成了灰。
    不管你掐不掐﹐它都会灭﹐它都是那个令人讨厌的烟屁股﹐一只烟的功夫﹐我们好象干不了什么﹐只是不见了火光﹐和对那个漂亮剎那的记忆。
    一支烟的生命﹐好象不过就是辜负了那根点燃他生命的火柴对他的爱情。
    我从未像茹梦那样的倾诉一下﹐舍友们也谁都不知道我和杨红的情况﹐好象很久很久以前我的这点心事好象就无处可说﹐老大走后﹐对这几个没心没肺的舍友﹐我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家里就更别提了﹐除了杨红﹐我真是无药可救﹐也无可就药﹗
    性不是爱情的全部﹐但确实是最重要的一步﹐三个月就可以得手的爱情和苦攻三年才出师的爱情很是不同﹐小茹梦的失恋情绪也和我截然不同﹐他平息的很快﹐体弱多病的他也好象对那段肉体多于精神的恋爱并不是很留恋﹐反而一扫大学几年的颓废﹐精神百倍的投入‘新生活’运动﹐每天早上自己起来跑完步后跟我去图书馆﹐或是跑去民乐团跟大锯学二胡﹐晚上来了雅兴还要跟老K用英语对骂上几句﹐很显然﹐小茹梦受了分手时女友说的话的触动﹐不久﹐我好象也受了小茹梦的触动﹐决定振作一下自己﹐来点痛快的﹗我决定去健身﹗
  
  (50)
  
    那天下午第一次开始健身时﹐我就后悔自己怎么没它妈早点来哪﹐学校的健身器材不知什么时候全搬到排球馆了﹐没什么比一边看着那帮打排球的小姑娘一边举着杠铃更赏心悦目的了。她们大都人高马大嗓音浑厚﹐但长的还不错﹐而且几乎都是一头倍儿精神的短发﹐我承认我对短头发女孩过敏﹗其实这得从我姥姥说起﹐她从小带我﹐她就是短发﹐后来是我妈﹐她也没留过长的﹐再后来就是我小学三年级的班主任﹐她是半路从一个垂危的老太太手里接过了我们班﹐那时她刚毕业﹐一头学生样的短发朝气十足的来到我们班﹐我顿时惊呆了﹐浑浑噩噩了好几年的小脑袋突然那一刻开了窍﹐告诉自己﹕这就是漂亮的女人﹗
    幼稚的小老师幼稚的以为我们会跟她一样幼稚﹐远远低估了我们这帮野孩子制造麻烦的能力﹐没几天就被我们气的在班上嚎咷大哭死活不干了﹐虽然小老师在我们这个全年级打架最暴最狠的班上没有呆几天﹐却给幼小的我树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漂亮女人的绝对标准﹐放在现在就叫﹕“□ISO九千漂亮标准认证”﹗所有的女人我拿来就要跟她比一比﹐她简直就成了分水岭及网格线﹐小学三年级的我就懂得了‘及网格线’﹐每次新学期开学就要暗暗不露声色的心算自己的身高在班里排第几﹐排座位时要在哪儿夹个塞儿才能排到个‘能及格的’。于是﹐从小学到高中﹐班里总有些山口百惠型的骄骄者女生与我同桌﹐这其中包括杨红﹗然而这种狗屎运终结于大学﹐这该死的大学里的女生提起来让人心酸﹐几乎都被十几年的艰苦学习折磨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肚子解题方法一脸的沧海桑田。不过眼前这帮排球小女生还好﹐一看就是没怎么被学习摧残过的﹐身上全都由里到外的透着新鲜和健康﹐炯炯有神的小眼珠从不用瞇起来看东西﹐英姿勃勃的小脸蛋也没有那么多装腔作势的矜持和做作﹐笑起来铿锵有力﹐跑起来掷地有声﹐赶上休息时偷着仔细瞄瞄﹐还都真生的眉清目秀楚楚动人﹐有几个甚至都接近了超一流﹗我心中暗爽的拍板﹕以后天天来﹗
  
    上午在图书馆的学习也逐渐走上了正轨﹐体育期刊已经看了个遍﹐文艺类也已经看得恶心﹐我专心的研究起经济类﹐令人丧气的是﹐我并没有专心的攻读自己论文方向的金融类文章﹐我对一些曾经辉煌一时后来狗屁不是了的企业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漫卷报刊喜欲狂的拼命寻找着关于他们的报导﹐一顿如饥似渴的阅读和享乐后﹐我替他们进行了反思﹐我发现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迷迷糊糊的成了功﹐又糊糊迷迷的失了败﹐就像那些我们未曾谋面的老恐龙﹐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长这么大﹐自己也不知到自己为什么绝了种﹐跟我这两年一样﹐一片混沌﹗我还发现了记者这个幸灾乐祸职业的高尚﹐无论你在天堂还是你在地狱﹐人家都会如实报导。我还迷上了另外一类报导﹐关于电视机这个产业和它的市场﹐几家破厂你挣我抢﹐谁的武功也不高谁的口气也不弱﹐谁也不服谁﹗今天你降价放血明天我攻守同盟﹐情节跌宕人物起伏﹐每每穷途末路顿顿峰回路转﹐回回说好不降价﹗次次有人放飞机﹗一声放价炮响﹐众人蜂拥杀上﹐简单说﹕一部好看的简直它妈能获诺贝尔奖的市场经济奇侠传。
    一番高兴淫乐后临走时总是免不了心急如焚的骂自己一句﹕城小楼你它妈还想不想捞学位了﹗
  
    茹梦肯定是不想捞学位了﹐每天狂啃余纯顺那两本探险集﹐论文也早已在网上下载完毕﹐该死的老K也早已成了女博士和英语的奴隶﹐一点没有了前几年风流倜傥的风范﹐每天两眼发直的手抿着吐沫一页页翻字典背单词﹐被那个视西方文化为亲妈妈的女博士压迫得毫无生趣的过活﹐就连那个虎虎生风的口头禅“我操﹗”也改成了“我fuck﹗”﹐找他聊天也不能叫聊天﹐叫kill time﹐说不了几句就得蹦出几个英文单词以示衒耀﹐土不土洋不洋的让人心烦﹐更让人心烦的是我的那门重修﹐要跑去跟方凌班一起上课﹐简直羞煞我也。音讯不多的是那个成功摘除包皮半年有余的大锯﹐每天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秘不现身﹐我们都怀疑他是在跟小古筝在外面体验婚前性生活﹐而他据不承认﹐只是煞有其事的吹嘘他在干一件大事。
    “小楼﹐杨红给你来电话了﹐你不在﹐她让你给他回一个过去﹗”我像受了电击一样一把抱起了卧于床头的茹梦﹐差点没吻了他一口﹕“真的假的﹖什么时候﹖”
    “就刚纔啊。你要干嘛呀﹖”小茹梦受宠若惊得看着我。
    “她都说什么了﹖”我心跳剧烈。
    “没说什么﹐就让你给他回一个电话过去。你要干嘛呀﹖你要办我呀﹖”
    “办你就办你﹗”我欢喜欲狂的与他就势撕疯了起来。
  
  
  
  (51)
  
    跑到楼下打电话时我有了预感好象所有的苦难就将全部结束了﹐所有的误解就要被澄清﹐所有的伤害将会得到原谅﹐我终于熬到头了﹐拿起电话时﹐我几乎已经激动的喜极而泣。
    “喂﹐杨红吗﹐我是小楼﹗找我是吧﹖”
    “城小楼﹐我问你﹐你都跟我妈说什么了﹖”
    “跟你妈。没说什么呀﹐怎么啦﹖”
    “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卑鄙﹗”
    “我……我真没说什么﹐怎么回事啊﹖你妈骂你了﹖”
    “怎么回事你自己明白﹗城小楼﹐我真没发现你会是这么卑鄙的一个人﹗”
    我第一次挂断了小红的电话﹐我实在再无法承受这么残酷的致命的打击。
    往回走时﹐偏偏有一个认识的人死命的在后面叫着追赶我﹐我发怒的猛地回过头去﹐一脸发了狂的泪水把她吓得哑口无言。
    那几天的太阳一直都是灰色的﹐我剃了个光头﹐我带上了帽子把帽檐压的很低﹐挡住我的两道伤疤和我的脸。
    我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一句也不想说﹐祇想和所有的人都保持好一定的距离。
    我没日没夜的翻那几本死了的诗人的诗集﹐我对自己是不是卑鄙﹐产生了怀疑。
    我整夜成宿的失眠﹐不得不买了盒安眠药来帮助入睡﹐我好几次都准备给杨红她妈打电话﹐澄清一下自己或者说是寻找一点慰藉﹐可我感觉那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那几本死人的诗集除了晦涩难懂得让我头疼﹐什么忙也没帮上﹐我又找了些活着的﹐发现他们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高深莫测和不知所云。
    倒是茹梦那两本探险家余纯顺的书让人感动﹐这个上海男人的事迹带给我一些安慰和足以活下去的勇气。
  
  
  
  (52)
  
    “你傻逼﹗不怪人家要飞你。”我那警察哥们听了我和杨红的大致经过后﹐开始义正言词的批斗我﹕“你有些东西讲﹐行﹗你找三陪你也跟人家讲﹖你不有病吗﹗还他妈把我搭进去了……是﹗感情好﹐纯洁﹗可你也不能不留退路的傻逼呵呵全交待啊﹗这事儿不怪杨红﹐搁我﹐也得开了你﹐这毫无疑问﹗”
    “我就是觉得既然两人在一起﹐就不应该隐瞒什么。”我垂头丧气的说﹐心里已经后悔自己刚纔不应该告诉他这么多。
    “谈恋爱归谈恋爱﹗该隐瞒时还是要隐瞒﹐这是为她好﹐你懂不懂﹖”
    “去你大爷的﹗”
    “傻逼﹗谈恋爱也是有技巧的﹐像你这么胡整﹐早晚是个完﹐真的﹗大家都留点隐私大家日子都好过﹐这恋爱才能谈下去﹐真的﹐这都是真理了﹐你别不信﹗人家流行歌曲怎么唱的﹕爱人啊爱人﹐给我一点空间﹐让我呼吸呼吸喘口气。”
    “你他妈哪来这么多歪理斜说﹖”
    “哪来的﹖生活中来的﹗经验之谈﹗不信﹐你就继续以身试法﹐咱们看你能混成什么样。”
    “混成什么样也比你强﹗”
    “对﹐你多强啊﹐打人家三陪﹗你多雄赳赳啊﹗打完还假惺惺的要给人家加钱﹐装的他妈一副要永垂不朽的样子﹗这也行﹐大学生不懂社会﹐良心发泄了﹐可你抽什么风﹐颠颠又跑去跟媳妇汇报去了﹐你说不是找死吗你﹗傻逼﹐活该﹗”
    “去你妈的﹐你给我停车﹐我回学校﹗”
    “跟我装逼啊﹗行﹐不说你这些烂眼子事儿了﹗我今天得带你看个绝妞儿﹗”
    我低头不语﹐想起了小师妹方凌跟我说的一件事﹐说她跟她爸晚上在公园看见几个男女在阴影中鬼鬼祟祟的讨价还价﹐她爸就说他们卖什么哪﹖小方凌想也没想就大笑的回答﹕爸你真是老土﹐连这都看不懂﹗
    其实她爸又是何尝的不懂﹐老头对着自己可爱的小女儿﹐又是何尝的用心良苦﹐想粉饰这个世界的骯脏。
  
    那个绝妞儿的确不错﹐身材丰满长相下流﹐据说是个大款二奶﹐偶尔心情好还要夜总会里客串三赔﹐跟他们警察队伍里很多人都有一腿﹐因性欲极强来者不拒﹐所以被叫做公用厕所﹐后来由于经常在饭桌上说厕所有点不雅﹐于是又给安了个颇有时代感的新名字﹕“服务器”﹗
    今天终于**到了我哥们上机了﹐吃饭时他就已经兴奋的语无伦次﹐看电影时俩人便开始按捺不住的试探和过招﹐电影难看的要死﹐我目不斜视﹐一边用那点可怜的余光窥视着她们一边尴尬绝望的想着杨红。
    可能是我的光头比较反光﹐“服务器”好象对我也很有些兴趣﹐有事没事的夸我两句并时不时的使些眼色捏我两把搞得我春心荡漾﹐虽然她主动的留给了我她的电话﹐可我并没有告诉她我的﹐我也不知道我是受刺激了还是在假装做姿态﹐我依然疯狂的想念着杨红﹐我不停的告诫自己决不可以再有什么差错﹐我再在不想连对自己是否卑鄙都产生怀疑﹐我要对得起杨红并像个殉道士一样苦苦支持下去﹐我也安慰自己说﹕谁知道这骚货有没有什么病﹖
    我成了他们的司机﹐小警察们好象都有了些起色﹐几乎人人都有自己的服务器﹐在夜总会里飞扬跋扈的斗起了酒﹐跳舞时也显得明显的扬眉吐气。服务器们的质量参差不齐﹐多以肉弹型为主流﹐但由于过于没脑而不久便令人生厌﹐于是我们又开始开车去路边勾搭一些偏瘦的风尘女子回去群奸群宿﹐大小房间全都乱作一团时﹐我依然整夜失眠的在客厅看着电视﹐每每有人交换伙伴路过客厅都会莫名惊讶的看上我一眼。他们从不给钱﹐甚至有时还让我把车开到一些荒山僻岭去练练野外作战﹐完事后开车就跑或者半路中把她们丢下。
    最后一次是“拿↑囟{保□桓鑫医胁簧厦□母缑窃谧发宋迥幸慌□男】纬抵邪炷歉雠□模□访婧芷剑□晌矣械悴□叮□蠹叶家谎圆环□醋糯巴猓□乙槐炎欧较蚺桃槐叽拥故泳抵泄弁□□□说耐戎□懦刀撬拇Φ盘□雠R谎扑拇□□抑苯影殉悼□亓搜□﹗□
  
  
  
  (53)
  
    我翻过栅栏爬进了宿舍后﹐直奔水房抠着嗓眼汹涌澎湃的吐了一通﹐夜深人静的楼里很是让我有种回家似的温暖﹐我真高兴我又回来了﹐为了避免回忆起着水房里的往事﹐我口也不漱的就回了寝室。
    我竟然需要目睹一些糜烂不堪的生活才能重新振作自己﹐真奇怪﹗躺在床上时自己不禁纳闷。茹梦老K都睡得很香﹐不知道我的回来﹐老大的床上已经被堆满了杂物。我吃吃的笑着回想了一会儿原来的宿舍﹐一到夜里四个小伙﹐说梦话磨牙放屁打呼噜﹐每人干一样谁也闲不着分工明确尽职尽责﹗趁着这点笑劲儿挡着的心酸还没上来的﹐我赶紧吃了两片安眠药胡里胡涂的睡去。
    早上照镜子时我一下就怔住了﹐我才发现自己带着两个大黑眼圈已经憔悴的不成人样﹐顾影自怜了那么几秒后﹐我突然惊醒﹕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很多同学的论文都写好第一稿了﹗
    我真正开始了争分夺秒的阅读金融报刊和书籍﹐找出所有有关或用得上的文章材料和段落﹐标记﹑摘抄﹑复印﹑推敲﹑权衡﹑比较﹑组织﹑思考﹑下笔﹗懊恼﹗我不得不先把所有不会不懂不明所以的东西抄在了笔记本上﹐然后翻阅查找一些教材著作甚至字典把他们一一攻克﹐以便从长计议。
    下午体育馆里的排球小女生们依然魅力四射﹐我为重新见到她们而欢欣鼓舞心慰异常﹐自作多情得仿佛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我玩命的健身﹗卧推﹑挺举﹑飞鸟﹑深蹲﹑背起腰﹑肩后举﹑俯卧撑﹑引体向上﹑区臂上身﹑仰卧起作﹑每天十项每项十组每组十次﹐间隔休息不得超过一分钟中间还要拉韧带﹐练过几年篮球的我从来不屑于像那群土新生一样用玩些花里胡哨的狗屁器械﹐纯粹的都是哑铃杠铃和体操动作。我从不找人给我做保护﹐上重量时也不例外﹐每当咬着牙一次次挺起那几乎能置我于死地的杠铃时﹐心中勇气就会随着肌肉纤维一起增粗膨胀﹐扩散全身以莫大的地狱烈火燃烧般的爆裂快感和一种重的压碎肉体般的凶猛发泄。我用极其危险的重量﹑速度和方法一次次把自己逼向身体承受的极限和意志挑战崩溃的边缘﹐声嘶力竭的挣扎着与那黑色的冷冰冰的重量刻度的对抗带给我一番鞭挞﹑征服和宽恕自己的复杂情感﹐我像受虐狂一样歇斯底里的体验这暴风雨一样冲击于体内的血液刺激和神经感受﹐又像施虐狂一样肆无忌弹的挥霍榨泄着自己这无家可归的热情精力和情绪。我巴不得自己受伤﹐因为那样可能更能减轻自己心中满山遍野的自责﹑悔恨和痛苦。尽管没受伤﹐但确实有几次卧推时杠铃重得让我失去了与之较量的信心﹐别人见状来帮我抬起压在胸口几乎让我喘不出气的杠铃时﹐我还在痛不欲生的在心里默念杨红的名字。每每结束时对着镜子里苦汗淋漓的那个人﹐我也分不清我这是在锻炼自己还是折磨自己﹗
    疯狂的健身训练不仅让我得肌肉块头剧增得连散打班也为之侧目﹐而且改善了我的睡眠﹐我累的没有力气再去怀疑自己什么﹐酣酣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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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老师傅﹗老师傅﹗救命啊﹗”馆里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我在扛着一个大重量杠铃深蹲的时候突然感到大腿肌肉有些抽搐﹐腰也顿时失去了挺力而无法卸下杠铃﹐我杠着杠铃以一个拉屎的姿势被困﹐朝着看馆老大爷的小屋大叫了起来。
    我被压得抬不起头﹐只能无奈的叫喊和着急的看着地面﹐两条高挑轻盈的美腿朝我跑了过来时﹐我本来心跳剧烈的心脏几乎一下就停止了跳动﹐杠铃被“美腿”帮着卸下﹐我佯装无碍的站起时﹐腰疼的差点让我喊我老娘。
    “你没事吧﹖”我看了那两条白皙笔直的美腿上面与我齐高的脸一眼﹐认出她是女排里的一个﹐而且还是那几个接近“超一流”中的一员﹐我笑了笑摇头﹐那个出丑受困的姿势窘的我一塌糊涂﹐呆头呆脑的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她笑呵呵转身跑去后﹐我才想起都忘了道个谢。
    她可爱的简直要了我的命﹗
  
    宿舍里沉闷异常﹐茹梦除了躺着看书就是跑出去见网友﹐不写论文也不找工作﹐老K的“鸡阿姨”考试也到了最后关头。头上缠了个白布条子﹐上面画了个骷髅头﹐每天起早贪黑的在宿舍里做女友布置的试卷习题﹐木头似的钉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纹丝不动﹐大锯还是神龙不见首尾﹐忙着他那传说中的大事。
  
    论文写的渐渐有了感觉时﹐我的健身行动也减缓了强度﹐其实主要是想拖拖时间﹐女排大个儿们每天训练完便三三两两的勾肩搭背着啼笑风生的离去﹐可我的救命恩人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却总是留下来﹐自己推着一筐球到墙角﹐汗津津的继续朝墙上的练习扣杀和救球。有时也会来我这边找器械练一会儿力量﹐可我除了对她傻笑以外﹐怎么也找不到一句话说﹐直到那天她好象在着急的找着什么。
    “什么东西﹐我帮你找吧﹗”我装模作样的环顾四周。
    “钥匙﹗”她看了我一眼﹐撅着小嘴的脸上有些焦急﹐可还是娇滴滴的可爱。
    “你放在哪了﹖”我肯定是演技恶劣﹐说不定脸都红的跟个猴屁股似的。
    “衣服里呀﹗怎么不见了哪﹖□”说着开始拿着外套抖落起来我被她衣服里的传出的阵阵清香搞的心旷神怡﹐几乎晕倒﹐梦游一样的呆立。
    “啊﹗这儿哪﹗”她在袖口里翻到了钥匙﹐拿在手上朝我摇晃﹐脸上挂上了卡通一样的灿烂无邪的笑容我受宠若惊的跟着傻笑﹐我一定笑的难看极了﹐由于杨红不在﹐没人给我买那种油﹐我的嘴唇这几天干裂的厉害﹐每次笑时为了避免疼痛都要使劲把嘴撅出去﹐就好象要跟人家接吻似的。
    “你每天都加练是吧﹖是教练罚你的呀﹖”说实话﹐练我自己也觉得我的问题真的蠢的可以。
    “不是﹗是我自己罚自己的﹗”她自己把自己逗的呵呵的笑了起来﹕“我看你每天练的也很……”她擦了擦汗﹐很是赞赏的看着我。
    “我也是自己罚自己﹗哈哈﹗”我心中一阵狂喜﹐又撅出嘴开始一通傻笑。
    “哪﹐明天见﹖”
    “哪﹐你叫什么呀﹖”
    “先说你的﹗”
    “我叫小楼﹗”我故意的省去姓字﹐一厢情愿的跟人家滥情。
    “我叫一郎﹗”
    “哪个郎﹖狼哭鬼叫的‘狼’吗﹖”我明知故问﹐没话找话。
    “屁﹗”她篾了我一眼﹐“我得走了﹐再见﹗”说罢转身跑去。
    我悻悻的看着她离去﹐心里后悔的简直想把我这张烂嘴挖掉。
    老天﹗她怎么叫这么好听的一个名字﹐一郎﹗
  
  (55)
  
    第二天下午﹐我灰溜溜的进馆时﹐看见女排教练﹐一个满脸横肉杀气腾腾的家伙正在体罚一名小队员﹐所有的队友都围成一圈给她加油﹐那可怜的小女孩气喘吁吁的不停的左右翻滚着去救教练重扣过来的皮球。我偷偷的靠上前仔细的端详了一圈﹐发现一脸稚气的一郎看上去比其它队员都要小一些﹐也漂亮一些﹐她并没有发现我﹐神情十分专注的看着队友﹐跟其它人一起不停的给队友鼓掌打气加油﹐还着急的直跺着脚。
    傍晚﹐正练得起劲﹐走过来一个面熟的散打队学生告诉我周末学校里有场散打友谊赛﹐队里刚好没有我这个重量级的﹐问我有没有兴趣试试﹐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心想﹕不就是打架吗﹐我这正愁没处打哪﹗
  
    “你刚纔去我们那儿﹐东张西望的干嘛哪﹖”训练结束后﹐一郎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问我。
    “没干嘛啊﹗”我讪讪的笑笑﹐心里激动万分﹕“那小姑娘怎么了﹐惹你们教练了﹖”
    “没惹﹐练得不好就得挨罚﹐经常事儿﹗”一郎语气颇为自豪。
    “你帮我接接球好吗﹖我想练发球﹗”
    “好﹗没问题﹗”我高兴得差点没乐出声来。她的球发得势大力沉﹐我笨拙地在对面半场抵挡了两下便决定放弃﹐跑到墙根捡地上的球扔给她﹐她面无表情专心的练着发球﹐可我一圈圈捡球捡得有点晕头转向。体育馆的人越来越少﹐静静的除了击球声没有一丝动静﹐我虽然乐此不疲但也不觉有点失望。
    “你见过哪个女孩的名字里有狼哭鬼叫的‘狼’吗﹖”练完后一起收球时她突然发问我无话可说的憨笑了一下﹐摸着脑袋赶紧找了个话题。
    “对了﹐你是那个系的呀﹖”
    “你又装傻﹗”
    “我什么装傻啊﹖”
    “我们体育生不都是三系吗﹖”
    “对对对﹐我给忘了。”我挠了挠脑袋﹕“我可能有点太激动了﹗”
    “哦﹗”她点着头夸张的张着小嘴不肯合拢﹐眼睛看着别处﹐表情可爱的假装应允。
  
    我们一起去五食堂吃饭时居然撞见了百年不遇的大锯和女友﹐臭小子冲我满脸坏笑使眼色﹐一阵比比划划搞得我愈发的心潮彭湃思绪翩翩﹐我手忙脚乱的端着两碗鸡蛋汤回到位上时才发现她用的是饭盒﹐她说她习惯了打回宿舍吃﹐那样脱掉外套甩开膀子把脚搭在桌子上吃得痛快﹗不过她还是陪着我一起喝掉了那碗汤。
    “周末学校有散打比赛﹐我可能也要上﹐你来不来看看﹖”
    “哎呀﹗我最怕看打架了﹐再说我也肯定去不了﹐队里周末肯定是一天两练。”
    “怎么﹖要比赛了吗﹖”“
    对﹐下个月就开始高校联赛了。”
    “怎么样﹖你能不能打上主力﹖”
    “不能﹗”她突然眉头紧锁的斩钉截铁﹐我心头微微一振﹐感觉自己有点失言﹐也感觉她严肃的样子真的有点像杨红。
    “咱不是练得挺好的吗﹖每天还加班加点的。”
    “谁跟你‘咱’了﹖”她又灿烂的笑开了我呆呆的回笑﹐喝汤﹐心中有点甜也有点涩﹐但愿老天保佑我没脸红。
    “可能是教练看不上我吧﹗”她又沉重了起来﹕“也可能是我水平确实不行。管它哪﹐不知道﹗哎呀﹗我得走了﹗”我连忙也跟她一起起身﹐站起来后却又没了话﹐又不好再坐下便木木的看她收拾东西﹐窘的要命。
    “那就﹐谢谢你的汤了。小楼﹖”她笑容可掬的说﹐大方得体地看了看我﹐又抿着嘴作了个讨人喜爱的卡通表情。
    “不谢﹗一狼﹗”她颠颠的跑出去后﹐我也一仰脖干了这碗功劳不小的鸡蛋汤﹐真是一碗久旱逢甘露的好汤﹗
  
  
  
  (56)
  
    散打比赛的第一场刚打完﹐我就开始后悔自己那天真不应该逞能﹐对手是一所农业院校的学生﹐而且比赛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友谊第一﹐从头到尾都是真刀真枪的拳打脚踹﹐而且还都没有什么护具﹐第一场农院的黑小子就把我们伙那孩子打得练滚带爬﹐那条大黑腿踹在肉皮上的砰砰闷响声听得我“两股颤颤﹑几欲先走﹗”可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茹梦大锯都来了说是要看看我健身这么久的成绩﹐就连一直争分夺秒的老K也给足我面子的带着女友来捧场﹐跑是跑不掉了﹐硬着头皮上吧﹗
    第二场就是我﹗可能是由于第一场失利﹐比赛还没开始﹐在场的校友们就开始给我狂拍巴掌喊加油﹐农院带来的几十号人也不示弱﹐齐声发出“打死他﹗打死他﹗”的阵阵怒喝。我貌似镇定地沿着围网走了一圈﹐心想可别她妈一会儿被人从这打出去﹐裁判吧我们叫到一起时﹐他一直都凶猛的死死的盯住我﹐我却佯装胸有成竹的左顾右盼。
    “铛﹗”的一声铃响后﹐我突然听到一声叫喊“小楼﹗”﹐这声音很像一郎﹐我心头一喜正待往观众席看时﹐脸上就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我后退了两步用拳套揉了揉眼﹐再忍着疼痛努力睁开时发现有一只眼的眼前一片模糊﹐他太阴险了﹐竟然打掉了我的一只隐形眼镜。只有一个眼睛能看得清东西的我完全失去了距离与方向感﹐判断不了他的确切位置﹐他挥过来的每一拳到我眼前时都是三个影儿﹐我一次也没?*械陌ち耸溉蟊闼只ね沸母是樵覆辉俣闵恋某闪怂纳炒o校友们的加油声也好象渐渐偃旗息鼓﹐只听见农院人在“打死他﹗打死他﹗”的疯狂叫喊。
    该死的裁判好象看我被揍的很过瘾﹐迟迟不肯吹哨放我一马﹐后来是大锯跑上了台终止了比赛﹗他把我扶到一边就去穿著大牛皮鞋跟那小子对踹了两脚﹐这让场面顿时混乱﹐一群老师教练见状急忙上来拦开了两拨几乎动手的学生后﹐他又气壮如牛的跟裁判对骂了起来。
    “早知道让他打好了﹗”我在一旁气喘吁吁哭笑不得的寻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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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周末我鼻青脸肿的回了家﹐默不作声地一头扎进厨房主动帮老妈洗了两天碗﹐回学校时妈妈看出“道儿”地多给我一百块钱﹐我赶紧拿着去买了那条看中了很久的带着很多方格的红围巾。
    从邮局出来﹐我又跑到地摊上用剩下的钱让买了一套鲁迅全★怜\惴□艘灰常□患□厦嫘吹溃夯□纤┤咕檬职戳税矗□灿驳幕乖冢〔挥傻昧绦幕ㄅ□诺母■爬下惩范千裁槤撼切÷咕檬职戳税矗□坝灿驳摹币不乖冢□
    “喂﹐请问杨红在吗﹖”
    “哦﹗她不在﹐出去玩去了。你是城……﹖”
    “对﹐我是城小楼﹐麻烦你告诉她我给她寄了一件东西﹐她不是﹐那个……快过生日了吗﹖”
    “行﹐我一定帮你转告。你怎么样﹐还好吧﹖”
    “还好还好﹗那就谢谢你了﹗”
    “不用﹗”
  
    我虽然没有打中那家伙一拳﹐但我的勇于挨揍的勇气还是得到了舍友们的赞杨﹐可我还是好几天都没去体育馆﹐一是不愿见到一郎﹐而是也不愿见到那几个一起挨扁的散打队学生﹐后来我才渐渐了解到﹐我们学校跟农校比散打是有渊源的﹐我们上一界毕业了的师兄有好几个是练过几下的﹐今年痛殴我们的农院这批队员去年都曾被他们痛殴﹐所以苦练了一年的农院孩子才那么血海深仇的样子﹐据说两校这样每年**流着互相暴扁对方已经有好几年的历史了﹐看来霉云当头的我﹐今年这次算是又赶上了。
    被一顿胖揍之后﹐虽然脸上挂彩﹐可头脑好象愈发清醒﹐论文写的倒也颇为得意﹐每天加班加点全力以赴的查阅资料编织观点寻找论据做表画图﹐仿佛祖国的各条战线都在等待着它的完成﹐这关乎于大局稳定的重担既然落到了我头上﹐所以﹐无论全国未来几年的金融体制改革成败与否﹐我都要对其负担起不可推卸的责任﹗
  
    “老K﹐跟我kill一会儿time吧﹖”我在宿舍百无聊赖无事可做﹐只好主动搭话﹕“你这么整天学不都学stupid了吗﹖”
    “OK﹗Come on ﹗□Give me a surprise﹗”他放下了书本使劲的伸了个大懒腰﹕“我fuck ﹗”
    “忙坏了吧﹐还有几天考啊﹖”
    “没几天了﹗真快忙死我了﹗长大没这么忙过﹐拉屎都得数秒﹗现在想想高考简直是不算什么了﹗”
    “你这么拼命的学﹐有没有想好是为什么去美国啊﹖”
    “想好了﹐为了早日过上糜烂的生活﹗”
    “不是﹐你这几年还不够糜烂啊﹖”我嘿嘿的笑着说。
    “不够﹐远远不够﹗”
    “你小子是不是到时候就甩了我们女博士啊﹖”
    “不会﹐我哪是那种人啊﹗”
    “你还不是啊﹗一肚子花花肠子﹗”
    “所以啊﹐我得赶紧找个花花世界﹗”
    “哎﹗”话还没说﹐我就忍不住先笑了﹕“博士女朋友怎样啊﹖跟你﹐协调吗﹖”
    “协调﹗”老K也忍不住的笑了。
    “怎么个协调法﹖”我乐得没了眼睛。
    “美式协调法﹗”
    “美式协调法。是怎么个意思﹖”
    “美式协调法﹗就是说……要求我动作幅度偏大﹗”
    我张着大嘴对着老K哈哈的大乐了好一阵才缓过气儿。“怎么这个也跟着美国学啊﹖就你这小体格﹐能扛住吗﹖”
    “扛不住也得咬牙扛啊﹗”老K一副无助的样子﹕“谁让人家这么崇拜西方哪﹗”
    “好也不能惯着她呀﹐那不是摧残自己嘛﹗”
    “没有没有﹐逗你玩哪﹐我们俩在一起主要都是学习。”
    “很少肉搏﹖”
    “从不肉搏﹐我们新一代知识分子对婚前性行为很慎重。”
    “跟我装。”
    “不是装﹐真的﹗我们俩其实都是特传统型的﹐跟你们不一样﹗”
    “是不一样﹗你们不都是来美式的吗﹗”
    “没有﹐真的没来过。哥们不骗你﹗”
    “那你们一直都在干吗呀﹖观望啊﹖”
    “对﹐我们一直都在观望﹗”
    “week clever啊你﹗”
    “什么意思﹖”
    “弱智﹗”
    我们俩正聊得高兴﹐茹梦突然杀了回来﹐劈头盖脸的扔给了我们俩几件黑T恤﹕“看看﹐大锯这回露脸了﹐太牛逼了﹗”我打开了T恤一看﹐上面写着﹕“我们就要去远航”──毕业生王雪松二胡演奏音乐会。老K和茹梦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怪不得大锯这学期神神秘秘的。
    我却默不作声的伤感了起来﹐真的是没几天﹐我们就要去各自远航了。
  (58)
  
    大锯音乐会的那天上午﹐学校体育馆里开了我们这一届的毕业招聘会﹐老K学习没有去﹐大锯准备着音乐会也没有去﹐茹梦因为家里已经安排好了毕业回老家去当公务员﹐因此原本也不想去﹐在我的苦苦哀求下才穿著个拖鞋逛庙会似的陪我走了一趟。
    大一开学来报导时的场面跟那天很像﹐只不过这次是要告别学校了﹐大家都衣冠楚楚的拿着自己的简历﹐拿着自己四年大学里的成绩与收获﹐脸上也不在像四年前那样稚嫩和好奇。
    我完全找不到找工作的感觉﹐草草的扔了几份简历就跑到图书馆去改论文﹐路上遇到了一个熟人告诉我了一个消息﹕丁丁老师带的论文小组系里这次只给了一个评“优”的名额﹐班里有几个同学生都去他家“坐过了”。
  
    晚上我心烦意乱的去看大锯表演时﹐才发现路上有很多去看演出的毕业生都套上了那件“我们就要去远航”的黑T恤。找到了老K和茹梦时﹐演出刚好开始。
    大锯拿着过生日时我们送给他的那把二胡在掌声中土匪似的登场﹐第一首是与民乐团合奏的曲子﹐曲调欢快奔放﹐大锯也立刻进入了状态﹐坐在椅子上把头摇得像个摇滚歌星。我并没有仔细地听音乐﹐只是看着在台上表演的大锯一点点的回忆着他在楼道里“锯木头”时的样子﹐天天都要把大家吵的心神不定忍无可忍﹐想去理论一番偏偏又都有点怵他的大块头﹐现在这家伙锯的好了可又从不在楼道里锯了﹐看着他热情陶醉的样子听着一阵阵的掌声﹐我多少真的有点嫉妒和羡慕他了。
    突然传来了一片热闹的叫好和起哄声﹐原来是大锯准备要和古筝小师妹合奏一曲了﹐我和老K茹梦也都站了起来﹐努力的朝着他们发出怪叫﹐大锯仰了仰脖﹐也终于发现了我们﹐朝我们握了握拳头。
    演奏会不长﹐时间也好象过的很快﹐奏那首《友谊地久天长》的时候﹐大锯第一次开口跟观众说话了﹐他先交待了一下自己的绰号和来历﹐又讲了讲几个在二胡上帮助过他的好老师好同学﹐又感谢了一通自己的女友小古筝后才提到了我们﹐刚刚举起自己手中的二胡时﹐他好象就动了感情﹐哽咽着告诉了大家这把二胡的故事﹕“我要感谢我的这几个好朋友﹐他们有几个坐在这儿﹐有一个在外漂泊﹐还有一个已经永远的离我们而去了﹐我真不知道该对他们说点什么好﹐很多人都劝我今天演奏时换把好一点的二胡﹐可我从没有想过要换﹐因为这是他们送给我的﹐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这场演出﹐下面这支曲子是我拉给他们的﹗”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我也跟着笑着鼓掌时看了看老K和茹梦﹐他们都有点红了眼眶﹐演奏会的最后一首曲目是个大杂烩﹐民乐团合唱团的学生全部亮相﹐架子鼓也搬上了台﹐大家一起合唱那首英文歌《sailing》﹐“I am sailing﹐□I am sailing……”的歌声一起﹐全体观众也都自发的站起来﹐手拉手的跟着小声的唱﹐四处都是一片“我们就要去远航”的小红字﹐那首歌唱到“we are sailing……”的时候晚会气氛突然就到了高潮﹐到场的毕业生们全都大声的唱了起来﹐高亢的歌声让现场也突然伤感起来﹐很多人都开始去用手去擦着眼睛﹐我还没等那首歌最后唱完就自己先跑了出来﹐我并没有怎么伤感﹐但却很是害怕看到那首歌结束。
  
  
  
  (59)
  
    一连两天我都没在女排的训练队伍里发现一郎﹐第三天我实在忍不住不得不鼓足勇气提心吊胆的找一个好象是她们队队长的女孩问了一下﹐队长把带到了一边告诉我﹕一郎上周末训练时被教练骂哭了﹐跑了﹐这几天也一直不肯来﹐我们劝她也没用﹐她可能想下队了﹗
    第二天的中午吃完饭后我把一郎约到了学校河塘边﹐河塘里的花草已经开始见了绿模样﹐小鸟也开始有了啼叫声﹐一郎穿著件白衬衫﹐淡蓝的牛仔裤﹐头发梳的很整齐﹐但脸色很不好﹐一路上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跟我说。
    “哪﹗这件T恤送给你吧﹗”我们找了个横椅坐下后﹐我拿出了礼物。
    “你要毕业了﹖”她看着它﹐轻声的问我。
    “对呀﹗……你哪﹖”我看了看她长长的睫毛﹐无端的伤感起来。
    “我还早哪﹖还有N年要捱。真羡慕你们﹗”
    “是吗﹖”我苦笑起来。
    “是啊﹗呆在这破大学里真没意思﹗”她撅着小嘴一幅刚受了委屈的样子。
    “怎么没意思﹐多好啊。你是被教练骂了才觉得没意思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她笑了起来。
    “你们教练跟我说了。让我给拿拿主意﹐看开不开掉你﹖”
    她乐得前仰后合﹐终于来了精神劲儿﹕“哪你怎么说的﹖”
    “我说小姑娘挺好﹐倔是倔点﹐但苗子不错﹐还能培养。”她笑着了看我﹐不一会儿就又转过去呆呆的看起了池塘。
    “我给你讲讲他吧﹗”我看着她回过头﹐指了指T恤衫上的“王雪松”三个字。
    我从没有过那么好的耐性和口才﹐那天的我不知是受了什么玄冥的指引﹐滔滔不绝的把自己和舍友们的四年革命历程向她详述了一遍﹐以自己和舍友们的深情厚意向她表明了大学并不简单是个学习的地方﹐它其实是年轻人之间心灵进行交流的阶段﹐最让人留恋的不是这的生活﹐而是大家之间的那份感情。
    她从头到尾的都是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时而微微的有些笑意﹐时而感动的样子看我﹐我甚至都把“小不点”的事跟她说了一遍﹐我真的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开导别人﹐还是在向别人倾诉。
    “我发现你挺‘唐僧’的﹗”下午告别时﹐她给我做了一句总结。
  
    可我并没有给她讲杨红的事﹐这并不是我心怀企图。
    她和我都没有问过对方这方面的问题﹐好象这个问题一问﹐就会破坏很多美好的感觉﹐我们好象都有点小心翼翼的害怕问对方这个﹐也可能是根本就不想知道﹐就像我们从没有告诉过对方自己姓什么一样。
    我换了衣服去体育馆是天已经蒙蒙的黑起来﹐馆子里没什么人﹐只有女排的姑娘们穿戴整齐的站成两排在听教练讲话﹐我简单的活动两下后﹐脱掉了外套刚准备开练﹐就看见了一个穿著件白衬衫牛仔裤的俏丽身影﹐出现在门口。
    女排队员们也发现了她﹐纷纷偷偷冲她使眼色让她过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低着头走了过去﹐走到教练的背后时﹐就像个做错了什么的小学生一样站住﹐头也敢不抬一下的使劲的不停搓手。
    教练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跟队员们讲话﹐球队里有个胖胖的女孩好象表情十分丰富﹐又是噘嘴又是晃头的暗示她跟教练说话。
    “好﹐全体都有了﹐立正﹗解散﹗”教练说完就像没有看到一郎一样转身去一边穿上了自己的外套﹐一郎还是那样的站着﹐排球队的小姑娘们也都没有解散﹐全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站着。
    体育馆里静的让人害怕﹐我也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着急的看着。
  
    “你不是不练了吗﹖还来这儿干吗呀﹖”教练看了看依旧站着的队员﹐离着很远就旁若无人的朝场子里喊起来并大步的走到了一郎身旁﹐“快走﹗快走﹗别在这儿影响我们其它队员﹗”说着就用手去推一郎﹐一郎依旧倔强的站在原处﹐不声不响的用手揩着眼角的几颗泪珠﹐可头却还是不敢抬一下。
    “教练﹐给她个机会吧﹗”那个应该是队长的女孩大声勇敢地说了一句。
    “对呀﹗教练给她个机会吧﹗”其它人也立刻开始跟着为一郎求情﹕“教练﹐她都知道错了﹐就给她个机会吧﹗”“教练﹐你罚她吧﹗”“对﹗罚她吧﹗教练﹗”
    “她每天都加练哪﹗老师﹗”我也壮足了胆子朝着喊了句﹐没想到一着急喊成了‘老师’﹐大家于是纷纷掉过头来看我。
    教练终于又脱掉了他的外套﹐队长也去旁边推来了一筐球﹐一郎抹了抹眼泪也赶紧的换上了一双队友脱给她的球鞋。
    “一百个滚翻救球﹐少一个也不行﹗你听见没有﹗”教练怒喝着抓起了一个球﹐眼睛死死的盯住她﹐一郎站起了身点点头﹐刚要做些准备﹐就不及躲闪的被第一个飞似的重扣过来的球砸在身上。
  
  (60)
  
    窗外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队员们都在大声叫喊的为一郎加油﹐那个满面狰狞的教练一边狠狠的扣着手里的皮球一边从鼻子和嘴里发出重重的吐气声﹐一郎也像是不要命了似的一次次不停的迎着球﹑爬起﹑再摔倒﹑再爬起。
    那个简直没有人性的教练根本不是练习而是在发泄﹐杀出的球又快又猛﹐一郎虽然反应敏捷但还是根本救不到几个﹐朝地板来回的翻滚不是连球皮都碰不到一下﹐就是被球重重的砸在身上﹐发出疼痛的叫声。
    “一个﹗”
    “两个﹗”
    ▼疢掬翘C。。 □
    “加油﹗一郎﹗”
    “好救﹗一郎﹗”
    队友们慢慢的都绕着她围成了一个圈﹐一边给她使劲的鼓掌打气一边大声的报数﹐还有几个在不停的捡地上的球﹐害怕她踩上。一郎的白衬衫很快的就湿透了﹐隐约的殷显出里面那种棉质型的运动内衣。救了十个球时﹐她每次滚翻后爬起时也显得吃力了起来﹐有几次不得不喘着粗气的在俯在地上停一停﹐可教练的杀球却从未停下﹐一次次呼啸而去的落在她的身边或身上弹飞。
    救到了第二十几个球时﹐一郎好象就痛苦的到了极限﹐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也没能爬起﹐半俯着身子勉强的抬起手臂去挡着教练朝身上扣来的皮球
    “快起啊﹗一郎﹗”
    “加油﹗一郎﹗加油﹗”
    “你还行不行啊﹖”教练也停住了手﹐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不行就滚蛋﹗”
    一郎双手叉腰的强挺着站起来的时候﹐痛苦的上气不接下气﹐可还是撅起了她那标志性的倔强小嘴﹐队友们也加大音量的为她加油打气。救了几个球后﹐又一次的趴在了地上爬不起的时候﹐她身上的牛仔裤也已经殷湿了半截﹐教练的叫骂和队友的加油好象也都已无济于事﹐她只是半闭着眼睛的趴在了地上﹐人也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快起啊﹗一郎﹗”
    “起啊﹗一郎﹗别放弃﹗”
    “别放弃﹗”
    队友们的加油声中已经开始夹杂了一些哭腔。
    我在一边浑身冒着冷汗的看着﹐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疼痛﹐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劝她了。
    教练停住了手﹐一言不发的看着她﹐队友们的声音也稀落了起来﹐那个肯定是队长的女孩跑了过去把她一把扶了起来﹐又急忙的闪到了一边﹐喘着粗气的她还没等站稳﹐就又被教练的几个势大力沉的扣杀砸倒在地﹐这回她完全的闭上了眼睛﹐甚至连手臂也抬不起来一下。
    “不准去扶她﹗让她自己起﹗”教练怒喝着的瞪了一眼四周的队员们一郎趴在地上痛哭了起来﹐白衬衫已经完全的湿透﹐像胶水一样的沾着被汗殷出来的后背﹐地上也是湿了一片的汗水﹐队友们呆立的站着一片﹐不敢在过去扶她﹐只是哽咽着的小声给她加油﹐有几个已经悄悄的躲在了别人身后不敢再看﹐也有些开始低声的抽泣。
    “你还行不行啊﹖不行就算了﹐别在这儿趴着了。”脸上青筋毕露的教练一声声冷酷的叫喊残忍之极﹐我看着趴在地上精疲力尽的一郎﹐也跟所有人一样的心如刀剜。
    “一郎﹗起来呀﹗别放弃﹗别放弃﹗”队友们已经是连哭带喊的在叫她
    一郎趴开始在地上哭着的摇起了头的时候﹐有一名队友忽地就脱掉了外套﹐跑到了她身后的开始默默的左右翻滚起来。随即几乎所有的队友都心领神会﹐纷纷在她的身后四周﹐默默地开始为她的左右翻滚起来﹐一郎也终于竭尽全力抹着眼泪的站了起来。
    魔头教练好象也受了触动﹐终于有了点人性﹐象征性的轻扣了几个看一郎根本在也作不出任何动作便厉声的叫起了其它翻滚着的队员们。他示意她过去时﹐两个队友连忙上前搀扶着把可怜的小一郎架了过去﹐她虚脱的好象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了。
    “你今天这个机会是全体队员给你争取来的﹐你知道吗﹖我带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哪年是让新生打主力的﹗就你厉害是吧﹖一定要打主力﹐不能打替补﹗一个球队﹐赢就是全队赢﹗输也是全队输﹗你看看今天队友们是怎么对你的﹗。所有的队员没一个走的﹐全在这儿陪你受罚﹗她们都有病﹗是吧﹖没有她们﹐你可能一辈子就都打不上球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想你自己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们﹖想想以后自己怎么做﹗”
    教练一顿咆哮之后扬长而去﹐队员们除了有两个陪着给她踩腿做放松的﹐其它的也纷纷的上前慰问了几句后拍拍她相继散去﹐浑身想被雨浇过一样的一郎披着件队友的外套躺在地上终于看见了我﹐满脸泪痕的脸上又天真的笑了起来。
    “你没事吧﹖”我走了过去﹐心中忐忑不安的问道。
    “就是你个猪头﹗”我被她突如其来的责骂一下弄的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的尴尬站住﹐旁边两个给她踩腿的女孩看着也呵呵的笑了起来。
    “你先回去吧﹐我刚纔两条腿都抽筋了﹐我们这儿且得踩一会儿哪﹗”
    “行﹗那我先走了﹗”我也学着她们队友那样上前拍了拍她。
    “哎﹗小楼。”我穿好衣服走到了门口时她又叫住了我﹕“谢谢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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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61)
  
    那天一郎的最后一句话爽透了我全身每一寸肌肤﹐回到宿舍后意气风发的请了一班老狗一顿夜宵﹐席间除了老K以外﹐大家一致决定﹕毕业论文答辩完﹐去那个传说中的“深圳”看看﹗找找工作﹗也顺便找找那个我们没了音信好久了的老大。
    “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
    “你怎么啦。得性病啦﹖”
    “甭管什么病﹐先说你帮不帮﹖”
    “你先说你什么病﹖尖锐湿疣啊﹖”
    “去你大爷的﹗尖锐湿疣我用找你﹐他妈随便找个电线杆子就能治﹗”
    “那你什么病﹖”我在电话旁被小警察逗的嘿嘿的乐了起来。
    “哥们是心病﹗”
    “这么高级啊﹗是不是‘服务器’太猛了﹐把你心脏搞死机了﹖”
    “别她妈扯淡。小楼﹐哥们帮你那么多回﹐这回你帮不帮我﹖”
    “帮﹗你说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了不起不就是个艾滋吗﹖”
    “艾滋倒没有﹐不过哥们现在跟这些滥七八糟的女孩混的真的有点恶心了﹐现在很想好好找个女朋友﹐清纯点的。可你说我们她妈干这活儿的﹐它也遇不上啊﹗”
    “你要我在学校里给你琢磨一个﹖”
    “醒目﹗”
    “有倒是有﹐就害怕你配不上﹐自惭形秽啊﹖”
    “没问题﹐哥们最近生活很有规律﹐状态很好﹗”
    “行﹐那你来吧﹗多带点钱啊﹗”撂了电话我不觉的心里一片甜涩交融﹐真的好久没跟女孩去吃麦当劳了﹐上次跟杨红去好象都是二年前的事儿了﹐不过她这二年一定是去过的﹐麦当劳里面的灯光都是很暖很柔的那种﹐她看上去一定非常的清纯漂亮。
    算了﹗不想了﹐总之今天一定要带着一郎好好的吃小警察一顿﹗
  
    “你也有今天啊﹗”我看着风驰电掣一样赶到的小警察﹐心里不由得找到了点平衡过的快感。
    “别废话了﹐哥们今天是任刀任剐了﹗快﹗领我去见见﹗”
    “这么饥渴﹖”
    “快点吧﹗哥们得有他妈一年没见过处女了﹗”
    我在窗下刚叫了两声﹐里面就探出了一个小姑娘的黑脑袋﹐一脸严肃地朗声告知﹕“一郎的男朋友从外地来看她了﹐她这几天不回来住了。”
    “看在圣母马里亚的份上﹐以后别这么耍我了﹐行吗﹖”请我吃完麦当劳﹐小警察腆了腆肚子﹐翻着白眼的对我说我一点想笑的心情也没有﹐心乱如麻的点了点头。 (62)
  
    论文答辩的前一天舍友们给我弄到了丁老师家的地址﹐都劝我晚上买些东西带点钱去“坐一坐”﹐我犹豫不决的在学校徘徊了一阵﹐终于鼓起了勇气决定先给杨红打个电话。
    “喂﹗是我﹐小楼。”
    “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
    “没事那我挂了。”
    “对了。我给你寄的生日礼物收到了吗﹖”
    “收到了﹗”
    “喜欢吗﹖”
    “我没看﹐我给你寄回去了。”
    “为什么呀﹖那不是生日礼物吗﹖”
    “对﹐是生日礼物﹗可我感觉不合适﹐成小楼﹐我现在已经有一个男朋友了﹐真的。”
    “……”
    “那就这样吧﹗我挂了﹗”
    撂了电话后﹐我就给那个给我留了电话号码的二奶“服务器”打了个电话直截了当的告诉了她我今晚想去她那儿睡﹐她微微的犹豫了一下对我说﹕那你来吧。
    往校门口走﹐路过那棵树的时候﹐我突然就觉得没了意思﹐全世界都没了意思。
    在树旁坐了一会儿﹐我就掉头回了宿舍﹐小红肯定是在故意报复我﹐这么快怎么可能﹐我吃了片安眠药入睡时心里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不禁心里又踏实了一点。
  
    我们几个人的论文都得了“良”﹐除了我的是写了一写的﹐他们几个都是在网上当下来的﹐我们组的另外一个也是要捞学位的学生拿了“优”﹐他的论文好象也不是自己写的﹐答辩时漏洞百出而且几次牛头不对马嘴﹐有人告诉我说他给丁丁老师送了钱﹐可我好象有点不愿多想﹐随他们去吧﹐反正这个世界原本无聊﹐谁的人格又能崇高到哪儿去﹐对别人期望太高好象反而会成为一种恨自己无能之后的逃避。
  
  
  
  (63)
  
    去深圳时大锯的行李最多﹐一个巨型的牛仔大包都没装下﹐茹梦带了不少吃的和扑克牌﹐我的行李最少﹐几件内衣裤几份简历和一小盒安眠药。
    第二天的深夜﹐深圳终于到了﹐火车穿过了丛林一般的高楼和灯火﹐午夜时分的这座城市依然霓虹闪烁﹐灯红艳绿﹐车流穿梭﹐人头攒动﹐夜色中的一切都好象刚被注射了激素一样的兴奋。
    一下火车﹐扑面而来的热腾腾的高温就像蒸气一样把我们团团包围﹐让人感觉自己好象是走进了一屉刚被蒸熟揭了盖的包子﹐走出了站台已经差不多是半夜两点﹐我们抑制不住兴奋的扛着包大呼小叫的在车站四周逛了一圈﹐街上没有几个人影﹐可车却不少﹐而且时常会有几辆不常见的高档车﹐划破夜色风一样狞笑着的在我们身边呼啸而过﹐四处望去尽是些老高老高的大楼﹐矗立在微弱的月色下﹐没了灯光黑糊糊的样子的像一群的高耸入云的怪兽。
    逛了一阵﹐我们兴奋劲儿好象随着身上臭汗的分泌而有所消退﹐旅途的疲惫困劲儿也汹涌来返﹐由于太晚实在不好意思去打扰那个我们来之前联系过的师兄﹐我们只好强打着精神的开始四处找店。
    车站的周围除了一些豪华的高档酒店﹐就是些一看就会令人望而却步的星级宾馆﹐根本找不到什么招待所小旅社地下室之类﹐我们只好扛着包又回到了火车站﹐进了候车室各自找了排空椅子汗津津的横躺着睡下。刚刚困倦的入睡﹐就被几个神经病似的豺狗保安来用脚把我们一个个踢醒﹐怒斥说﹕不准躺在这儿睡觉﹗
    我们忍气吞声地扛着包出了候车室﹐在一个满是些尿臊味儿厕所过道的拐角﹐趁着睡意未却﹐急忙的找了些废纸箱铺在了地上﹐抹了抹刚纔淌在脸上的口水﹐四处望望确认了没有保安后﹐便又相继的倒头酣酣睡去。
    清早﹐大锯的一声叫喊把我和茹梦彻底惊醒﹐他放在大牛仔包里的钱全丢了﹐我俩也急忙惊惶失措的检查了一下小包﹐确认没有东西被偷后﹐才冒着冷汗很是庆幸的安慰了大锯一番﹐我们垂头丧气的联系了那个师兄﹐他告诉了我们说他今天一天都得在外面跑客户订单﹐必须要等到晚上我们才能过去﹐把包寄存后﹐我们买了地图又粗略的打听了一下﹐便直奔人才市场。
    路上尽是些神色可疑的小摊贩子和夹着个小包行色匆忙的的上班族﹐大清早的太阳就开始灼人的热﹐等车的人群都找着树阴站下或是买份报纸举在头顶﹐我们忍着酷热的在路边吞了几个包子便搭上了去人才市场小巴。破烂不堪的小巴晃晃悠悠的不肯前行﹐来回在车站附近兜着圈子抢客﹐车上也几个黑瘦不堪的中年妇女也开始操着叽叽喳喳的本地话与卖票的机枪扫射般的理论起来。
    “你别说﹐这还真她妈有点像‘鸟语’﹗”吃饱了的大锯终于走出了丢钱的阴影﹐嘻嘻笑的冲着我说。小巴穿过了不少的大路小道走了很长时间﹐我们也大致的浏览了一圈特区风貌﹐车窗外﹐一会儿是些令人叹为观止的摩天大厦﹐一会儿是些拥挤杂乱破烂不堪的骯脏小楼﹐大街小巷的老人很少﹐年轻人倒是黑压压的遍地都是﹐一片茫然的脸色也都因为炎热的天气而显得普遍难看。
    “哇﹗有漏﹗”一个面部凹平的老广拖着长长的尾巴音喊了句﹐汽车又摇晃的向前开出一段才慢慢剎住﹐那个皮毛油亮的老广努力的欠起肥胖的身躯走到车门﹐嘴里又哇啦哇啦的骂了司机几句才肯下车。
    我们几个头晕目眩的终于被拉到了人才大市场﹐下了车互相打量了一下﹐发现大家看上去都有点惨不人睹﹐于是赶紧掉头一本正经的混进了一家相当豪华的酒店﹐星级酒店的厕所里果然什么都有﹐我们几个你挣我抢连打带闹的**流的洗了脸刷了牙又刮了刮胡子﹐小茹梦甚至还洗了头﹐用旁边的烘箱烘干时大锯等的心烦﹐提议由我去放风他俩好在里面洗个澡。买了五元钱的门票﹐我们容光焕发通体舒坦的在人才市场里开逛﹐逛了一阵越来越觉的不对劲﹐人们看上去好象都文化不高﹐打扮的土的要命﹐除了有几家工厂贴出几张破纸在招些临时工﹐其它几个破破烂烂的摊位都是招些电工﹑钳工﹑木匠﹑泥瓦匠等等﹐怎么深圳就这个档次啊﹕我心里不住的嘀咕。
    一打听才知道我们走错了﹐这儿是人力大市场﹐人才大市场在后面哪﹗
  






  (64)
  
    人才大市场果然不同﹐门票十元﹐刚一进去里面就是一番摩肩擦踵的热闹景象﹐人们都衣冠楚楚的拿着自己的材料四处机灵的张望﹐里面的几百家展位也都布置的规矩体面﹐条条块块的罗列﹐几个有外国佬儿的展位被围着水泄不通﹐才华横溢的男男女女纷纷吐沫横飞的竞相用英语描述着自己的过人之处﹐我在旁仔细的听了听﹐学习了一下﹐发现自己跟人家相比简直屁都不是一个﹗。
    不知为什么﹐很多的单位都不要我们这些应届的没有工作经验的毕业生﹐看了看简历的封面就面无表情的还给我们﹐一个面善的中年妇女翻了翻我的简历后让我讲一讲自己在大学的表现﹐我迅速的进入了状态﹐绘声绘色的把老K在大学干过的差事都跟她讲了一遍﹐她点了点头收下﹐我也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刚丢了钱的大锯表现的十分抢眼﹐摇头摆尾地四处猛吹﹐见谁都是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口若悬河的对跟着那个身形比他还要大上一圈的黄毛鬼佬用东北英语描述了一遍自己在音乐上的成就后﹐又跟人家吹了半天自己其实从未摸过的篮球。
    晚上﹐我们坐了两个小时的车﹐终于精疲力竭的找到了师兄住的那栋偏僻在一个穷街陋巷里的渔民小楼﹐一阵寒暄洗漱完毕﹐我们就在他那间杂乱闷热的小屋的地上横七竖八的睡去。
    一连去了两天人才市场我们有些厌烦﹐于是决定去师兄说过的几个景点看看﹐到了那个有巴黎铁塔的著名景点一看﹐一张门票竟比我们来时的火车票还要贵﹐大家于是一致决定“罢游”﹐改为坐在马路对面的台阶上看美女﹗
    全国的美女好象都来了深圳﹐东西南北简直什么类型都有﹐一个个的冷若冰霜的样子好象时装店橱窗里的模特﹐走在路上风韵袭人妩媚万千﹐身上穿著的高档时服使得脸上的骄傲和满足也溢于言表﹐对路人的打量也统统的一律用眼角斜视﹐我试着的走在后面跟踪了几个﹐惊奇的发现﹐她们的臀部摆动频率竟然与我的心跳同步﹗虽然天气很热﹐可她们的妆上的还是很浓﹐红滴娇艳的嘴唇充满着急于挥霍的欲望﹐一片片暴露在烈日下的雪白肌肤和丰满大腿刺眼着血腥之极的诱惑。
    这座日光如火的城市属于她们和她们的雪白大腿﹗
    除了大锯收到通知去面试了几家公司﹐我和茹梦根本都无人问津﹐我俩几乎整日相依为命的在市区里闲逛﹐还一起学了几句鸟语取乐﹕“看﹗修鞋﹗(小姐)”﹐“哇﹗好靓啊﹗母该雷了﹗(谢谢你)”﹐“母塞了﹗(不用谢)﹗”﹐“丢雷老母﹗”
    我们几个都很不服南方的水土﹐脸上的疙瘩暴增不说﹐身上被蚊虫叮咬的体无完肤﹐晚上不仅睡觉的空间拥挤﹐空气闷热潮湿﹐而且楼下还有人彻夜不休的吵闹﹐但最可怕的是屋子里毒虫猛兽﹐大锯半夜拍脸上蚊子时竟然拍死了一只拇指大的蟑螂﹐吓的他脸色惨白的差点没哭出声来﹐我由于身上热的出汗粘糊糊的难受﹐也是整晚的睡不着﹐有一次我睁开了眼睛找了点安眠药吃﹐吃完后看了看天花板﹐借着窗外微弱的光我惊悚的看见天花板上竟有一只巴掌大小的毛茸茸的黑蜘蛛﹐它如果掉下来说不定都会掉进我们的嘴里。
    茹梦还是病了。
    那天晚上师兄回来时突然告诉说等一会儿“有情况”不能留宿﹐我们便不得不仓皇的出去熬夜。我们去小饭馆里吃夜宵时﹐旁边的一群民工也在仰着脖子蹭老板娘的那台小电视看﹐或许这就是他们劳累了一天之后的唯一娱乐﹐那老实巴交的全神贯注的样子看了真是让人难过﹐他们好象也是只能这样的仰望着这座城市和这里的一切。
    小气的老板娘故意的每隔一会儿来换次台﹐憨声憨气的民工也每隔一会儿就发出一阵惋惜的叹声﹐老板娘关掉了电视后我们也不得不结了帐离开﹐倒霉的是我们居然赶上了台风﹐霎时间狂风大作倾盆大雨﹐温度也急剧降低﹐路上立刻就没了人影﹐小树也被连根拔起﹐路边巨大的广告牌子也被吹飞了几个﹐整个城市看上去简直跟地狱没什么两样﹐等我们终于招呼到了一辆出租﹐赶到一家通宵营业的荳浆店时﹐小茹梦早已被冻的上下牙齿叮当乱响了。
  
  (65)
  
    临走的第二天﹐我和大锯上午看护了一下茹梦﹐他已经好了很多﹐我们俩下午便搭车去了市区﹐他去一家颇有名气的船务公司面试﹐而我则是去干一件自己蓄谋已久而且可能只有在深圳这种鬼地方纔会有的事。
    “老板﹐一个字要多少钱﹖”
    “要‘台台’(看看)你是多大的字了。”
    “火柴盒这么大就行了﹗”我给他用手比划了一下。
    “丫百蛮﹗”
    “便宜点了……”我也学着广东腔﹐把那个“了”字拖的老长。
    “八十蛮给你﹐不要再讲了﹗”
    “八十也太贵了﹐六十吧﹗”
    “大佬﹗六十我就把针线给你﹐你自己弄吧﹗”
    我看看无望再杀价﹐只好点头同意了眼前的这个装修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
    “这样才对吗﹗大佬﹗大家都要养家糊口的吗﹗海‘宾陡’搞啊﹖”
    “这儿吧﹗”我给他指了指。
    “大佬﹗这里是心脏喔﹐不怕危险吗﹖”
    “不怕﹗来吧﹗没问题﹗”
  
    那天的晚上我果然又做了那个梦﹐自己又躺在了那个冲着太阳的绿草坡上﹐高兴的连吃带喝﹐天上是一朵朵飘来飘去的白云﹐身边好象这回还多了一群玩耍嬉戏着的孩子﹐追追打打的跑去远处一片绿油油的庄稼。
    怎么一和杨红有点关联﹐我就会做这个梦哪﹖醒来时我莫名其妙的突然感觉有点害怕。
                   
    第二天的火车站﹐临上车前﹐我们才匆忙的退掉了大锯的那张火车票。
    他在候车室里接到了那家船务公司打来的传呼﹕试用期月薪三千﹐立即就可以上班﹗
    “兄弟们﹐那咱们就……就此别过吧﹗”大锯拎起了自己的大牛仔包﹐说着就红了眼圈。
    “不回去了﹖”我不是滋味的问。
    “回去﹗肯定回去﹗毕业典礼上咱们得好好的﹐喝一顿﹗”说着大锯就哭了﹐茹梦也哭了﹐我若无其事的拍拍他又拍了拍大锯﹐三个人就这么的搂到了一块儿。
    “好兄弟﹐我不送你们了我害怕我受不了﹗”
    “我们没事﹗你自己在这鬼地方﹐小心点﹗”我出奇的冷静﹐不知为什么好象没有怎么动情。
    “毕业典礼你一定得回去﹗……咱们几个……”病殃殃的小茹梦哭的已经不成了样子。
    “你赶紧走吧﹗”我紧紧的搂住了茹梦﹐使劲的用手去推依依不舍的大锯。
  
    火车可算开动了。
    我透过车窗看着这个夜色燃烧中的孤单城市﹐看着哀艳灯火之中街上那些小小的陌生身影﹐蓦地就想起了那个刚刚还在背着个大牛仔包不住回头的大锯﹐那个为了我去穿著大皮鞋去跟人家对踹的大锯﹐用手紧紧的堵住了嘴﹐心碎欲绝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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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66)
  
    到了学校﹐回宿舍的路上又见到那棵树时﹐我感到从未有过的的温暖和亲切﹐仍然属于这学校里的一员﹐这好象多少给了我一点安慰﹐我甚至都有点不敢去想以后出去工作时会是怎样。
    “大锯哪﹖他怎么没回来﹖”老K会屋见了我劈头就问。
    “鸟人在深圳找着工作了﹐是一个航运公司﹐挺好的。怎么啦﹐你不是挺烦他的吗﹖”我刚刚照顾着还发着低烧的小茹梦睡下﹐暗暗的心中开始有了点埋怨老K的意思。自从去年他开始复习英语准备考试﹐他就经常一点面子不给的给来我们屋玩计算机的大锯?*鹂土瞟o憨厚的大锯虽然从未说过什么﹐可每次走时那不情愿的眼神现在想起来还让人心头悸悸﹐这学期大锯虽然跟我们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可却基本没怎么来过我们屋﹐尽管是因为民乐团排练忙﹐但其实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哪他什么时候回来﹐毕业典礼之前能回来吗﹖”
    “他说是毕业典礼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怎么啦﹖想他啦﹐你﹖”
    “不是﹐关键是我。我可能最近就要动身了﹐肯定等不到毕业典礼了﹗”老K的声音小了起来。
    “你考完试了吗﹖”我回过头看着他﹐心里又是“咯”的一下难受。
    “考完了﹐考了两千多分﹐还不错。”
    “怎么这么快﹖那边都联系好了吗﹖学校什么的﹖”
    “联不联系都行﹐赵莉莉的绿卡已经拿到了﹐我是跟着她移民过去﹐我们前几天已经登记了﹗”
    “什么时候走﹐定了吗﹖”我的声音也不知不觉的小了起来﹐茹梦睡得很香﹐我的心头却突然又被纠缠起来了一些莫名的难过。
    “最晚也就是下礼拜﹗”
    “不能多等几天吗﹖等大锯回来﹐咱们几个好好的聚一聚﹐热闹热闹﹗”
    “恐怕是不行了﹐那边的学校已经开始催她了。”
    “你看你这个学期天天都是学习﹐咱们几个好象真的很久都没怎么一起热闹过了﹗”
    “是啊﹗我那天考完试就挺后悔的﹐去深圳我都没去火车站送送你们。”
    “这倒没什么。你不也是正经事吗﹖”
    “是没什么﹐但其实我早就预感到大锯可能不会回来了﹐你看他走时背的那个大包。深圳怎么样﹐好吗﹖”
    “好个屁﹗热的跟非洲似的﹗”
    “哪他在那边能受得了吗﹖”
    “受不了也得受﹐要不怎么说是奋斗哪。”
    “哪他要是毕业典礼时回来﹐你帮我转告他一声﹐其实我上学期真有点对不住他﹐其实我也是。”
    “哎呀﹗别提这些了﹐多没意思。大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他才不会往心里去哪﹐这次我们一到深圳这家伙的钱就被偷了﹐早上丢的钱﹐没想到中午人家老先生就开始咧着大嘴开笑了﹐鸟人真是乐观的一腿﹗要是搁我﹐不定得难过几天哪﹗”
    “对﹗东北人确实不错﹐都挺敞亮的。对了﹗那他现在身上还有钱吗﹖” 
    “有﹗现在人家光试用期就一个月三千﹐那单位据说在航运业也是挺牛逼的。”
    “那你俩哪﹐这好不容易南巡一次﹐没什么收获吗﹖”老K嘿嘿笑的在嘴里点上了两只烟﹐又递给我了一支。
    “哎呀﹗收获不小﹗。终于见到了比猫还大的耗子了﹐不骗你﹗那地方一般都是老鼠抓猫﹐小猫一见到大老鼠就吓得抱头猫窜了﹗那边都说﹕不管黑鼠白鼠﹐抓住小猫就是好鼠﹗”
    就着那根烟﹐我开始得意洋洋的跟他吹起了在深圳的那几天﹐我们怎么混去大酒店里洗头了﹔大锯晚上怎么被只蟑螂咬了﹔刮台风时的又怎么怎么恐怖了。那支烟快吸完了的时候﹐老K突然告诉了我杨红寄来了一个包﹕“是杨红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吧﹖”
    老K把包拿给了我﹐看了看我毫无反应﹐有点诧异﹕“这个周末不是你的生日吗﹖你忘了﹖”
    “对﹗我没忘﹗是生日礼物﹗”
  
  
  
  (67)
  
    杨红去年的生日我也是送了她一条围巾﹐我大大小小的送过给她的围巾差不多得有十几条﹐各种颜色各种质地的差不多都让我给送全了﹐我好象实在找不到比围巾更浪漫的礼物﹐尤其是带着方格的那一种﹐其实另外有一样也很不错﹐就是那种比较高档的棉质内衣什么的﹐不过那个让我实在不好意思去买﹐另外﹐那家伙估计也可能贵了点儿。不管怎么样﹐尽管我的礼物千篇一律﹐可小红还是非常喜欢﹐但她是不可能让你看出来的﹐她就是那么一种人﹐不管怎么高兴怎么感动她也不会让你看出来﹐卯大劲最多也就是来一句“傻不傻呀﹖你……”
    我去年二十二岁的生日时杨红寄来了一张贺卡﹐并一再的嘱咐我必须到了零时在开启﹐可我还是忍不住提前了几分钟把她打开﹐里面的内容有点超乎杨红风格的肉麻﹐但却是英语的﹐具体写了些什么真的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一开头就挨了她致命的温柔一刀﹕“Hi my dear﹕”后来在我的穷追猛问之下﹐杨红告诉了我必须在零时开启的原因﹕那天晚上她跑到了上海的一家小教堂﹐在零时的时候为我祈祷了二十二遍。
                   
    周末的晚上我并没有回家﹐单枪匹马的在那棵大槐树底下呆坐了一晚﹐林子里的空气很清新但还是有点冷﹐小情侣们也不多﹐我双手抄着袖子看了好半天的池塘﹐那里面的小荷花都已经开始有了粉嗒嗒的苞蕊﹐看来春天又是乐此不疲的到了。
    临走时我还是把那条围巾和贺卡埋在了树下。不过并没有和过去的埋在一起﹐这次埋的是大树的另一边﹐冲着阳光的一边。
  
    “小楼﹗你妈今晚一共来了六遍了﹐找你都找疯了。她刚走没多久﹐你快打电话吧﹗”回到宿舍时已是深夜﹐茹梦心急火燎的对我说。
    “她没说有什么事吗﹖”
    “估计没什么事﹐就是来给你庆祝一下生日﹐对了﹐她给你留了一包东西﹐在你床上哪﹗”包里的东西真是¯浸芋撬笛荠Aㄒ惶醭惶趿齑焊凰□□褂屑□÷砑祝□掖致缘姆□朔□□杪璧睦裎镉质呛兔看我谎扑娜萌耸□□□□四羌□÷砑谆勾栈睿□渌□□祭贤恋娜萌讼蕖﹗澳惆亚□刮遥□麓挝易约郝虻昧耍 彼□□羌□轿遥□乙欢□岫运□饷此怠□
    “生日快乐﹗”老K突然进了屋﹐劈头盖脸的超我摔过来一个小包。
    “什么呀﹖这是﹖”
    “赵莉莉给你挑的﹐看看喜不喜欢﹖”我打开包﹐里面是件衬衫﹐还是那种我倾慕已久的小立领衬衫。
    “太谢谢了。”我心中激动﹐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轻描淡写的朝他道了个谢了事。
    尽管有这么多的礼物﹐可这生日还是让我觉得滑稽的令人绝望﹐“祝贺你又白活了一年﹐城小楼﹗”我吃了片安眠药躺下时默默地对自己说。
    “小楼﹗生日快乐﹗”半夜里﹐茹梦又笑嘻嘻的把我推醒﹐一边和躺在被窝里仰脖张望的老K狼哭鬼嚎地给我唱生日歌﹐一边递过来一个馒头给我﹐上面还插了根刚点燃的香烟。
  
  (68)
  
    老K的归期终于进入了倒计时。
    他把能送给别人的书都送掉了﹐几本诗集都给了茹梦﹐一抽屉的磁带全都留给了我﹐计算机主机被大卸八块的送给了好多朋友﹐显示器也捆绑着宿舍里四年攒下的十几盘毛片一起卖给了师弟﹐连那套傻校服在内的许多不要的衣服也用了一个纸箱装好送去了希望工程办公室。
    自己的后事基本料理完毕后﹐临走的前一天他又穿著那双入学时买的破球鞋跟我和茹梦去球场踢了一场球。天黑了该回去的时候﹐他居然笑嘻嘻的把他那双奇臭无比四年都没洗过的破鞋脱了下来﹐规规矩矩的摆在了球门柱的旁边还给敬了个军礼﹐正要光着大脚丫跟我们回宿舍﹐不知怎么﹐他一转身﹐突然的就坐在了地上﹐搂着那根大门柱﹐伤心的哭了。
  
    那天晚上我们去借了个不错的录音机然后上了楼顶天台﹐弹了一晚的吉他唱了一宿的歌﹐老K要求大家搜肚刮肠的把所有听过的校园民谣全想出来﹐唱一遍﹐他说他以后再也不要听她们了。开始录音的时候﹐大家纷纷来了感觉情绪﹐都**流神叨叨的对着录音机用朗诵诗歌的抒情语气一顿神乎其神的胡言乱语。
    “小楼﹐咱俩再来一遍那首《去年冬天》吧﹖”天蒙蒙亮的时候﹐大家也都有了困意﹐老K突然小声的跟我说﹐“弹完这曲子﹐这把吉他就是你的啦﹐怎么样﹖”
    那首凄美绝伦的《去年冬天》序幕曲我俩都曾经疯狂的喜欢﹐大二时在宿舍里硬挺了一个周末才把两把吉他的谱子全扒出来﹐随即就练的滚瓜烂熟配的天衣无缝﹐但凡遇到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孩我俩都要用这个曲子假装不经意的“偶尔”露一手﹐那绝对是一只我俩压箱底的曲子﹐可是那天我们俩弹了好几次﹐都没能把她弹完。
    “小楼﹐别哭了﹐等哥们从美国回来﹐咱们再拎着吉他去那个没给咱们俩钱的酒吧走一趟﹐怎么样﹖小楼﹐你还记得咱俩一欺骗过的那些小师妹吗﹖真他妈的过瘾啊﹐真想把咱们这屁滚尿流的大学﹐再来上一遍﹗”
  
    下午走的时候﹐老K很是平静﹐一路上头都没回一下﹐上了火车后看看时间还早﹐跟我俩还玩了两把“拱猪”。
    我们下了车后站在车窗下﹐他又给我俩讲了个在网上新学的黄色笑话。
    “轰”的一声长鸣﹐火车一剎那立刻激活﹐老K突然就把手狠狠的伸在了车窗外﹐撑出了半个身子死死的盯着我俩﹐一遍遍的狂呼我俩的名字﹐伴着越开越快的列车﹐撕心裂肺的哭了。
  
  
  
  (69)
  
    我一点力气也没有浑身发软的回到了学校﹐路过体育馆时趴在门口往里偷偷的看了一眼﹐一郎正在嘻嘻哈哈的给一个队友踩腿﹐俩人不知因为什么事有说有笑叽叽喳喳的比划个不停﹐一脸的天真无懮。自从一郎受罚后﹐我一直都没去过体育馆锻炼﹐我好象有点害怕和她见面﹐因为它肯定会破坏很多很多美好的东西。
    我开始每天跑到图书馆去给杨红写信﹐静静的一个人回忆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一次次的尝试向她解释自己﹐可每次写到最后就都成了泪水汪汪的道歉和愧疚。
    我发现我根本就解释不了自己﹐我是在用借口和软弱来掩饰自己对爱人的背叛﹐以给予自己一点虚伪的宽恕和安慰﹐我的所谓情感只不过是一个为自己服务的会说谎的奴隶﹐它让我怀疑别人却又欺骗自己﹐这一切﹐都是我自己这个奴性的报应﹗
    我从没这么清晰的审视自己﹐可审视的越清晰我就越觉得小红说的是对的﹐我确实是个卑鄙的人。
    杨红一封信也没有来过﹐可我还是更加痛苦强烈的体会到了她默默却无处不在的珍贵。
    下午我一般都会去大槐树下坐一会儿﹐看看校园里的春色和情侣﹐或者埋掉自己这几天写过的信。
  
    老K留给我的那把吉他非常不错﹐小小的像一把儿童玩具﹐娇柔可爱的搂在怀里﹐出来的音色却有说不出来纯净和细润﹐听起来像是在弹一把曼陀琳﹐我拿着她把自己和老K写过的歌伴着那时说过的女孩全又复习回味了一遍﹐曲子全是老K写的﹐这家伙的乐感真的棒的不得了﹐屁大点的时候就自学成才的能用那种谁家小孩都有的玩具小钢琴弹儿歌了﹐歌词全是我写的﹐一码水的全是唉声叹气假装深沉痛苦的幼稚文字﹐我也试过自己写曲﹐可每次一到那个灰灰阴郁的Dm和弦就怎样都走不下去了。
    我一遍遍的弹着那首《上帝保佑》﹐虽然没有人听﹐可我感觉很好听﹐这是我会弹的第一首歌﹐也是我每次想起杨红都最想弹的歌﹐可奇怪的是她在的时候﹐我却一次也没有弹给她听。
    我还静静的练了二首难度颇高的歌﹕《乡愁四韵》和《fragile》﹐最后是一首难度不大的《去年冬天》﹐那首歌的歌词就好象就是写给我的一样。
  
    邮局里的一个挂着实习牌的小女孩告诉我邮寄磁带必需得去市政府开证明﹐证明内容合法﹗
    “那怎么办﹖我这里面都是些自己弹唱的歌。”
    “想想呗﹗很多办法吶﹗”小女孩眨着眼睛的跟我说我按照小女孩说的那样﹐把磁带的瓤卸了下来﹐用透明胶布缠紧捆好又用纸包上装进了信封。
    “这什么呀﹖”挂着实习牌的小女孩不在﹐一个中年男子捏了捏信封问我。
    “是个……戒指﹗”
    “磁带就磁带﹗还戒指﹗什么戒指这么大﹗这得按超重加计费呀﹗”
    “行﹗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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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70)
  
    “小楼﹐下午你不在﹐大锯来电话了﹗”
    “是吗﹖怎么样﹐土人都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说他毕业典礼回不来了﹐让咱俩帮着办手续。”
    “是吗﹖他在那边怎么样啊﹖”
    “他没怎么说﹐应该不错。哎﹗小楼﹐你什么时候走啊﹖”
    “什么什么时候走﹖上哪啊﹖”
    “离校啊﹗我可能开完毕业典礼就得走了﹗”
    “着什么急呀﹖你不是回去当公务员吗﹖放假再走呗﹗”
    “不行﹗我还有点事要干哪。”
    “你有什么事啊﹖”
    “什么事﹐到时再说吧﹗”
    说完茹梦就又拿着地图看了起了﹐他这几天奇奇怪怪的总是看地图﹐我心里乱七八糟的坐下﹐也懒得再问他什么。
  
    晚上我吃过饭后﹐无事可干的幻想了会儿小红收到磁带的情形﹐其实这是我早就答应过她的﹐可是一直都没干﹐想想真不知道我自己这两年都瞎忙什么了﹐碰了一下昨天刚换了一套新琴弦的小吉他﹐好象突然又来了写歌的感觉﹐开头还算顺利﹐正要弹到Dm和弦﹐楼下就传来了一串银玲般动听的叫声﹐而且叫的居然是我。
    上一次有女孩在楼下叫我﹐好象都是两年前的事儿了﹗
    我像遭了雷击一样的颤颤粟粟下了楼﹐远远就看见一个穿了一身运动服的高挑女孩站在月色之下﹐手插在裤兜里蹦蹦搭搭的在跳着地上的格子。
    一郎﹐可爱的让人无话可说。
  
    “你怎么不去锻炼了﹖”
    “……”
    “好久都没看见你了﹐忙什么哪﹖”
    “没忙什么……”
    “工作怎么样了﹐找到了吗﹖”
    “还没哪﹗”
    “对了﹗上个月你去找过我一次是吧﹖”
    “是吗﹖我好象记不清了。”
    “你别装傻﹐找我想干什么呀﹖”说着她又挤眉弄眼的朝我扮起了卡通相﹐“快说﹗唐僧﹗”
    “找你……喝酒﹗”
    “什么﹖”她呵呵的摀着小嘴大笑起来﹐我也终于扛不住的跟着乐了。
    “你有没有搞错啊﹐你经常找女孩子喝酒吗﹖”
    “对﹐经常找﹗我就喜欢被小女孩灌醉﹗”
    “好吧﹗今天我就成全你一次﹐走吧﹗”一郎朝我甩了甩头﹐出发的意思。
    “去哪儿啊﹖”
    “去喝酒啊﹗”
    “你疯了﹐咱俩喝什么酒啊﹖”说完俩人就又对笑了起来。
    “我们队明天就去上海打全国赛了。”一郎终于收住了笑声﹐眼神明亮的看着我。
    “是吗﹖真不错﹗上海很漂亮啊﹗”
    “对﹐听说是很漂亮﹗不过我们可能这次要在那儿呆一个多月哪﹗”
    “是吗﹖没事儿﹐不会闷的。”
    我飞快的扫了她一眼﹐“那儿到处都是卖衣服的﹗”
    “对﹐是不会闷……不过我想﹐回来时可能就见不到你了﹐是吧﹖”
    “不会的﹗”我勉强的笑了笑。
    她一声不响的突然低下了头看起了地面﹐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睛好象不再想说话﹐大家就这样尴尬的沉默了好一会儿。
    “教练说这次可能要让我上……打主力﹗”
    “是吗﹖”我默默的看了看她﹐不再言语。
    “行了﹗那我没什么事儿了﹐就是来跟你告个别……那我回了﹗”她抬起头朝我笑了笑﹐“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吶﹐小楼﹖”
    “等你回来吧。”我也朝她笑了笑﹐“到时你也告诉我你的﹐好吗﹖”
    “好吧﹗那﹐再见了﹖”
    “再见了﹗”
  
  (71)
  
    毕业典礼开的还算热闹﹐见到了很多好一阵都没见到的同学﹐有些已经开始上班的﹐打扮的异常端庄体面﹐大家纷纷热情洋溢的互相问候一番﹐三三俩俩的找些花草树木合影留念之后﹐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眉飞色舞的交流起了彼此的工作着落和薪水待遇﹐很多同学的父母也来到学校﹐兴高采烈的帮孩子穿著学士服。
    因为还有一门重修没考﹐我是那天毕业典礼上﹐全班唯一一个没有上台领证书的﹐那套学士服本来也没我的份﹐茹梦见状连忙去隔壁班帮我借了一套。
    晚上班上会餐时﹐我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喝的大醉﹐醉眼朦胧的跟梦游似的走来走去﹐听不清任何声音只是不停的与一张张亲切熟悉的面孔干杯或是写留言﹐我醉的甚至都感觉自己灵魂出了壳﹐好象在跟俩个老同学同时亲热不停的说着离别的祝福话。
    最后迷迷糊糊的被冻醒﹐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我们班的教室﹐教室里黑糊糊的好多人﹐却没开灯﹐地上插了好多的蜡烛﹐微弱的火光被风吹的闪来闪去﹐我天旋地转的去了趟洗手间吐了一阵又洗了把脸﹐大梦初醒一样的回到教室﹐才发现除了有几个同学在角落里醉醺醺的小声唱歌﹐其它人都已经三个五个的抱做了一团﹐围着那些蜡烛痛哭。
    那些火苗一闪一闪就要燃尽的蜡烛在地上﹐被班里的同学摆成了两个字﹕“青春”。
  
    清晨回到宿舍﹐茹梦不肯回屋睡觉﹐死活的把我拉上天台去看日出﹐最后﹐一嘴酒气的告诉我﹐他要骑自行车回老家。
    “你行吗﹖”看着矮我一头瘦瘦小小的茹梦﹐我心中揪痛的说。
    “行不行我都得试试﹗”
    “干嘛呀你﹐受刺激了﹖”
    “不是﹐我不是心血来潮﹐我考虑很久了﹐东西都准备好了﹗”
    “干吗﹖你要学那个探险家啊﹖”
    “不是﹐我就是想试试。小楼﹐你说……要是我们以后有孩子了﹐他要是问﹕‘爸爸﹐爸爸﹐你们在大学都干什么了﹖’小楼﹐你说到时我们回答他点什么好﹖”我无言回答﹐他也转过了身去﹐头也不回的自己看起了日出。
  
    下午我们被一片嘈杂声吵醒﹐打开宿舍的门一看﹐原来是学校安排人来收邮件了﹐所有的同学都开始了收拾自己的东西﹐买来的大纸箱子堆的到处都是﹐走廊过道也堆满废书杂物一片狼籍﹐装满东西的大纸箱一个个的被搬到了楼下过磅﹐隔壁的一间宿舍里面已经被收拾的空空荡荡﹐只剩下几张光秃秃的床和桌子﹐看上去就跟四年前我们搬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是满头大汗的默默忙碌﹐没有人愿意多说一句话﹐偶尔有几个也是在小声的互相留取通讯地址和电话。
    我帮着茹梦收拾好东西﹐又帮着大锯收拾好他在隔壁的东西﹐最后那间﹣悼镙^皇O隆靶〔坏恪钡囊恍┤楸驹游铮□挥腥死词帐埃□乙裁挥小□
  
    晚上﹐我问茹梦想吃点什么﹐要不要出去喝点酒﹖他说他祇想让我陪着他去五食堂吃最后一次学校里的饭。“看看还不行﹐还非得伸鼻子闻闻﹗”五食堂卖菜的大胖师傅一句怒喝把我俩乐得死去活来。我俩都近视的比较利害﹐十米开外人畜不分﹐所以要是没戴眼镜去买菜﹐那样子就像是在“伸鼻子闻闻”。
    饭菜买好﹐我又去拎了两瓶啤酒﹐乱七八糟的摆了一小桌﹐俩人好象突然都没了胃口也没了话﹐零星的夹了几口饭菜﹐就开始各自闷头的喝着自己的酒。食堂里熙熙攘攘来吃饭的学生们越来越多﹐都在东张西望的寻找熟人或是空位子﹐坐在我们对面吃饭的是几个土头土脸的民工﹐围着可怜的两盘菜肴狼吞虎咽的耙饭﹐其中有一个年龄很小﹐蓬头垢面的也就是十七八的样子﹐瘦瘦小小的个子不高﹐但一双手出奇的大﹐握着饭盆也好象胃口不佳的发呆﹐茫然无助的眼神仰望着身边的这些来来往往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女学生。
    我们的新校长又开始翻新我们的老学校了。
  
                   
  
  (72)
  
    “喂﹐傻逼呀﹐是我﹐小楼﹗”
    “怎么啦﹐你又撞头啦﹖”
    “没有﹐我问你﹐你上次说要给我那跟电棍还在不在了﹖”
    “早让我给人了﹐你不是不要吗﹗”
    “那你那儿还有什么家伙事儿啊﹖”
    “干嘛呀你﹐打谁呀﹖”
    “不打谁﹐我那傻逼同房要骑自行车回老家﹐他妈好几千公里哪﹗”
    “我操﹗我是服了你们这群大学生了﹐个个都是好日子不过﹐一心想拙死﹗这样吧﹐你等着﹐我给你送把刀去﹐刚缴获的正宗新疆弯刀﹗”
    “行﹗你快点吧﹗我发现关键时候﹐还得是我们人民警察﹗”
    “去你大爷的﹗你给我滚远点﹗在校门口等我﹗”
    “行﹗用不用带仪仗队和礼仪小姐啊﹖”
    “不用了。还是我给你带个礼仪小姐吧﹗”
  
    小警察瘦削精神了不少﹐一身警服英姿凛凛朝我走来﹐身边还挎着个身条婀娜的高跟鞋女郎。
    “梆﹗贱姆斯梆﹗”小警察疵牙咧嘴的跟我装007﹐大家一顿开心大乐后他给我介绍了他的新女朋友﹐一个刚刚毕业的学舞蹈的女孩﹐“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那个为爱情喋血上海滩的哥们﹗”。
    “你现在怎么样啊﹖还跟杨红耗哪﹖”吃过饭﹐临走时他又摸着肚子满面春风的挤兑我﹕“不行就算了﹐别自己干耗了﹐中华儿女千千万﹐不行咱就换一换﹗年轻就是一切啊﹗小楼﹗”“对﹗年轻就是一切﹗”我笑着挥手﹐目送他们扬长而去。
  
  
  
  (73)
  
    早上天没亮我就已经醒来﹐静静的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儿茹梦的鼾声。
    其实茹梦早上不爱起床也不能愿他﹐这是有原因的﹐他患有轻度的梦游症﹐这是大二那会儿大家通宵打麻将时才惊奇发现的﹐他睡觉时总是闭着眼睛不停的穿梭于厕所与寝室之间﹐有一次大家跟着他才发现他并不是去上厕所﹐而是去搓摆在水台下面水桶里的衣服﹐而且不管是谁的他都搓﹐后来损友们知道信儿后﹐丧尽天良的天天都把衣服用洗衣粉泡好摆在水台下等他搓﹐死大锯甚至都把床单都泡在了桶里﹐这就是为什么茹梦起床时经常感觉浑身乏力累得不行。到了大三的时候﹐他终于相信了我们的话﹐去医院看了看﹐没想到药到病除一下就好的干干净净﹐后悔不已的损友们也不得不哀怨连天的一起凑钱买了部洗衣机﹐并且良心未泯的免了茹梦的份儿钱。
    起床后我大致的检查了一下他的行头﹐手电筒﹑头灯﹑地图﹑帐篷﹑雨衣﹑指南针手表﹑止血贴还有一些衣服食物和余纯顺的那本书﹐另一个袋子里装了些修自行车的工具和那把弯刀﹐还有一个过生日时我们送给他的铁榔头闹钟。
    我不知怎的﹐立刻就决定要骑车送茹梦出城﹐可他坚决不肯说太多儿女情长会动摇他的意志﹐最后我们各自妥协做出决定﹐一个还颇为浪漫的决定﹕我送他到第十个红绿灯﹗
    “不行你就赶紧放弃啊﹗别他妈的硬挺再出点什么事﹐听到没有﹖”出宿舍时我假装严肃的训他。
    “我茹梦大侠死则死耳﹗岂能让天下英雄笑话﹖”他朝我做了一个英雄武侠造型﹐狼哭鬼叫的回答。
  
    往校门走时我们都没上车﹐慢慢的推着车子看着早晨的校园﹐拎着暖壶去吃早餐的﹑坐在树林里背英语的﹑光着膀子跑步的还有几个东倒西歪喝醉的。
    “咱们骑上车再走一圈吧﹖”到校门时茹梦跟我说
    “小楼﹐你和杨红是不是……分手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又不是傻子。大锯老K和我早就看出来了﹐只不过是一直没法问你。”
    “怎么看出来的﹖”
    “我靠﹗还用看吗﹗你看你现在跟前几年﹐哪儿还是一个人哪﹗”
    “是吗﹖”
    “不过没事﹗我们都感觉你俩分不了﹐还会走到一起的。你还是继续努努力吧﹐遇到个能真心相处的不容易﹗”
    “对﹗是挺不容易的﹗”
    “真的﹐没事﹗小楼﹐振作点吧﹗对了﹗大锯还让我给你带句话哪﹗”
    “什么话﹖”
    “年轻人犯错﹐上帝都会原谅的﹗”
    “对﹗说得好﹗”
    我们一路上说了不少互相鼓励的话语和对各自对未来的设想﹐欢声笑语中我第一次发现萎靡不振了四年的茹梦竟然还是个如此野心勃勃的家伙﹐我也好象有了一种自己当了别人哥哥的感觉。
    “到了﹗小楼﹗”茹梦在一个红灯前站住﹐笑着按住了我的车把。
    “什么到了﹖”
    “第十个红绿灯到了﹗”
    “净扯淡﹗哪来十个了﹖”
    “不管几个﹐都到此为止了﹗让哥们高高兴兴的上路﹐行吗﹖”
    “行﹗再走最后一个灯﹗”
    “不行﹗那样哥们受不了﹗别让哥们哭着上路﹐行吗﹖”
  
    我最后的一个大学好友高扬﹐喜欢整日昏睡﹐沉默不语的高扬﹐也就是小茹梦﹐骑着自行车那瘦小孤单背影就这样一点点的消失在了茫茫人群。
  
  
  (74)
  
    我疲惫之极地回到宿舍﹐远远的就看见站在我门口的一个背影似曾相识﹐走上前去时﹐他忽然朝我转过身来﹐我几乎被他吓的叫出了声。
    他长的和“小不点”一模一样﹗不过﹐他是他的爸爸。
    我们在学校饭堂里点了几个小炒﹐愉快的交谈了许久﹐他的性格和小不点迥然不同﹐十分的热情和风趣﹐跟我讲了不少他当老师的甜酸苦辣﹕“一年年的把别人的孩子送进大学﹐却没能把自己的孩子从大学接回来﹗”他苦笑着朝我摇头。
    我告诉了他“小不点”跟我说过的不少事﹐他也并没有怎么过份的难过﹐看得出他早已超越了小不点离去的创伤﹐“这孩子从小就心重﹐能把闷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就已经不错了﹗”最后晚上﹐我送他到校门口时﹐他拎着“小不点”上学时背的那个书包﹐临上车前告诉了我﹕他们夫妻现在又收养了一个孩子﹐名字叫的还跟小不点一样﹕李红生﹗
    回到了宿舍﹐我又找到了一直都没敢再听一次的那首小王子与玻璃鞋的歌。
    空空荡荡寝室里﹐灯也不知为何的坏了﹐黑漆漆的屋里除了歌声和回忆﹐好象什么都走了。
    如果说一首歌是一段生命的话﹐我会相信那是真的﹐一种味道﹑一件衣裳也是一样﹐当你又闻到了﹐见到了或者听到了她们﹐那早已过去的一段时间就会悄悄的回来把你包围﹐把你抚慰﹐可当她们又一次轻轻的消失于你的身边时﹐除了伤感﹐什么也不会剩下。
  
    我和杨红的那段时间﹐不是一首歌﹐也不是一种味道﹐那是一辆自行车﹐一辆早已被我遗失了的自行车。
  
    杨红的家跟学校只有三十米
    我们也每次只花掉三十分钟
    那是高中的最后一个年头
    坐在车后面的她第一次用手紧紧的搂住了我
  
    我们绕着学校的四周﹐躲着老师的打搅
    楼的拐角﹐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她就吓了一跳﹐脸红红的看着前方
    我也是像她一样可爱吧
    送给她一个装钥匙的小包
    自己悄悄留了个大的
  
    一声不响的她就躲进了我的怀里
    自行车倒了
    她是醉倒的吗﹖
    就像合上了眼睛的我一样
  
    我﹐越来越好﹐报了重点
    她﹐越来越糟﹐学了画画
    终于看见了那个我
    她画的可比我好看多了
  
    我画她可画不好
    只能傻傻的等着她下课
    带上她和她的画夹问一句﹕去哪儿﹖
    去哪儿﹐都好﹗
  
    她家的阳台没人
    那就再来一次拥抱
    不等我睁开双眼
    就像只蝴蝶一样的跑掉
  
    绕到楼的背面去看她房间
    白色花边的窗帘前满是雪花
    上了霜雾的窗﹐不一会儿
    就会出现个手指画出的芯
    和她抹去冰霜的笑脸
  
    可我永远的也不会知道﹐是谁偷去了我的自行车和我们的那段雪花纷飞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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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75)
  
    “喂﹐有人在吗﹖”
    “谁呀﹖”
    “你好﹐我是方凌﹐请问城小楼在吗﹖”
    “来了来了。你等会儿﹗”我打开宿舍的门﹐看见她像个小天使似的站在门口﹐一身雪白﹐暖暖的阳光投射在身后﹐肩上头发上都被划出一到金边。
    “给你﹗这是这学期的‘政经’笔记﹐荧光笔划了的是老师说的考试重点。”
    “什么时候考啊﹖”我接过她递来的笔记本﹐心里感动得想哭。
    “下个月3号﹐你好好复习吧﹗听说还是那肥猪监考。”
    “行﹗太谢谢你了。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对了﹗你知道吗﹖今年咱们系篮球队拿冠军了﹗”
    “对﹗我听说了。来了几个特招生﹐是吧﹖”
    “没错﹗。不过我觉得他们打球挺懒的﹐不如看你打球那时候过瘾”
    “真的假的﹖我球多臭啊﹗”
    “怎么臭哪﹖挺棒的﹗你是我们班不少女生的偶像哪﹗”
    “天哪﹗真的假的﹐怎么没人跟我说过啊﹖”
    “真的﹗你没发现你一去我们班上课﹐我们班女生都议论你吗﹖”
    “天哪﹗真的啊﹗星期几还有课﹖这回我穿西服去﹗”
    “没课了﹗刚纔我们上的就是最后一节课﹐老师给画的重点﹗”
    我满面笑容的把方凌送到了楼梯的拐角﹐她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下楼﹐而是上了楼﹐我也扭身进了水房洗脸﹐照镜子时才发现自己一脸干涸了的泪痕﹐是那样明显。
  
    学校又开始了疯狂的施工﹐沙石土料和钢筋又被一车车的运了进来﹐各种重型机械和一队队的民工又开始在校园里安营扎寨﹐彻夜轰鸣。
    刚刚送走一届毕业生的温馨校园﹐几天之内就被祸害的满目疮痍面目全非﹐无处不是一片施工的荒凉景象﹐我也决定回家﹗
    中午﹐坐在树下本来想看看笔记﹐没想到却第一次认真认真的听了一遍校园里的广播﹐几个同学过生日﹐几个好朋友为他们点的歌﹐还有一些国家大事﹐最后宣布本次播音到此结束谢谢大家时﹐校园里剎那间一下就安静的让人恐怖﹐就好象全校都被催了眠一样﹐我才发现这个小女生播音员的声音是这么动听﹐真希望她能再说两句。
    几天来不停的有同学搬走﹐临走时前来依依告别﹐我一律笑脸相迎﹐早已学会了不去感伤﹐可今天中午没人来告别﹐自己却默默感伤起来﹐因为一层楼终于已经全部人去楼空﹐只剩下我一个﹐没有打闹﹐没有嘈杂﹐没有声音﹐只有堆在地上的一本本教科书和报纸期刊﹐楼层的电也已经断了﹐无法听歌﹐我终于也要开始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了。
  
    抽屉里脏得要命﹐里面垫的白纸已经被墨水染的一片污浊﹐东西也没什么有意思的﹐都是些文具﹑磁带和书﹐倒是有一个的装钢笔的小盒颇为精美﹐打开一看﹐里面早已没有钢笔﹐装的是那条小红刚到上海时给我寄来的黄色手带﹐据她说是自己花了一个晚上的杰作﹐并告诉我天天都得带上不准弄丢﹐这条手带当时几乎把一屋子的人都感动的晕倒﹐纷纷立下血誓﹕一定要在大学谈次恋爱。
    书桌上的垫的大白纸也被我取了下来﹐那上面很好玩﹐都是大家写的一些挖苦别人的话语﹐其中以攻击大锯的居多﹐还有些校园流行的俏皮诗和老大留在上面的谜语跟小智力题﹐猜谜语﹐这是我们屋老大除了看毛片之外的唯一爱好﹐多么古老的爱好﹗他经常抱几本谜语书看过后就在里面精选出几个抄在桌子上﹐大家吃饭时一看见﹐就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论个不停﹐这时他就会悄悄的靠在床端﹐扮成假寐状然后美滋滋的竖起耳朵偷听﹐最为变态的是他从来不肯告诉我们谜底﹐任由我们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猜谜活动也因此经常最后演变成人身攻击。
    不过老大的谜语还是基本都被猜出来了﹐但有道智力题却一直没有答案﹐大家也为此争论了整整一个学期﹐题目大意是﹕龟兔赛跑时﹐如果兔子让龟先跑十米﹐那它就永远追不上乌龟﹐因为乌龟在它跑完这十米的时间里又可以向前跑一段﹐照此下去﹐兔子只能无限接近乌龟﹐却永远不能追上它﹗。那道题的四周写满了的大家的答案﹐我仔细的看了好久那些大家歪歪扭扭写下的小字﹐就好象又回到了那段大家你挣我抢的快乐日子﹐那段墨水笔尖划过的日子。
    水房里洗照片的放大机被我送给了一个听说很爱好摄影并且来宿舍找过我几次都没找到的师弟﹐从那哆哆嗦嗦的样子能看得出他感激得够呛﹐我并没有告诉他这是我的﹐骗他说这是“小不点”留下来的﹐希望他毕业后也能把它传给别人。
    我最后翻到了一本书﹐是一本颇厚的英文原著﹐这本书世界闻名﹐所以我对之印象极为深刻﹐它是我在入学那天买的﹐还曾幼稚的决心不管多困难也把她看完﹐她随后就被珍藏在了书桌里的死角﹐从未翻过﹐也根本不曾想起。看到她时我突然狠狠的打了一个冷战﹐好象是一种预感来袭﹐预感自己好象已经被书写进了这本忘记了翻阅的书﹐预感到她就是那个冥冥中的注定﹐让我一遍遍的感觉自己的此生﹐已经来过﹗
  
    晚上我带着小铲子﹐来到那棵树下﹐好不容易挨到一对情侣走掉﹐可不知怎的﹐又好象不愿意再去开启它们。
    对面大操场突然一阵人声鼎沸﹐我连忙也跑了过去﹐原来是在操场上放露天电影﹐一部很老的黑白影片﹐演员们脸上的神情都纯净的像一泉清水﹐操场上站的人并不多﹐几对情侣都是相拥着不倒翁一样的左右摇摆个不停﹐突然﹐男主角一个戏剧表情把大家都逗乐了﹐我身后的几个艺术系的女孩乐的最开心﹐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就像刀子一样一下刺进了我的心﹐我回过头看了看她们﹐决定立刻回家﹗
  
  
  
  (76)
  
    刚把宿舍里的东西搬回家在房间里摆了一地﹐老妈就喊我让我出去接电话﹐“这一回家﹐电话就追屁股似的﹗”老妈愤愤的把电话递给我没想到竟然是大锯﹗一阵互相亲热笑骂后﹐大锯开始奔了正题﹐他想让我帮他回学校去系里问一问明年考研的情况﹐他准备下学期开始﹐回学校附近租个小房﹐带着小古筝师妹一起复习考研﹐我挖苦讽骂了他一番其实是以复习考研为借口﹐以过性生活为最终目的﹐他在电话一头始终嘿嘿的乐个不停﹐不予辩解。
    “能考上吗﹐你﹖那考研英语可不是闹着玩了﹖”
    “考上拉倒﹐考不上拉****倒﹐反正我就想回学校在呆半年﹐班儿我是一天也不想上了﹗”
    “不是挺好的吗﹖好几千一个月。”
    “好个屁﹗一天估计得他妈接一千个电话﹗我是受不了了。我也看透了﹐什么白领黑领﹐一上班都他妈是傻逼领﹗机器人﹗活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你想要什么感觉啊﹖”
    “我不想要什么感觉﹐但起码得知道自己还活着﹗你放心﹐小楼﹐研究生我肯定是拿下了﹗真的﹐你别不服我老王。”
    我们痛快淋漓的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大锯也跟我历数了上班的种种非人性弊端﹐又跟我倾诉了会儿交不到知心朋友的失落感触﹐最后回忆起学校里的那些荒唐事儿的时候﹐他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你别扯别的﹐你快说你到底怎么啦﹖”
    大锯跟别人可以装一装﹐跟我他可不行﹐我知道他的事儿比谁都多。
    “……”
    “你是不是见到老大了﹖”
    “差不多﹗”
    “差不多﹐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是在报纸上﹐上个礼拜的深圳特区报﹗”
    “老大怎么还上报纸了﹐牛逼大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老大﹐姓名年龄倒是一样﹐不过没照片。”
    “那应该差不多﹐报的是什么内容啊﹖”
    “算了﹐咱别说这个了﹗”
    “什么内容﹖快点﹗”
    “一个诈骗犯罪团伙。”
    “那……我操﹐那应该不是老大吧。对﹐你有没有看那上面写籍贯了吗﹖”
    “写了﹗”
    “那……那跟老大他们那儿的是……”
    “小楼﹐你别问了﹗是他﹗”
  
    那天晚上的雷真大﹐吃了安眠药的我还是被惊醒﹐学校里搬回来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摆了一地﹐还散发着宿舍里残留的味道。
    雷声越来越大﹐倾盆大雨狂泻﹐闪电肆加狰狞的劈在窗前﹐劈打出窗外天空﹐一副世界末日的嘴脸﹐我无法再睡﹐记忆中的杨红最怕的就是打雷﹐不管有没人陪﹐她都会吓的钻进被窝里﹐坐在角落里攥着被角发呆﹐问什么也不说﹐也不睡。
    她﹐回来了吗﹖
  
  
  (未完待续)
  (77)
  
    我陆续的接到电话﹐去面试了几家亲戚朋友推荐的和学校招聘会上投了简历的公司﹐到哪儿都是翻来覆去的填一堆的表﹐所有公司里管招聘的都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死人脸﹐好象谁上辈子欠她点什么是的﹐问了我无数个蠢的不能再蠢的问题﹐我振作起精神挤出笑脸加倍愚蠢的回答了他们﹐可他们还是不甚满意﹐摇头尾巴晃的竭尽全力向我展示衒耀他们身为那些鸟公司一员的骄傲和满足﹐真不知道他们日复一日的干那些一眼就能看明白的﹐狗训练训练都能干的破事儿有什么好兴奋自豪的﹐更让人难过的是他们还都骄傲的宣称自己也是大学生﹐真不知道都是那个野鸡大学毕业的。
    所有公司都因为我拿不出毕业证和学位证而没有再联系我。
    去补考那天﹐方凌穿的漂漂亮亮的给我在她身后占了个座儿﹐我却因为考试前熬了个通宵而头昏眼花的几乎迟到﹐“你怎么没穿西服啊﹖”她笑呵呵的冲我打招呼﹐随即又神神秘秘的俯在耳边告诉我不会就踢她的凳子。30分钟后我第一个交了卷﹐没有作弊﹐我甚至看都没看那个肥猪监考一眼就出了教室。
    临近中午时﹐太阳也开始灼人﹐校园里的小女生都换上了浅色的短裙﹐书本抱在胸前三三俩俩有说有笑的走过眼前﹐老槐树的四周被堆满了施工队的沙土石料﹐我心情不佳可还是借着老槐树的树荫看了份体坛周报﹐趁着校园里的广播还未响起赶紧回了家﹐那份报纸被我留在了椅子上。
  
    三天后我知道了成绩后又不得不回到学校去找那个肥猪﹐没想到的是他对我异常的客气﹐看了眼成绩单非常痛快的就把毕业证发给了我﹐这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甚至心里都有了一丝对他的感激﹐送我到门口时他大度的拉住我告诉说﹐既然大家都踏入社会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大家都是年轻人﹐都要向前看﹐以后还要多多联系互相帮忙﹐社会上那些乌七八糟的关系没那个能比咱们同学校友这些来得更纯洁可靠。
   “其实你那时跟老丁头使使劲儿﹐花个几千块钱﹐学位也就拿下来了﹐看现在﹐多可惜啊﹗”临别时他一脸痛苦的为我惋惜。
    看着他那一脸留油的肥肉﹐我很想跟他说说老大的事儿﹐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很是无聊。
    生活总是这样滑稽的让人绝望﹐我什么心情都没有﹐哭笑不得的出了办公楼就直接回了家。
    在系里替大锯索取考研资料的时候﹐负责工作的老师给了我一句最痛快不过的答复﹕没有学士学位的学生绝不能考研﹐任何一所学校都不能﹗
  
  
  
  (78)
  
    晚上在饭桌上老爸告诉我给我在家不错的通讯公司托了熟人﹐应该可以给我安排进去﹐据说试用期就能一个月拿五千﹐年底还能有分红﹐但作为交换﹐老爸也不得不给了点那个熟人好处。
    “不就是失个恋吗﹖没啥了不起的。”吃完晚饭我难得有了笑脸﹐老爸也眉开眼笑的来了劲头﹕“你爸年轻时也不是没失过﹐有啥呀﹖”
    “哎呀﹗老城同志﹗跟谁呀﹖我咋没听说过哪﹖”老妈在厨房撂下手里的活儿﹐又开始里应外和的凑热闹﹐我这个年轻时当过文艺兵唱过样板戏跳过忠字舞的老妈耳朵尖的像只革命蝙蝠﹐每次躺在床上就能听出半夜里回家的是四处鬼混完毕的我﹐还是我那个在麻将桌上输干了被撵回来的老爸﹐老妈一撒开她的革命文艺腔﹐家里也霎时生趣盎然起来﹐我轻车熟路地笑着看了会儿他们俩的家庭肥皂秀﹐估计足以满足了老两口的表现欲后﹐便礼貌的退场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听了会儿《混子》没听进去﹐心不在焉但感觉有些紧张﹐又听了会儿《恋曲2000》还是没走出心中的紧张﹕那个鬼公司应该不会要看学位证吧﹗
                   
    “你的学位证哪﹖”
    “我……忘带了﹗”
    “哦﹗忘带了﹗”那个管招聘的中年男子看了看我又扶了扶眼镜﹐继续翻我的简历﹐所有来应聘的满满的坐了一屋﹐都掉着头的看我。
    “忘带了﹐怎么连个复印件都没有啊﹖”
    “……”
    “诚实点﹗小伙子﹐不怕的……有没有学位﹖”
    “没有﹗”
    “什么原因﹖英语四级没过﹖”
    “′茤袜k铮□侨□瞥杉□际圆患案﹗□
    “那恐怕不行了﹐小伙子﹗我们公司是个正规公司﹐没学位是绝对不能招的﹗好吧﹖就这样﹗你可以先走了﹗”
    “好﹐谢谢。”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简历后正要转身出门﹐他又叫住了我﹕“小伙子﹐记住啊﹗以后要诚实﹐不要撒谎﹗没有学位的学生﹐我们其实就认为他是没有上过大学的﹗”
  
    我走到那家公司的楼下﹐保安问我要登记卡的时候﹐我告诉他等一会儿﹐便又掉头回了楼上的大会议室。
    “我操你妈的﹗你说谁没上过大学。你再说一句﹗”
    “你说什么﹖”他回过头又开始朝我扶眼镜。
    “我说我操你妈﹗听明白了吗﹖你个傻逼﹗你说谁没上过大学﹖”直到那俩个保安冲进来把我架出去﹐我一直都是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像个泼妇疯狗一样的狂骂不止﹐一屋子来面试的人都呆住了看我﹐全楼好象都能听到我的声音﹐他像个龟孙子似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回﹐站都不敢站起来。
    那个估计是老爸熟人的家伙替我跟保卫科里的众人“沟通”了一番﹐在派出所人还没到之前﹐给我签了出入证﹐让我赶紧离开。
    我在那家公司门口的玻璃大楼前照了照水银面儿﹐发现自己除了脸红了点儿﹐身上的衬衫和领带看上去还是挺神气体面的。
                   
    “喂﹐你好﹐请问杨红回来了吗﹖”
    “你是﹖”
    “我是城小楼﹐你姐回来了吗﹖”
    “我姐刚走。她上个月就回来了﹐前天刚走﹐跟她朋友回上海了﹗”
    “哦﹗……那……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就不会来了。她应该就直接在上海做毕业设计了﹗”
    “那……那好吧﹐谢谢你了﹗”
    “唉﹗你先别挂﹗你在哪儿﹖”
    “在楼下。”
    “那好﹐你等会儿﹐我姐有样东西让我交给你﹗”
    “什么东西啊﹖”
    “你的那盘磁带。”
    “哦﹗行﹐你下来吧。唉﹗对了﹐你姐她听了吗﹖”
    “听了。我也听了﹗”
    “……”
    “挺好听的﹗真的﹐我很喜欢﹐这几天总听。”
    “那你就留着吧﹗给我也是搞丢﹗”
    “还是给你吧。我姐跟我说必须还给你﹗”
    “你知道我姐为什么对你这么死心吗﹖”她把装磁带的塑料袋递给了我后问我。
    “是不是……因为……我找过两个……”
    “不是因为这个﹐城小楼﹗我姐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你那么死心的﹐这么多年的感情﹐其实她也很不想放下。”
    “那……那是……为什么﹖”
    “是因为你最后问她的那句话﹗城小楼﹐你是她的初恋啊﹐她把什么都给你了﹗你怎么连这个都敢怀疑她哪﹗你真是太残忍了﹗”
  
    天黑的时候﹐我才走到学校﹐用手刨开了大槐树树根下的一块杂草和湿土﹐把磁带埋了进去。
  
  
  
  (79)
  
    “喂﹐你晚上在不在﹐我去你哪儿对付一晚。”我在电话里问小警察哥们。
    “不行﹐今天不行﹗今晚我和那女孩﹐我们得用房间﹗”
    “不是两间哪吗﹖”
    “哎呀﹗……那很不爽的吗﹗人家不是常来的﹗”
    “那行了﹗”
    “你在哪儿那﹐傻逼﹖”
    “别问了﹗我挂了﹗”
  
    我在学校磨蹭了半晚﹐没碰上一个熟人﹐只发现我们的老宿舍灯已经亮了﹐师弟们好象有的已经搬了进去﹐里面有了些吵吵闹闹的声音﹐窗沿上也摆上了两双脏球鞋。
    家里的灯还是亮的﹐刚进门﹐老爸就拉开弓子的迎上来﹐结结实实的一个大耳光把我打翻在地﹐我头嗡的一下看着妈妈从卧室里跑出﹐第一次听到她说那么多的不干不净的粗话﹐她愤怒的直接冲向了在我身后暴跳如雷的爸爸。
    我真的一点都不怪我那个没有上过大学﹐却又对大学充满憧憬的爸爸﹐可我也决不会去告诉他我的大学里都发生了什么。
    妈妈安慰了我半天﹐才发现我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委屈和难过﹐于是又声嘶力竭的跟我声讨老爸﹐搞到最后反而是我安慰起了她﹐跟她回味了些老爸的出类拔萃和过人之处﹐最后﹐她终于忍住泪水痛快的答应了我的请求﹐拨给了我1000块钱﹐好让我跟个旅游团出去玩一圈。
    买了两大盒安眠药后回到家﹐穿上了老K送的小立领衬衫﹐戴上了小红给我编的那条黄色手带又去修剪了一下头发﹐第二天﹐留了个纸条﹐我就把自己打扮得像朵花似的上了火车﹐火车上的几个假期回家兴高采烈的学生让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怎么忘了去那棵老槐树那儿看看哪﹗
    夜里﹐好象前方有些事故﹐火车断断续续的停走﹐我也断断续续的做了个梦﹐梦见了学校里那个在食堂见过一眼的十七八岁的小民工在大槐树下挖我的信﹐我问他为什么挖这些信哪﹖他茫然的望着我告诉说他们要把这棵大树砍掉了﹐我又问他为什么要砍大树啊﹖他说要盖楼了﹐要在学校里盖很多的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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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时﹐火车走的痛快起来﹐我也再睡不着﹐起身翻开书包里的那本英文名著﹐第一页龙飞凤舞的写着“城小楼购于大学第一天”几个大字﹐大学的下面还被红色圆珠笔加画了两个五角星﹐不远处的那几个大学生又开始了喧嚣热闹的牌局﹐一阵阵的发狂大笑﹐有几个这么够手的朋友真不错﹐到哪儿都能开桌牌﹐都能笑起来。我看书上的那些英文字母虽然看的懵懵懂懂﹐但却也并不怎么羡慕他们﹐因为我也有过那么几个够手的朋友。
    真奇怪﹗老大的问题我还没想通﹐为什么让那只老龟先跑十米﹐那只兔子就永远也追不上它了哪﹖
  
    黑糊糊闷热的小巴车里人满为患﹐都是些带着大编织袋子或旅游包回家的人﹐穿著脏兮兮的衣裤和破破烂烂的旅游鞋﹐相互之间操着方言热情欣慰的搭讪交谈﹐脸上也于是露出了激动不已的笑容。
    躁动不安的小巴崎岖动荡的颠簸了一个下午﹐车上人几乎都已下光的时候终于到了终点﹐是个仅有一个煤矿的小镇﹐小镇小的一眼就能看到头。而且什么东西看上去好象都只有一个﹐一个小旅店﹑一个小饭馆﹑一个小录相厅和一条运煤的街。
    第二天早上﹐一个大胡子渣渣的运煤司机收下了我最后的一包烟﹐给我带到了前面的一个镇子﹐这个镇子稍微繁华些﹐一下车立刻就有很多的小三**围过来问我去哪儿﹐我选了个残疾人小老板的车﹐告诉了他我的去处又象征性的还了还价便又再度出发。
    小三**晃晃悠悠的喝醉酒似的走过了好几个小村庄和树林﹐中午光景的时候在一个小山坡上停了下来﹐小老板操着难懂的方言跟我比划了半天﹐我才明白他的意思﹐小三**只能开到这儿﹐要不一会儿下了坡就上不来了﹐他自己没法下去推车因为他没有腿。
    从山坡上往下走的时候倒也颇为自在﹐好象自己不用使劲后面就已经有个人在一点点的推着你前进﹐步子迈的越来越大﹐迎面的风也开始凉爽怡人﹐我突然背着包高兴的跑了起来﹐就像那次跟小红玩的那样﹐她坐在山头喊﹐我往山下跑﹐看看是我跑的远﹐还是她喊得远。不过那次还是我输了﹐结果给她买了包话梅﹐我虽然跑了远远的﹐都已经看不见她了﹐可还是怎么也跑不到那个听不见她喊声的地方。
  
    刚跑下了山坡﹐就已经把我累的够呛﹐路上的风景也开始糟糕起来﹐除了稀稀疏疏的有几块菜地﹐上面有些个我叫不出名的蔬菜秧子﹐其它到处都是一片都是荒黄的杂草和小水泡﹐路旁的小树也都被浸上了些下过雨后的泥点子和土巴﹐灼热的太阳烤的一些小动物发出各种吱吱呀呀的怪叫﹐我虽然没叫﹐但也累的直喘粗气。
    不一会儿﹐一辆拖拉机也喘着粗气的从我身后开过来﹐黑壮黑壮的司机朝我挥了挥大手﹐示意我上去。小黑司机的普通话虽然方音也很重但还能听懂﹐我跟他说我是从城里来看望一个远房亲戚﹐他也很高兴的跟我讲起了这附近几个村子的大致情况和他前两年在城里打工时的经历﹐没想到一脸老气横秋的他居然还比我还小一岁﹐而且已经结婚生子了。
    我的心脏不知为何开始剧烈跳动﹐于是便小心翼翼的问了问他这附近我们同龄年轻人的情况﹐他大笑的回答说﹕哪儿还有什么年轻人了﹐村里人家的地没有几家不是荒着的﹐年轻人早都跑到城去挣自己娶老婆的钱了﹗我又假装很好事的样子﹐小心谨慎的跟他打听了一下那家人家的事﹐没想到他笑的更加厉害起来﹐告诉说那家人家早已经搬走了﹐老母亲也当时就被哪个不争气的混蛋儿子给气死了。
    “那小子小时侯来我们村大河洗过澡﹐我见过他﹐不过长大了就怎么再见了﹐出了那事后他好象到现在也没回来过﹐他要是敢回来﹐肯定得被他们村的人给锤死﹗听说他上学的那几年都是村里大家伙给他凑的钱﹗”
    “唉﹐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我也是听说的﹗”
  
    在一个满是不少土堆的村口﹐小黑司机把拖拉机息了火告诉我到了﹐我下了拖拉机想塞给他几块钱﹐他坚决不肯收﹐并告诉我一定要去他们村找他玩去﹐他们村挨着的大河能洗澡﹐旁边还有个能喝酒吃饭的水上餐厅﹐他说他很久都没怎么跟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去哪儿玩过了。
    那个村比我想象的要大不少﹐农舍一排排的遍布半山腰和山脚﹐吃饭的时间好象已经过了﹐只有零星的几家烟筒里还冒着炊烟﹐一柱柱的袅袅升起还煞是好看﹐村里头走了一圈﹐还真的见不到几个年轻人的身影﹐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有过年是粘贴的现已破碎不堪的春联和福子﹐里面断续的传出牲口的叫声和粪臭味儿﹐几条在附近自由活动溜达找食的黄花狗饿狠狠的跟我擦肩而过时真的把我吓得出了冷汗﹐跟他们对视了许久﹐发现它们并没有收拾我的意思后﹐又不免觉得它们这些城市里没有的风景很是可爱起来。
    黑漆漆的小杂货店里摆的都是些我从未见过的牌子的香烟饮料和食物﹐我挑了瓶看上去还算纯净透明的矿泉水﹐又买了根火腿肠﹐来到一家人家门口前的树墩坐下歇息﹐不一会儿﹐那家人家的小孩发现了我﹐穿著件满是水涸大衣襟﹐站在门口手指头咬在嘴里奇奇怪怪的看我﹐我笑着朝她招手﹐并给她掰了块火腿肠﹐她走过来拿住火腿肠飞快的把手指头从嘴里抽了出来把火腿肠塞了进去﹐一边有滋有味的咀嚼一边还是奇奇怪怪的看我。无声无息的整整吃完了我大半个火腿肠﹐她好象突然一下吃饱了﹐转身高兴地跑回了家里。
    随即﹐屋里就传出了大人的叫嚷声和小孩的痛哭﹐我起身往院里看﹐那家的大人也正拽着小孩朝我走来﹐她刚刚吃在嘴里的火腿肠好象全被抠了出来﹐湿腻腻的粘了一脸。一阵暴风雨一样的发问和盘诘后﹐确认了我不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大人才瞪了我一眼﹐拽着哭涕不止的小孩悻悻的转身回家﹐我稍是镇定后﹐向旁边刚纔的一个看热闹的老头打听了一下那家已经搬走的人家以前住在哪儿﹐他犹豫的看了看我﹐见我确实不像坏人才长吁短叹的回答说那家人家自从那年发大水就一直都没盖得起房子﹐全家原来都挤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土棚子里﹐后来搬走﹐土棚子也就被人家给拆了盖房了。
  
    我又在村子附近走了一圈﹐四处都是贫困凋敝的凄凉景象﹐毫无诗意且一点也没有老大跟我说过的那种回味无情的感觉。
    下午我终于走进了那所小学校﹐四趟小平房口字形的围成了一个小操场﹐操场中间的旗杆子上面没有了红旗﹐光秃秃的插在那里﹐操场边有几个人在忙忙碌碌的搬东西。
    一位老识字先生模样的校领导问明我的来意后像打量怪物似的审视了我一番﹐然后一脸严肃的告诉我说学校要拆迁了﹐东西都要搬进县里的学校去﹐学生也要转到邻近的几个村去上学﹐这里这一学期都基本没什么老师给上课﹐学生也基本都没怎么来上学而是在家务农﹐学校的房子和院子马上都要改做村里木材厂的仓库﹐这里根本不可能再需要什么老师了。
    走出学校的门口﹐天好象就无端的灰暗起来。
  
    我跑上那个山头上时﹐天空阴晦的更加厉害﹐整个村庄都被笼罩在一种灰蒙蒙的调子﹐收衣服的﹐叫小孩的﹑赶牲口的和从田里往家跑的人们都熙熙攘攘的都忙成了一片﹐大家好象都在准备好迎接着一场大雨的洗刷﹐村口的土堤坝看上去还很是有点不堪一击的脆弱可爱。坐在山头看了一会儿﹐尽管一家家农舍都以严阵以待﹐可大雨好象还没有立刻拜访的意思﹐我又朝山坡的另一腰走去﹐这边可能是山的阴面﹐花草树木都不多﹐几处庄稼更是青黄不接的可怜﹐四处放眼尽是一片更加的荒芜和满山遍野的绝望﹐我开始厌恶起这种败落景象和情绪﹐于是发了疯一样的拔足狂奔起来。
    转过山腰﹐看见了一个绿油油的草坡﹐我的心情才稍有好转﹐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去卧倒在了上面﹐伸手去摸包里的烟才想起烟早已抽完了﹐吃的也没剩下什么﹐我饥肠辘辘的闭着眼镜喘了会儿粗气﹐哼了会儿歌又喝了两口水﹐再睁开眼睛时才发现天不知什么时候又已经晴了﹐明晃晃的太阳照得这个草坡亮晶晶的刺眼可爱﹐不知哪来的一阵清风吹拂在身上的时候﹐我突然一阵头皮发麻﹐好象又突然的感觉到了点什么。
    我仔细的看了四周﹐除了没有了那群小孩﹐眼前的一切都跟我梦见的那片草地一模一样。
    这里我已经来过好几次了﹐每当小红回来或走的时候。可是不知道﹐这次﹐她是回来了﹖还是﹐又要走了。
    对了﹗我还应该高兴的吃点什么。可我除了那两大盒安眠药﹐好象就没什么可吃的了。管它哪﹗没有选择更好﹗开心就行﹗那几次我来这儿可都是开开心心的﹐这次也别扫兴﹗
  
    远远的那个身影﹐那是个稻草人吧﹖
    戴着个大草帽﹐一动不动的﹐在那里傻等着
    你﹐是为了驱赶云雀吗﹖
    这儿哪里有云雀啊﹖
    孤独的小稻草人﹐看你懮伤的样子
    你也是个独生子吧
    趁现在﹐我们的头上﹐还有几朵白云做伴
    你想把所有的心事都摊开来﹐跟我说说?
    还是﹐情愿就这样﹐跟我一起沉默
  
    我好象有点困了﹐可我不能困啊﹗
    我的那些好朋友﹐还有妈妈
    如果我睡着﹐他们一定会悲伤吧
    可他们知道
    我这望眼欲穿的思念
    还有我的玻璃鞋吗﹖
  
    太阳真好﹗
    可我为何头疼的厉害
    我应该解开衣扣﹐好让暖暖的阳光照照
    我这个﹐刺在了身上的
    刺在了心上的……小小的………“红”字
  
    等一会儿
    哪儿﹐会是我的归宿哪﹖
    是天边的那一端吗﹖
    我的朋友们在那边吗﹖
    他们现在﹐也在抬头看着天吗﹖
    他们会看着我﹐飞向天际的那一端吗﹖
  
    大槐树﹐我没忘了你﹐我怎么能忘了你
    你这个唯一知道我所有秘密的家伙
    他们没有把你挖走吧
    来吧﹐大树﹗
    告诉我﹐这样沉默的向她表达﹐是不是有点代价太傻
    要不﹐为什么﹐我还是这么难过哪﹗
    大槐树﹐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告诉你
    请你替我谢谢这个的世界吧﹗
    不管怎样﹐她终于就要结束了
  
    那是彩虹吗﹖
    怎么还没下雨﹐就来了彩虹了﹖
    对﹗这不是真的﹐我一定又是在做梦﹗
    这﹐又是一个﹐海市蜃楼﹐美丽骗人的梦
  
    风啊﹐你就这样轻轻的吹吧
    千万不要停下来
    千万不要﹐吹醒这个﹐小楼和小红
    还在一起的梦
  
    唉﹗为什么﹐好端端的太阳
    怎么变得透明起来﹖
    怎么好象还在上面一晃晃的颤抖
    是我要睡了吗﹖
    是你受委屈了吗﹖
    是她那儿要下雨了吗﹖
    还是﹐谁的眼眶﹐又湿了﹖
  
    “小红﹐什么人是好人哪﹖”
    “对我好的就是好人﹗”
    “那什么是坏人哪﹖”
    “你就是坏人﹗”
    “我对你不好吗﹖”
    “好﹗”
    “那我为什么是坏人哪﹖”
    “因为……因为我对你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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