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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城市没有不朽的神话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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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城市没有不朽的神话

一篇好文,冰冷的城市没有不朽的神话(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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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原作者:快乐布衣


  男人是种奇怪的动物。

  象我,20岁时喜欢大几岁的女人;30岁时喜欢小几岁的女人;35岁时却喜欢才二十出头的女孩。

  在海滨城市Q市的环海路边,有个“瑟堡”酒吧。两边是殖民地时代留下来的洋房,这些与中式建筑迥然不同的建筑至今已有百年历史,却依然保持着那种幽雅的异国情调。

  我和这里一家公司有业务,每隔一个月我就飞过来结算帐务。

  他们对我很热情,总张罗着在这儿给我找个女伴,我一般婉言谢绝,因为我在北京有女友和相好。

  直到林静出现。

  林静是夜色初上时出现在丰田子弹头车门边的,这辆造型如子弹的车是我来这里时他们派给我的专车。

  那天下午和对方公司梁副总欢喜地瓜分了本月的利润,他非要拉我去HAPPY,打电话要他那娇嗲的不到20岁的小情人帮我约个姑娘。

  女人的相貌在夜晚和白天有着本质的不同,昏暗的光线会隐藏女人的缺点,突出她们面部的娓娓动人,有句老话叫“灯下看娇娘”(it is 油灯,作者注)。夜晚的漂亮女人暴露在在太阳下时大都令人失望。看到林静时,我的心忽悠了一下,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啊!

  司机座上的副总替我们相互介绍,他暧昧地向我眨着眼。林静冰凉的手和我握了一下,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瑟堡酒吧。

  昏暗的灯光下,音乐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弥漫出来,似乎有幽魂在这陈旧华丽的空间中缓缓游走,腐蚀着坐着站着舞着喝着的人们。

  林静和我默默地坐在小圆桌两边,她喝百利甜,我端着扎啤。

  花瓶里有枝黄玫瑰,盛水的宽口酒杯里漂着点燃的红蜡烛,印着啤酒品牌的烟缸里尚未熄灭的烟头冒着袅袅白烟,还有在这个场合惯常会有的男人女人惆怅的脸。

  “这里不错!”我说,

  她没听清,淡蓝眼影下的眼睛询问地看着我。

  “这里不错!”我提高嗓音压住嘈杂,“很象国外。”

  她听清了,似乎比较满意我的评论。屋里的空气有陈腐的味道,我点了枝“中南海”,眼神停在林静脸上。

  晚饭时,副总告诉我林静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被一家大户收养。那家的大宅是租界时期英国人的俱乐部,有幽深的花园和标准网球场。那时戴礼帽的英国绅士称它维多利亚公园,在大院的东北角,有座天主教堂。

  我奇怪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细?他说是他的小女人说的,我说没看出你马子居然挺诗意。

  吃过饭后,副总和情人把我们撇在瑟堡就匆匆离去,十有八九是奔赴他们的爱巢云雨一番。

  副总在饭桌上隐晦地向我抱怨小女孩难对付,这有他特意叫的一盅牛鞭为证。我说自己开垦的荒地更要勤劳耕耘。我们哈哈大笑,闹得正私下嘀咕的两位女孩不明所以。

  林静20岁左右,到了我这个岁数,无论包裹成怎样的女人,我都能X光般准确想象衣服下身体的各个部位的形状以及她们的年龄,多次的实践证明我判断无误。

  我和她的状态在别人看来,要么是绝对陌生要么是熟得不能再熟。除了寥寥几句对话,我们沉默地度过了一个晚上。

  夜半的海风有些凉,她谢绝了我送她回家的美意,说声“拜拜”后钻进的士绝尘而去。

  躺在床上,想了她一分钟,就昏然睡去。这是几年来除徐昆外我想某个异性时间最长的一次。



  第二天早晨副总打电话吵醒我,要拉我去这个城市东北30公里的道教名山游览。惭愧的是我来了这城市无数次,一直没敢去爬这座山,怕自己被淘虚的身体根本挪不到山顶。

  副总说林静也去,我不禁一喜,赶紧到酒店大堂的商店买了身白色休闲装和一双锐步。

  林静见到我时,嘴角有笑意,亲切了些。

  副总的小蜜一见我就夸张地“哇”了一声,原来林静和我不仅衣着如情侣,就连脚上的锐步也是同出一辄,只是她的鞋小了我的几个号码而已。

  这巧合使大家很愉快,林静的脸微微发红。副总调笑着启动了车子。

  这座名山真的是水气岚光,灵秀幽清。林静对这里很熟悉,她告诉我说这是我国海岸线上唯一超过千米的山,有着“灵异之府”的美称。

  我开玩笑说这一分钟你对我说的话已超过了昨晚你和我一起时说话的总和。她噗嗤一笑,粉脸微红,看得我神不守舍。

  我们走南线的上清宫,一直爬到巨峰。爬到顶时,我的衣服被汗水湿透,可觉得心明气爽,林静也香汗淋漓,副总那对儿被我们拉下很远。

  买了汽水坐下休息,林静说想不到我居然能爬上来,因为我身胖体虚。我说其实我早想放弃了,可不想在女士面前丢脸,只好努力攀登。

  她说“真看不出来啊!”

  静下来的身体无法忍受被山风吹拂的汗湿衣服,我提议往下走去和副总会合。林静恶作剧地说让他们找不到我们好了。她笑着拉着我胳膊走东线的太平宫,我还悲天悯人地想副总和小情人会怎样焦急的寻找我们啊!

  打了辆的士,我茫然地看着旁边兴致勃勃的林静,不知道她想去哪里。

  她吩咐司机去小鱼山那儿的鲁迅公园,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不用问是副总打来的,他在电话里佯装恼怒,一边的林静偷偷地抿嘴笑。

  走过玻璃瓦的的石牌坊,远处海面风帆点点,浪花起伏跌宕,我坐在礁石上,心旷神怡。

  林静甩了鞋袜跑到沙滩上踏浪,我沉迷地看着海天一色中的女孩,希望这一瞬间是永远。



  女孩是种奇怪的动物。

  象徐昆,才二十出头却喜欢我这35岁的男人。似乎所有女孩都喜欢比自己大的男人。

  徐昆在机场出口向我招手,1米75的模特儿身材和俏丽的脸庞在那群翘首期盼的人群中格外醒目。她毫不避讳地给了我一个大拥抱,不顾旁人的惊奇。

  徐昆是我的女友,至少她认为是。因为她需要一个男友,我需要一个女伴。

  我曾告诉徐昆我是不会娶她的,理由如下:

  一)她太小,我叫她侄女她都不亏,别人会讪笑我老牛吃嫩草;

  二)她太高,随便穿什么鞋都会把我1米81的身高比下去,伤我自尊!我也不能霸道得不让她穿高跟鞋;

  三)我叫她爸爸大哥,娶了她,辈份会乱得一塌糊涂;

  四)我们是本家,过去有女人叫徐徐氏的吗?我猜她也不肯象香港前政务司长陈方安生那样叫徐徐昆,多怪异!

  徐昆有个小她4分钟的妹妹徐仑,她们可以同用一张身份证,区别在徐昆左耳后有颗红痣而徐仑没有,性格上姐姐外露妹妹安静。

  我曾“恶毒”地琢磨这要是在古代就好了,徐昆可以带徐仑及嫁妆过来。想想两个徐徐氏、或徐徐昆和徐徐仑睡我两边,我往哪边翻身都能看见同样的面孔,一定刺激。

  徐昆对我的怪论不屑一顾,她甚至说愿意带妹妹和我一起生活,她说徐仑打小只喜欢姐姐的男朋友。

  这下轮到我发呆了,看着她年轻的脸,心说:i 服了u 。



  老徐在总后格尔木兵站当了20多年兵,开着大解放(后来改成日本五十铃)往返于青藏线。

  20年前他太太临产时,他在昆仑山脉的唐古拉山口被风雪围困几天几夜。夫人要他给一双女儿起名,他就将昆仑二字平分给两个孩子。

  10年前我做导游时在威海认识了老徐。总后在威海田家村有疗养院,我带的团也住在这个疗养院。院长请我喝酒时连这位上校老徐一起叫上,老徐和小徐都能喝,家都在北京,所以一见如故,老徐约小徐有时间去格尔木。

  第二年夏天我去了格尔木,老徐如约开着五十铃把我拉到拉萨,还带我去了与锡金交界的亚东,那是个美丽西化的小城。

  后来他因病回到北京,在一个清廉的机关做领导,我和他家走得很近,可以说徐昆是我看着长大的。

  徐昆洋洋得意地开着我的切诺基横冲直撞,一个女孩喜欢越野车这种张扬的机器,一定是继承了父亲的基因。如果我出差在外,她就把它开走去疯。

  徐昆絮叨着这几天她的活动,我却在想海边的那个女孩。林静的神秘孤傲吸引着我,她不象徐昆那样能一见到底,她不是经历简单的女孩,在一个大户里成长远不如在百姓家长大来得轻松。

  昨晚和林静离开鲁迅公园后,她带我去一家海鲜小馆。在这间小小的馆子里,林静的气质折服了老板,心甘情愿地给我们打了7折。

  林静仍拒绝我送她回家,我说“明天我就回北京了,以后还能再见吗?”她迅速看我一眼,嘴角有一丝微笑,“看吧!”



  我去红星信用社找白桦社长。没有白桦,就没有我这公司的今天,白桦是我的兄长和生意伙伴。

  我上的是金融学院,白桦是老师。后来我从银行辞职时,白桦去德国进修。几年后我在商海焦头烂额,金融学院和几家单位组建了红星信用社,刚回国的白桦荣任社长。

  白桦给我的第一笔贷款如雪中送炭。此后我们建立了紧密的私人关系。我给了他我的公司30%的股份,有他的资金支持,我做起生意来如鱼得水。

  白桦是个瘦高男人,西服笔挺头发凌乱,饭量极大永不发胖。他是个感性浪漫的人,可惜他儿子如今都不小了。上大学时班里一半以上的女生喜欢他。

  他和我时常小聚,吃饭桑拿,交流生意信息。

  我打发走不情愿的徐昆,走进信用社。白桦正在办公室和位黑胖子聊天,那人一看就是少数民族同胞。见我进来白桦介绍说“这位是拉萨顺达贸易公司的老板扎西达娃。”我握住扎老板的手,很快亲近起来。

  扎老板请我们吃饭,我们去奥体中心东边的大府酒楼,白桦和我都喜欢这里的环境和菜肴。

  这家酒楼最醒目的是门口停放的两辆加长林肯,一次消费8000元以上的食客可以由大林肯送回家,可白桦和我哪次也没能吃那么多钱。

  趁扎老板去卫生间的间隙,白桦告诉我扎老板想在信用社存2000万元一年,一分半利。很明显扎老板想吃息差。白桦要我动动脑筋,找个短平快项目把这笔钱转起来。

  第二天是周末,中午我去徐昆家和老徐喝了好几杯。徐昆借口我酒后不能开车非要送我回家,她对老徐撒谎说晚上有演出就住公司宿舍了,我知道她想住在我那里。

  我在北京东边大运河畔的一个小区有套房子,这里空气清新幽静。屋里堆满了上万册书籍。我喜欢在家里看书听音乐上网。

  徐昆一进屋就去卫生间洗澡,卫生间里传出“哗哗”水声,我晕乎乎地倒在沙发上,思忖老徐太能喝了。

  徐昆穿着我的一件旧衬衫出来,两只眼睛水汪汪地盯着我,身上没擦净的水透过衣服显出了身体轮廓,她走过来搂着我的脑袋在她胸前,浴液和她身上的香气围绕着我,我陶醉了。



  我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有卧室墙上一幅“前赴后继”的书法为证,无论是情感还是生理上,女人是我宣泄和依靠的对象。

  徐昆对我而言不同于其他女人,尽管我们的关系很亲密,可我怎么也不能和她那样,我宁可出去找个女人也不愿碰她,在我眼里她还是个小女孩,还有我很在意和老徐的关系。

  徐昆18岁时向往做演员。正好暑假里有个电视剧组找白桦拉赞助。我趁机把她塞进剧组混个角色。

  她拍戏那天我去参观,她演个险被强暴的女孩。正式拍摄时演坏蛋的莽汉假戏真做地撕破了她的衬衫,徐昆半裸着光顾尖叫了,我赶紧冲过去把我的上衣披在她身上。她定下神后狠狠踹了正傻笑的莽汉一脚,以后再不提当演员。

  后来徐昆迷上了T型台,她的偶像是德国超级名模克劳蒂亚•希弗。也不知道谁夸她有模特气质,加上她的身高合适,她索性辍学去个草台班子边学边做。

  她的运气不错,在一次大赛中崭露头角,顺理成章地和一家模特公司签了约。把希望两个女儿都上大学的老徐气得够戗,还好徐仑后来上了北大,老徐才平衡些。

  我那次救美给了徐昆深刻的印象,从此她不再叫我叔叔,有事没事地就来骚扰敲诈我,然后心安理得地占领了我那套房子朝向最好的一间。

  除了男女间的界线我们没逾越外,我们给别人的印象就是一对,需要女伴的应酬场合她都在我身边,她的表现总是大方得体,有人觊觎她会碰一鼻子灰。

  我对她的感觉很复杂,至少她现在是我生活里最近的女人,将来?我没想过。



  在徐昆温馨的怀里享受女人的温柔,电话不识时务地响了,徐昆恨恨地盯着电话叹了口气,自觉地离开了,我喜欢她这样懂事。

  白桦:“怎样了,想好扎老板的钱怎么用了吗?”

  “还没有,别急啊。”

  “赶紧吧,这钱闲一天我都急得慌。”

  “好好,可也得找个塌实项目啊,要不钱回不来怎么办。”

  “你多费心吧,我要去上海开两天会,等回来再聊。”

  “好,一路平安。”

  打开电视,徐昆拿袋炸薯片和我挤在一个沙发里。她喜欢言情剧,除非有直播的球赛,一般电视都是属于她的。

  她挑了个很时髦的青春片,里面那位漂亮又傻乎乎的女孩呕心沥血地逼问着心不在焉的英俊男孩“难道我不是你的初恋?你说是谁?是谁!”

  徐昆转眼看我,学那个女孩逼问我“你的初恋是谁?是谁?”

  我挥手给了她一个温柔的小嘴巴,起身离开,她不依不饶地叫着,嘴里还嘎巴嘎巴地嚼着。

  我在书架找到读了一多半的《尼米兹传》,回来坐在沙发上研究尼米兹怎样策划了中途岛海战,我喜欢参研军事,尤其是二战的太平洋战争。

  徐昆不满地捏着我的双层下巴,她总想揉掉一层,嘟囔着“哼,一说初恋你就不理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不是暗恋上戴安娜王妃了吧,要不就是哪个漂亮的女老师?”

  我瞪她一眼“想什么哪,看你的电视吧。”她立刻乖乖地看起电视了。

  这丫头的话勾起了我的回忆。

  初恋是美好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可我的初恋虽美好,却不能向别人叙述。生活常常戏弄人,即使双方谁也没错,一对男女也不可能仅凭感情就执守一生。

  那个女人现在和我同在这个城市。她结婚那天我如刀绞的心痛已是过眼云烟,但她深刻影响了后来我对待女人的方式和感受,到今天我仍未婚,很大程度是拜她所赐。

  徐昆说的没错,我是爱上了漂亮的女老师,她叫庄妍,上大一时她才分来教商业会计。



  20岁时的我是个奇怪的动物,偏喜欢大我4岁的庄老师,我觉得庄老师和班里的女生相比,如同白天鹅和丑小鸭。

  庄老师的商业会计是选修课,当她来到教室上第一堂课时,教室里三三两两总共不到20个学生,我猜她一定有些失望。坐在第一排正昏昏欲睡的我却象打了吗啡一样精神起来。

  啊!我的梦中女神出现了。

  以后上庄老师课的男生明显多起来,女生们开始恨她。

  她1米63,身材匀称,面容姣好,讲起课来声情并茂,于是我沉迷于她的风采而忘了她灌输的知识,到期末考试时商业会计我被当了。

  我只好厚着脸皮去求她,对她编了个假期要参加高校足球联赛而我是校队主力没时间再复习的歪理企图打动她,没想到对我没什么印象的她听说我是校队主力就开恩给我打了及格,并问我什么时候比赛因为她是个球迷。

  我在球场上纵横驰骋时庄老师就在场边,而且踢得更是奋不顾身,结果我被对方铲到左腿膝盖,抬了下去。

  剧痛使我满头大汗,庄老师关心地看着我,还拿她的手帕帮我擦汗,然后她自告奋勇地打车送我回家。她和我坐在后面,车子拐弯时她会靠我一下,这感觉可真妙。

  她扶我进家时我妈狐疑地看着她,我赶紧说她是我们足球队的领队老师,因我受伤就送我回来了。她连口水都没喝就匆匆告辞。

  我的腿恢复得不好,韧带收缩,左腿比右腿缩短了,走路象个瘸子。庄老师知道我这样子,赶来带我去骨科医院治疗,按摩几次后我的腿好了。

  我和庄老师相爱了,爱得如火如荼激情四溢。在一个下午,我家没人,我们有了第一次,那是我的第一次。



  迫使我们分手的压力最早来自我家,我母亲觉察了我的变化,不知她是怎么找到的庄妍,也不知她们谈了什么,反正庄妍开始疏远我了。

  我那时年轻,一次次地没完没了地纠缠着庄妍。想起来,她即使是还爱我也受不了这个楞头小伙的蛮不讲理,她终于不能忍受,我们大吵一架讲了无数彼此伤害无法收回的话后就分手了。

  分手后的我如行尸走肉,成绩迅速下降,也不去踢球,班里有个不错的女孩对我示爱也被我粗暴拒绝。庄妍看我这样,终于和我心平气和地谈了一次。

  她说她不是不爱了,而是觉得我们的感情没前途。我们会面对许多阻力。她说她只是个普通女人,想安稳地过一辈子,况且我比她小,等我能够立业时她早人老珠黄了,她说那时我会遗弃她的。

  我流着泪说不会的不会的。

  她母亲般的把我搂在怀里,我的泪湿透了她的衣襟。

  后来听说她有了男友,可谁也没见过。直到她结婚那天,才知道她的新郎就是白桦。

  庄妍大喜那天我自己喝醉了。

  毕业后我才能自如地面对白桦和他太太,已有身孕的庄妍亲切地看着我,我怀疑自己是否和她有过那段情。从那以后我和庄妍没有私下见过面,连一般的联系都没有。

  我们以前的关系没人知道,我相信她不会告诉白桦的。直到今天,我对白桦也没有任何内疚的感觉,我和庄妍相爱在他们之前,我也知道保守秘密对大家都好。

  我开始和白桦合作后,才头一次去他们家。那时他们的儿子5岁了,那孩子跟我很亲,拉着我玩他的遥控坦克,庄妍在一边看着我们,目光满是做母亲的满足与快乐。

  后来我和一些女人交往过,可我对女人的热情已被庄妍耗光。我不再有初恋时赤子般的激情,对那些从我身边失望离去的女人们心存负疚。

  徐昆倚着我肩头睡了,我们依偎着,天色已暗,屋子里静悄悄的。

  我轻轻抱起她,她在做梦嘴里咕哝着。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了个亲切的吻,端详着她年轻美好的面孔,一瞬间有了和她共度此生的念头。

十一

  下午在办公室百无聊赖,手机响了,徐仑从北大校园打来,她要见我,约在北大南门外一个叫“往事如风”的酒吧。

  我眼里的徐仑是另类的,尽管她有着和徐昆一样的身材相貌,可她俩的性格迥然不同,徐仑总是不言不语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老徐曾奇怪地对我说,小时候徐仑不这样,爱说爱笑的,大概十四岁以后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也许是女孩子长大了的缘故。我看她们姐的眼神就可以准确地区分她俩,不用看谁的耳后有没有痣。

  偶然和徐昆说起她妹妹,徐昆也总是欲言又止唉声叹气。据我所知徐仑从没谈过恋爱,其实她身后有许多追求者,这令我很奇怪。

  徐仑在酒吧里等我,她已要了可乐,我要了矿泉水。

  这是徐仑第一次单独约我,我有些好奇。平时我们经常三人聚会,调皮的徐昆总是伙同妹妹放我的血,我们吃遍了北京的大小馆子泡遍了各色酒吧。只有和姐姐在一起,徐仑才是快乐的。

  本以为徐仑是手头紧张想跟我借钱,近年来凡有人郑重其事的约见我一般都是借钱的。可我看到的徐仑是快乐的。

  果然徐仑不是跟我借钱的,她说想退学去美国念书,她的托福分数够了,纽约一个属于常春藤联盟的大学已寄来了录取通知书。徐仑怕老徐不同意她去美国,因为她觉得老徐对资本主义有着很深的成见,所以请我去做她爸爸的工作。

  姐妹俩的妈妈在她们十二岁那年因心脏病去世了,老徐独自抚养姐妹俩,他一贯的军人作风使她们很怕他。机灵的徐昆有什么事总求我去和老徐说,我成了传声筒,没想到徐仑也学会了徐昆的这手。

  我说出国念书是好事,我来做老徐的工作,放心!钱不够找我,一定要先把出国的困难想周到。徐仑高兴地向我道谢,说晚上还有课就告辞了。

  晚上和徐昆吃火锅,问她是否知道徐仑出国的事,徐昆说是她让徐仑约我的,徐仑的出国步骤也是由她一手策划的,她说徐仑必须出国。

  我端详了她半天,觉得这小丫头很不省油,有被她暗算的感觉。

十二

  正琢磨怎么和老徐说徐仑的事,老徐打电话来约我第二天晚上去他家喝酒,有事找我。

  徐昆那个晚上有演出不在,家里就我和老徐。

  我挽袖子戴高帽进厨房,摆出大厨风范,用郫县豆瓣和干辣椒做水煮肉片、草蕨老抽和糖做红烧鸡翅、炒个蒜茸空心菜,热腾腾地端上桌,老徐眉开眼笑迫不及待地开了瓶二锅头。

  老徐不会做饭,老伴去了后在家就凑合着吃,徐昆会做饭可不常在家。所以老徐很欢迎我去他家,其实是欢迎我去做菜,他家厨房里的作料和坛坛罐罐基本是我置办的。

  老徐犹犹豫豫的要说什么,我玩笑道大哥有事尽管说,小弟两肋插刀在所不辞!他才说家里的房子要买产权,钱不够想跟我借一些。

  他家不宽裕,老伴生病时家里不多的储蓄都花掉了。老徐的单位没有油水,他为官清廉,徐仑读大学花销也大。还好徐昆工作后能补贴一些家用,才使生活不至拮据。

  老徐是个好强的人,开口借钱是不容易,我轻松地对他说小事一桩,明儿我就把钱送来,他如释重负,把面前的酒杯斟满了。

  我想起徐仑的托付,就拐弯抹角的把徐仑要去美国的事告诉他,没想到老徐居然举双手赞成。

 他说早知道二丫头有这个心思,就让她去吧!还说等徐仑在美国立住脚,他还想去看看纽约的自由女神呢。我一高兴就和老徐拼酒了。

  我大醉,留宿他家。

  第二天清晨被徐昆吻醒,她裹着睡衣钻到我被窝里骚扰。我睡意朦胧地边回应她的吻边说你胆真大,就不怕你爸爸进来查铺?

  她嘿嘿笑着说老爸刚去早锻炼,没一个半小时回不来。

  她柔软的身体唤起男人的本能,宿醉未醒的头脑失去了原则。我隔着薄薄的睡衣抚摸她修长的身体和饱满的胸脯,当欲望就要击中我时,我突然清醒了,吻着她的脸说不能同时放开了她。

  她气忿忿地看着我,我安慰她说还是等结婚后吧,你还是个小姑娘呢!哄了半天,她才有了笑容。其实我挺难受的,也挺佩服自己的理智。

十三

  我上午去找李新萍,把被徐昆勾起的欲望发泄了出去。

  海滨公司副总打来电话,说他们那儿著名的啤酒厂下属一个分厂因流动资金不足急需融资,条件优厚,问我这里有没有待放的钱,我详细问了情况,觉得可以做,就去找白桦汇报,然后就去机场扑票。

  徐昆开车送我到机场,我把老徐要借的钱交给她。她已习惯了我的随时出差,告别时象个小妻子叮嘱了我一番。

  副总从机场直接把我拉到40公里外的啤酒分厂。我厂房林立,生产线已安装完成,符合我们放款的基本条件。

  我询问副总是否可以在当地找家银行先接收这2000万,并以这家银行的名义把钱再贷给啤酒厂,副总满口答应说没问题。

  事情办得很顺利,谈好了分赃比例后又是喝酒吃饭,却意外地发现他换了个马子,年龄比以前那个要大些。他说前马子太任性,总和他对着干而且花钱如流水,一怒之下分手了。

  我想这下再见林静可难了。副总似乎了解我的心思,问我想见林静吗,去瑟堡就能!那是她家庞大的产业之一。

  原来瑟堡酒吧是林静家的!难怪上次在瑟堡和林静喝酒,那少爷如此殷勤,我还以为是好林静的色呢。

  唉,这姑娘眼瞧着我结帐也不吱一声,难怪家里那么有钱,真是好传统啊!

  饭后我去了瑟堡,里面顾客不多,我逡巡一番没发现林静,就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要了杯芬兰伏特加。

  萨克司充斥着每寸空间,那是肯尼•G很阳光的“茉莉花”。

  两杯酒后还没发现林静,我琢磨别再给林家大厦添砖加瓦了,这两杯酒的帐单都够我在外面买一瓶了。正准备撤退,林静进来了。

  她后面跟着位衣着昂贵气度不凡的30岁男人。林静没看见我,他们在一张桌子边坐下,那男人挥手赶走了拿酒单过去的少爷。

  他俩在争论什么,火气都很大,音乐声压住了他们声音。一会儿那个男人拂袖而去,只剩林静一人坐在那里,她的肩在抽搐。

  我招手叫来少爷,把折成小方块的百元大钞塞进他手里,示意他俯耳过来,指着林静的桌子问:

  “刚才那男人是谁?和林小姐什么关系?”

  那少爷奇怪地看着我,似乎我是个刚进城的土老帽,“那是我们老板啊,他是林小姐的哥哥,林氏集团的副总裁林小阳!”

十四

  看着坐在那里的林静,我失去了上前搭腔的勇气。一会儿她起身向外走去,我赶紧尾随到酒吧门口,看见她上了辆红色宝马跑车绝尘而去。

  一回头,那少爷不怀好意地盯着我,手里拿着黄色的帐单。

  徐昆因为去广州演出没能来接我,我直接从机场打车去白桦办公室。他仔细地听我的汇报审查我带回来的意向书和保证书。最后他决定办理放款时亲自和我去一次海滨城市,把所有的手续搞稳妥才放心。

  和他谈完已是正午,我们去信用社旁一家北京风味的小餐馆吃饭。白桦饭量惊人且不挑食,他最喜欢这家小馆的炸酱面和炖腔骨。我们都能喝啤酒,经常八扎八扎地对着喝。

  白桦的情绪有些低落,我问他是不是工作很累,他说不是。我看他不大想说,就低头喝酒。过一会儿他忍不住了才说有人写检举信告他贪污受贿,所以很烦!

  我安慰他说无论哪个做领导的都会招人恨被人告,不必在意,何况咱们也认识司法界的人,没什么可怕的。

  我故意扯别的话题,问他儿子上学的事。他曾说过即将升初中的儿子如果按就近的原则只能上离家不远的普通中学,他想给儿子找个重点中学。

  我说我去办吧,我的母校汇文中学是重点中学,教务长是我以前的班主任和我的关系很好,花点钱就能搞定。听我这样说,白桦的情绪好些了。

十五

  25岁的女人在30岁的男人看来,处于女孩和女人的交界期,少了些女孩的青涩多了些女人的成熟。

  我30岁时就是这样看李新萍的。那时我的事业蒸蒸日上,正好有追女人的心情和财力。

  那年秋天汇文中学逢130年华诞,参加典礼时碰到班主任段老师,得知他已荣升教务长。典礼后一班男生拉段老师喝酒,酒到深处时段老师潸然泪下,我们都知道是因为他看见我们想起死去10年的儿子。

  包括段老师也不明白他那白净脆弱的儿子为什么会跳楼且没有留下只字遗言。那男孩是在接到北大计算机系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从教师楼16层他家的窗口跳下去的。

  一年后段老师的妹妹把自己的小女儿李新萍过继给他。

  李新萍小我五岁,在校庆后几天我去段老师家拜访时第一次见到了她。

  我提着两瓶五粮液去段老师家,请他帮忙把我一位朋友之子插班到汇文,开门的是李新萍,她说段老师去买菜了,把我让进屋。

  我在沙发上坐定,端详着这间简朴充满书卷气的客厅兼书房,李新萍给我端来花茶,我才得以仔细地打量她。

  先嗅到一种熟悉的味道,我对这种混合着来苏水、酒精、药物的味道很敏感。几年前我母亲住院切除胆囊,我陪床时天天就在这种气味的包围中,把我的食欲坏得一塌糊涂,以后我就是生病也坚决不去医院,就是怕再闻到它。

  可从她身上发出的这味道却使我有清新的感觉,她1米67左右,短发,一张不算漂亮但很动人的脸。不怕别人笑话,我看她时有种幼年时看着母亲的感觉,很亲切。

  她坐在书桌后和我客套着,我看到桌子上都是医学书籍,就贸然张口问她是不是大夫,果然她是妇科医生,供职的医院就是我母亲的合同医院。

  这时段老师回来了,没能和她多聊。

十六

  巧遇是“缘份”一词中包含意思最多的部份。

  挂号处绷着脸的中年女人说我要挂的那位专家门诊今天已满,要我后天早点来排队。我愤愤地离开,心里咒骂:这鬼地方。

  走出熙熙攘攘的挂号大厅,正碰上李新萍,她先和我打了招呼。母亲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对我身边出现的年轻异性都有着极大的好奇。

  李新萍听说我们没挂上号,二话不说就带我们穿过迷宫般的走廊来到一间屋子,和一位看来很有学问的老大夫耳语几句后,我才知道这就是我们没挂上号的那位专家。

  母亲得到了李新萍周到的关照,有医院里的人帮忙看起病来真是省时省力。最后知道母亲过去手术的刀口处的疼痛并无大碍。李新萍值了一夜的班,刚才碰到我们时是准备回去休息的。

  我感谢她一番后别有居心地要了她的电话。

  回家后母亲大赞这姑娘,说她不光看着老实而且懂事,她鼓励我向李大夫冲锋。我讥笑母亲是想以后去医院方便,大夫都有洁癖,我可受不了!

  其实我对李大夫很有好感,她身上有温柔的女人味,是我喜欢的。

  得知李新萍改上白班时,我打电话又向她表示感谢,然后装做不经心地问她可否共进晚餐,她同意了。

  我开车去医院接她,她已在大门口等我,她穿件白色毛衣和一条把两腿衬得修长的牛仔裤,上车后她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问我要去那里。

  我拉她去东直门外渔阳饭店的多味斋,那里有家叫“日本花正”的自助餐厅,特色是烤肉或涮肉,生意兴隆。

  她没来过这里,我正好献殷勤。她不喜欢油腻,喜欢沙拉和颇为好喝的日本萝卜汤。

  她很拘束,却不幸碰到我这个滔滔不绝擅开玩笑的人,很快彼此就消除了陌生。

  后来她看我吃了很多烤肉,也开玩笑说如果都是我这样的人来吃,那老板一定会哇哇大哭,我们一齐笑了。

 “水到渠成”这个词形容我俩最恰当,我们恋爱了。两个人相爱很简单,因为巧遇、因为都是单身、因为彼此看得上。

十七

  北京话管情人叫“傍肩儿”或直呼为“蜜”,现在李新萍就是我“傍肩儿”。

  想起来都滑稽,当初因为她坚持不和我上床导致了我们的分离,而现在我们之间就是性关系。她如今是马来西亚某富商的太太,更准确地说是那位富翁在中国的太太。

  那位皮肤黝黑的富翁在首都机场高速路边的香江花园买了座别墅,装修得富丽堂皇。平时只有李新萍和菲佣两个人住。商人平均每年来住3个月,他在大陆主要是销售一种很有名的健身器材。他的确需要健身,才40岁体重就200多斤,患有高血压糖尿病心肌梗,这可不是我咒他。我怀疑他当初追求李新萍只为了来大陆时有个免费大夫兼发泄性欲的对象。

  李新萍去过马来西亚。她眉飞色舞地告诉我她先生的庄园方圆10万英亩,开车从大门到城堡需要15分钟!城堡周围环绕着原始森林,她看到过长颈鹿非洲狮和其他跳跃奔跑的动物。她见过烈日下的母狮们大刺刺地包围了一群瞪羚,小狮子们在后面起哄,雄伟的公狮们正在树荫下打盹,等着“女人们”送来猎物。李新萍一直是个精神惟上者,可她说那一刹那,在她心里物质第一次战胜了精神,她再也无法回到以前了,她再不能住小房子再不能上街买菜再不能朝九晚五地工作了。

  我快速地心算着按时速60公里,15分钟的车程是15公里!nnd差不多是北京国贸到通县北苑的距离,大地主啊!搁咱们解放时一定会被翻身农民给毙了。

  李新萍毫不理会我含着嫉妒的胡言乱语,她说起那座庄园时的向往让我倒足了胃。我反讥她“那么好干吗还回来?”她一下子黯淡下来,“他在那儿还有仨老婆呢!“

  靠!给人当四号填房了!

十八

  李新萍大概是天天在诊室看多了做流产的女人的痛苦与悲哀,加之从小的传统教育在她的脑海里根深蒂固,所以无论怎么软硬兼施,她都不肯让我冲破最后一道防线。

  当我确信她真的是从肉体到精神上都傻乎乎的处女时,我再不好意思勉强她。自庄妍后我交了几个女人,都上过床。上床的速度越快分手也越快。所以李新萍这样,我倒有些喜欢。等结婚吧,那样不就都可以了吗!

  我的公司绕在三角债里的资金就有200多万,搞得公司的运做很困难。要结婚至少得买套房子置辆新车吧,弄得象样怎么也得100来万,我加紧了催债的力度,希望收回钱来好结婚。

  现在这个社会里,杨白牢是爷而黄世仁是孙子,这一点也不夸张。我最大的债务人华业公司刘总就这样,我向他催债时他总振振有词地说“我要有钱能不还你吗!”

  可我知道他有钱。

  我去找律师咨询,律师说即使官司赢了,法庭裁决也很难真正执行。

  被逼无奈,朋友介绍我认识了专门帮人讨债的警察赵京生,大家都叫他赵哥。

  赵哥才28岁,在分局治安处工作,个子不到一米七,面相就是个警察。介绍我们认识的朋友说只要赵哥出马,没有要不回的债。我想“赵哥”大概是江湖称谓吧,所以我也跟着叫。

  第一次见赵哥是在体育馆附近的一家川菜馆里,赵哥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烟酒不沾的警察。他有着与其年龄不相称的冷静与沉稳,饭量不大,一桌子菜他只动了几下筷子。

  他眼神阴鸷,话很少。

  赵哥先仔细地听了关于债务的详情,然后很专业地问了我几个问题,最后他说“15”,介绍人赶紧翻译“赵哥的意思是他会帮你把全部债务要回来,酬劳是15%。”

  别说15%,再多我也会同意,老狐狸刘总快把我气得要拿刀砍他了。

  赵哥拿到了有关文件的复印件,和我签了份合同,我们握别时他说“两个月!”

  我已习惯了他的惜字如金。

  那晚搂着李新萍,告诉她再过两个月就可以买房了。她奇怪怎么会如此确定时间,我笑而不语。不过她知道我从不吹牛,在我滔滔不绝地向她吹嘘未来的美妙后,她有点晕菜。我借机解除了她全部衣装,可惜最后关头她还是清醒了,嗔道“你就不能再等两个月!”

十九

  我对赵哥的能耐有点怀疑,刘总并不是初出茅庐的雏儿,我想赵哥不会采取暴力手段的,他是个警察,应该不会执法犯法。可不用暴力手段,我也想不出刘总何以心甘情愿地还债。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开始焦虑起来。就算赵哥要不回钱来,我也不能责怪他。一赌气买了把精钢剔骨刀,没事就在砂轮上磨刀霍霍,准备一旦赵哥失败,就去把刘总那王八蛋给生劈了。

  第55天,赵哥来电话“徐哥,钱回来了!”

  赵哥在一家本帮菜酒楼的包间里等我,他郑重地从手包里取出一个支票夹给我,那张建设银行的转帐支票写着人民币贰百万元,下面有华业公司的财务专用章和刘总的私章。我敬佩地看着赵哥,觉得这个小我几岁的警察真的是“哥”。

  钱入帐后,我第一时间把该给赵哥的酬劳提出来,约他去了复兴门外的鱼翅皇酒楼,我想既然他的饭量不大,不如去吃点精细的东西。

  我和赵哥就是从这顿饭开始我们长久的友谊的,那天他破例和我干了三杯五粮液,我们说了不少肝胆相照的话,接下来他执意不许我再叫他“赵哥”,以后我就以他的名字“京生”来称呼他了。

  饭后京生非要带我去他辖下的一家歌厅去玩,我乐得从命。

  这是家综合娱乐场所,离我家不远,唱歌泡澡一条龙。他熟门熟路地领着我进去,里面的服务员都恭敬地和他打招呼,我们进了间能容纳十几个人的包间,经理赶紧招呼少爷送啤酒和果盘。

  两个小姐走进来,个子较高的小姐一看就和京生很熟络,另外那个小姐很甜。

  京生拥着那高个子女孩去泡澡,我有个毛病,只要洗澡就必须换衣服,所以就留下和那个甜姐唱歌。

  她很识趣地给我倒酒,我搂着她圆润的肩膀问她是哪里人,她说了一个南方的地名。她穿件露肩的黑连衣裙,身材娇小苗条,我渐渐喜欢上了她。

  浴后的京生面色红润地回来,撺掇我带那个小姐出台,我跃跃欲试却也有点犹豫,和李新萍好了以后我就没和女人亲热过,老实说挺想和女人亲热一次的。

  可我没“地方”,还有怕这姑娘不干净。京生说他在附近一家4星酒店有长包房可供我使用,然后他偷偷地塞过来个纸盒,冲我坏笑“日本货,好使!”

二十

  那天夜里的情形记不大清了,只知道那姑娘叫丹丹,她在床上很努力地取悦我,但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成功,也许是潜意识在作怪。

  京生的包房是豪华套间,里外都有床的那种。

  我的头痛得厉害,在卫生间里拼命地吐,她还给我倒了杯热茶。后来我就昏昏睡去了。

  清晨不停作响的手机把我叫醒,我茫然地看着陌生的一切,厚重的窗帘阻隔了外面的阳光,衣服乱七八糟地甩在地上。精致的小吧台上摆满了小瓶洋酒,背面的镜子反射出五颜六色。我怔怔地盯着它们。

  手机又响,我拿起来不耐烦地问“喂?”

  “你在哪儿?打了一早晨的电话你也不接,你在干什么?”口气很不满的李新萍。

  “我昨天喝多了,睡在朋友的包房里,头疼。”

  “哪家酒店?我这就去找你,你忘了今天我们要去华腾园去看房。”

  “对对对,我在**酒店1126房间,咱们争取今天就把房子定下来。”

  忽然想起外间还有个宝贝儿,赶紧光脚跑过去,丹丹已走了。我长吁了口气,发誓再不会这样荒唐了。说实话在心里对李新萍很歉疚,多亏没和那位小姐发生什么。

  我把房门虚掩着就去浴室洗澡,李新萍来时在门外和我打了招呼,我让她等我一会儿。

  当我裹着酒店的浴袍出来时看到的情景惊得我血往上撞险些栽倒,李新萍和丹丹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对峙着!

  丹丹理直气壮地走进来,在外间床上的枕头下面摸索着什么,李新萍愤怒又茫然地看看我又看看丹丹,想说什么。丹丹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只耳环,扬手向我们展示一下推门而去。

  我来不及编任何谎话。

  李新萍审视着我,我不敢看她。

  以为她会大哭大闹,可她没有,她在屋里巡视着,走进卫生间又出来,两根手指拈着京生给我的粉红色的日本安全套,眼神是那样痛苦绝望,泪很快就布满了她的脸。

  我走过去试图解释,显然她误会了以为我要拥抱她,把手里的东西甩在我脸上就夺门而去,我没换衣服根本来不及追她。

(发帖时间:2002-09-07 16:19:00)

---整个八月 J
回复(1):二十一

  晚上我在段老师家等她,段老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敢对他说,否则他会把我轰出去。

  我很懊丧,今天是李新萍的轮休日,要不也不会约她今天去看房子。我不知道她跑出酒店后去了哪里,我到我们常去的一些地方找过她,都没见到她。

  那天晚上我在段老师家没等到她,快9点时她给段老师打了个电话说医院临时要她去顶个夜班,段老师说我在家里等她时,她立刻就挂了电话。

  尽管我知道她不会加班,还是抱希望去医院,她根本就不在,她真的是生气了!一定在哪个酒吧里借酒浇愁呢。

  她没有手机和呼机,我只好一家家酒吧去找,那个晚上我疯狂地开车游荡在三里屯、朝阳公园和紫竹院附近的酒吧街上,以及分散在城区各个地方的酒吧。直到凌晨那些酒吧都打烊了,还是没找到她。她一定是去了哪个同学或同事家了。

  我就在医院等,从清晨4点到8点,我只闭了会儿眼。在心里一遍遍地忏悔,都快结婚了,要不是我昏了头,她无论如何不会这样夜不归家的,作为一个纯洁的女孩,她肯定无法忍受我这种“背叛”行为的,我做好了思想准备,无论怎样委屈自己都要把她追回来。

  终于看见她了,她眼睛红肿,看我时似乎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她旁若无人地走进诊室。我跟着她,她用无比厌恶的口气对我说“走开,我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你!”

  过了10天李新萍才答应在她家里和我好好谈一次,由段老师主持。临出门时我妈仔细地叮嘱我一番,这几天她也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段老师没有谴责我,李新萍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段老师讲了几句大意是双方都应该冷静面对的话后就躲到卧室去了。我和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谁都不想先开口。

  她似乎在酝酿着情绪,泪渐渐的盈满了眼眶。她忽然定睛看着我问“为什么?难道我不好吗?你就是找也得找个良家妇女!”

  我一直没机会告诉她其实我和那个女人什么也没发生,可就是说了她也不会信,我还是告诉了她,可她置若罔闻,我索性说“我错了,你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不能,你让我以后怎么相信你!”

  我又说了很多认错求饶的话,她根本听不进去。渐渐的我烦了,对她说“你要是早点和我那样,我何至于去外面找,我是个男人你知道吗?我有需要!”

  她气得嘴直哆嗦,冲我大喊“你滚!”

  段老师赶紧出来劝。

  我的火也上来了,我还没这么求过谁呢,我冲着段老师鞠了一躬就跑了出去。在车上哆哆嗦嗦的打火时,眼前的挡风玻璃模糊了。

  后来的事是段老师告诉我的,我们分手不久,有个马来西亚富商偶然看到李新萍,开始疯狂的追求,李新萍破罐破摔地想随便嫁人算了,就算这个人黑乎乎的又矮又胖,可他有很多钱,他们在海逸酒店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富商就把李新萍带回大马去了。

  我心痛又狠毒地想,那个他妈的大马佬算拣了便宜,他发现李新萍还是处女后,一定开心得不得了。

  妈的!

二十二

  李新萍离开后我心灰意冷。

  和京生的关系倒是越来越近,基本每个星期都要在一起吃顿饭。他听说李新萍和我分手后大惑不解,他觉得男人在外面玩玩是很正常的,他安慰我天下女人有的是,何必守着枯树吊死,我笑骂他怎么能把李新萍说成枯树。

  京生别看比我小,孩子都4岁了。他很少提及他老婆却常说起他女儿。我第一次去他家时才发现他太太是位漂亮贤淑的女人,也许自己的老婆看惯了吧。

  他家有只胆小如鼠的串种波斯猫,除了白毛外,眼睛的颜色都不对了,他老婆说这猫没等我进门就慌张地窜到衣柜顶上,京生向我介绍它时我看见箱子后面一对惊恐的眼睛。

  老实说,刚失去李新萍时我很难受,但时间是可以冲淡一切的,生活渐渐恢复了正常。

  这时老徐因病从部队上退下来,因为他的级别很高,在北京很难找到有领导职位空缺的单位,后来他去市里一个廉洁的单位做了副手。从这时,我和他家,和徐昆开始了新生活。

  不知李新萍为什么还记得我的手机号,当她又给打来电话时,我都快忘了这个声音对我来说曾多么甜蜜。

  第一次去香江花园,门口的保安给李新萍打电话核实后才让我进去,大概进出这个门的车都是宝马奔驰,我那辆寒酸的切诺基只配这里住户的保姆从后门开出去买菜。

  李新萍变了,一年多不见,她的举止、言谈、眼神都变了,衣着名贵,举止优雅,酷似出身高贵的皇族女眷。

  她彬彬有理地请我坐在巨大的客厅中间暗红色的名贵沙发上,挥手指向吧台上众多洋酒让我随便挑喝的,我说还是喝茶吧,她就吩咐保姆(我后来知道是菲佣,特地带回来的)沏茶,我喝了一口就知道这茶的价格决不下1000元/斤。我谢绝了她要保姆拿来的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烟,点了支自己的中南海。

  我们都有很拘束,分手前曾说过那样绝情的话,到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这间富丽堂皇的但不失雅致的客厅,我猜一定是李新萍主持设计的,我琢磨那富商没这么好的修养。

  我盯着沙发边高大的绿色植物发呆,她一直在看我。果然她沉不住气先开口,那是句很庸俗的开场白“你过的好吗?”

 “你请我来就为了说这个?”我没好气地说。

 “别这样,我知道你还恨我,可当初要不是你~~~”她说。

  我赶紧拦住她的话“如果您叫我来是为了再骂我一顿,那我马上走,再提以前还有意思吗。”

  她有些歉意“我不是这个意思,当初是我太冲动,把感情想得太完美了,也不能全怪你。”

  我狐疑的看着她,奇怪!她怎么会这么说,莫不是?

  她脸有点红,不再说什么。那天我离开时,她的眼睛有些潮湿,说她知道了我一直去她家看望段老师的事,她很感谢我。

  我说那不值一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二十三

  李新萍打电话想再见我时,我说不去她家,去凯宾斯基饭店的西式自助餐厅。

  那天有来自墨西哥的一个乐队在餐厅演唱,我喜欢他们的爵士乐。我毫不客气地掰下餐台上那只巨大龙虾的爪子扔进我的餐盘,本来张牙舞爪的澳洲龙虾一下子失去了威风,见我这样李新萍乐不可支。她款移莲步周旋一圈回来,盘子里是些沙拉和水果。

  我嘲讽道“嫁人以后都不会走路了?你那老公不会是出身土司吧,听说土司家里规矩特多,比英格兰皇家还摆谱。”

  她瞪我一眼“你怎么说话越来越损,以前可不这样啊。”

  我不服气地说“谁让你嫁别人的!”

  她眼圈一红,泪就快下来了“你说,都怪我吗!”

 “我跟你说了无数次,我和那个女孩什么都没干,你就是不信。”我愤愤的说。

 “你根本就不该带她去酒店,就算什么也没干,可你这种行为就不可原谅。”她激动起来。

 “算了算了,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我看她的情绪不对,赶紧缓和。以前我们吵嘴时我也是这么让着她的,她最大好处是轻易不会翻脸,只要我一哄马上就好。

  果然她没再发作,她说“是啊,今天我们都这样了,再吵还有什么意思。”我趁机大肆挑拨“你老公不地道吧,我就知道这帮有钱的没什么好东西,对不对?他要真好你绝不会再找我的,一定老老实实的在家守着他!”

  她居然没反驳,我知道说中她的痛处了。

  关于她老公的一切我在前面已有叙述,不再赘言。李新萍在北京的确很寂寞,她又不敢随便到街上抛头露面,怕遇到以前熟悉的以为她仍在大马的亲友。我知道她生活的很委屈,但她并不想改变。

  在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我们在建国饭店包了房间,那是我们重逢后的第二个月。她很小心的采取避孕措施,我对她开玩笑地说生一个吧,我自己养,那知她楞楞地看着我,扑到我怀里哭了起来。

  我们都清楚无法改变过去发生的一切,我们也无法改变现状,我们曾那么深厚的感情使我们在暗地里快乐地做情人,我们约定永远保密,永远不约束对方,谁有需要时,对方不得无故拒绝。

  我们就这样一直到今天。


二十四

  晚上提着两筒茶叶来到段老师家。自李新萍出嫁后,段老师一直孤身一人,我时常来看他,陪他聊聊天。

  段老师正在厨房做饭,他的厨艺很一般,比不上他讲课那般精彩。他在做炸酱面,招呼我来一碗,我老实不客气地招呼了一大海碗。

  我问他是否可以把白桦的儿子搞到汇文中学来,他沉吟一下说很难,因为现在的小学升初中都是由教育局主持电脑分派。不过他又说如果交一笔可观的赞助费应该问题不大。我问要多少,他说大概5万,不过要和校长打个招呼。

  我轻松起来,这个数目小意思。我拜托段老师尽快给我个准信儿,他说没问题,然后又问我最近见过李新萍吗?我心怀鬼胎地说没有,段老师并不知道我和李新萍后来的关系,只知道我们有时会在一起吃个饭。

  尽管白桦拥有我公司30%的股份,可他从没在我这里拿过钱,我对他提这事时,他都说先不急,等以后吧。现在终于可以为他花钱了。

  第二天我到公司要出纳提5万现金,会计问怎么走帐,我说先算我借支的差旅费,尽管是私人公司,我还是很注意帐目的正规,免得税务局来找麻烦。

  徐昆从广州回来,在首都机场打电话说今晚要住在我那儿,我问她怎么和她爸说?她说老徐还以为她再过几天才能回来呢。唉,找个小女人就得容忍她的任性。

  晚上回家,看到早晨出门时乱七八糟的家已焕然一新,厨房里吸油烟机轰鸣着,苗条的身影在忙碌,飘来的阵阵香味使我馋涎欲滴。男人真的不能离开女人啊。

  她象个妻子催我去洗澡,我在卫生间边洗边唱著名的拿波里名歌《我的太阳》,发现洗澡时喊几嗓子音感很好,那么高的调子居然能吼上去。

  通体舒坦地坐到餐桌边,我的小女友连冰啤酒都给我斟好了,她做了干烧鱼、清炒虾仁和醋溜土豆丝,汤是西湖牛肉羹,搞得我胃口大开。我最喜欢她做的西湖牛肉羹,专业水平。

二十五

  徐昆颇有成就感地看着我风卷残云,她做模特后就很注意食物的摄取,每当吃的东西热量过高她就拼命运动,其实她很喜欢吃东西,一看到我无所顾忌的吃喝就很羡慕。

  她聊着在广州的见闻,他们公司应一家美国化妆品公司的委托去广州给新产品做形象宣传。我说你们的本行不是服装吗,怎么扯到化妆品了,她嗨了一声,说公司还不是只要赚钱就行。

  我说你还是该学点什么英语啦电脑啦,你现在吃的青春饭,要想着以后,可她嬉皮笑脸地说“嘿嘿,我现在做模特只为过瘾,以后还不是靠你,有你在我还做什么事,在家看孩子就行了!”

  我故意不说话使劲盯着她,她开始还绷得住,后来忍不住脸一红,“讨厌,那么看人家干什么。”

 “哟!人家是谁呀?”我说“脸皮可够厚的!”

 “呸!”她啐道。

  她红晕未消,年轻清爽的脸是那么迷人,看得我有些发呆。说实话,徐昆总是在某个瞬间很吸引我,使我不时有冲上去的念头,不过大多数时间里,我总会感觉到我们之间的年龄差异,那属于代沟,我喜欢的她未必喜欢。我怕结婚后会很快彼此失望和厌倦。

  饭后看电视,我照例让着她。她不许我离开,我只好拿着书和她挤在沙发上,她看言情片时表情丰富,或嬉笑或捶胸,不管看得高兴还是生气我都是她的出气筒,我常被她象不倒翁那样摇来摇去的,我的胳膊也被她掐得青一块紫一块,在这恶劣的环境中居然能看得进书,我都佩服自己了。

  看完电视她上床和我腻着,我在床头灯下看书,她枕在我肩上,一会儿老实一会儿乱动,嘴里哼着小曲或咿咿呀呀,她不是个乖女孩能安静地呆一会儿,就象只不安份的暹罗猫。

  我问她“徐仑出国的事怎样了?”

  “正想和你说这事呢,其他手续问题不大,就是钱,要在指定的美国银行驻中国支行存2万美元,都愁死徐仑了,我最多能支援她8000美金,唉。”

  我扳过她的身体打了她屁股一下,她大喊大叫地问我干吗,我说“我早和徐仑说过,没钱跟我说,乱愁什么!”

  她忽然很紧地抱着我,我一边挣脱一边玩笑“喂喂,这么点钱你就这样啊!”她又抡起粉拳捶打我,我架开她的双臂,把她拥到怀里,就这么抱着,听到了彼此的心跳。

  她又睡在我怀里,这晚我没有把她抱回她的房间,躺在她身边好奇端详着她,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她了。

二十六

  把5万块交到汇文中学,取回了白桦儿子的入学通知单。然后炫耀般地到白桦家要吃要喝,白桦和庄妍没想到我办得这么快,都高兴坏了,他家冰箱找不到什么吃的,就请我去外面的馆子吃火锅。

  我大模大样地坐上座,他们的儿子和徐昆一样总喜欢和我腻着玩耍,要说也该升初中了,可他的个子还不到1米6,这是白桦夫妇最担心的事,我总安慰他们说男孩子长的晚,不急。

  现在看庄妍已没有任何旧日情愫,在我心里她是嫂子。和白桦合作久了,从心里把他当成大哥,他们三口人就象亲人一般。

  我们说说笑笑地涮锅,以前他们都不爱吃涮锅,还是在我的带动下才喜欢的。白桦和我喝了几扎啤酒,跟我商量过几天去海滨把扎老板的钱放过去。

  徐昆大概把我要支援徐仑出国的事告诉了老徐,他打电话时话里透着感激,请我去他家吃饭。我说去了还是我当厨子就累我一人,到外面吃吧。

  老徐的位置决定了他有很多机会吃请受贿,他可以随意挑最高级的酒楼而且天天有人会心甘情愿地高兴地买单。

  他是市检察院分院的副检察长,官称是“徐检”,主抓经济案件。他铁面无私地办了许多舆论争相报道的经济大案,很多名躁一时的领导老板都栽在他手里。

  他一贯保持军人作风,廉洁清正,很少去外面吃饭。我讽刺他外面想请他吃饭的人排大队,可他却总眼巴巴地盼着我或徐昆回家给他烧菜。

  我见识过一位级别低他很多的检察官的家,端的是洋酒成山,好烟成箱。而老徐抽的是2元一盒的金键,喝的是二锅头,买房子都要和我借钱,他还颇有些安贫乐道的样子。

  和老徐一家去了方庄一家新开张的湖北菜馆,要了沔阳三蒸等几个菜,徐仑和我说话时有点不好意思。徐昆笑她说和你姐夫客气什么,我尴尬地望着老徐,他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只顾吃蒸鱼,偷偷瞥我一眼,狡黠地笑一下。

二十七

  老徐没和我谈过我和徐昆的事,如果我想娶徐昆,我相信他不会反对。尽管他老派,但从不干涉女儿的私事,象徐昆辍学去做模特,他虽生气但并未阻止,在这一点上他倒有些新派。

  饭后徐昆要去唱歌,徐仑欢呼迎合,可老徐有点犹豫,他两个女儿不由分说一边一个将他架至车里。我不能酒后开车,所以司机由徐昆担任,我们去新街口外贝斯特歌厅。

  我很喜欢这家歌厅,尽管设备老了些,可大碟都是原版的“碟圣”“爆棚”“飞图”等,我尤其喜欢周治平的“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的开始,画面上盛开着一朵玫瑰,配上歌词“玫瑰花瓣和雨丝”,意境好美。

  我们恭请老徐先唱,他忸怩一阵,声情并茂的唱了一部老电影『戴手铐的旅客』的插曲“送战友”,只见老徐眼睛微闭,虔诚地捧着麦克风唱道“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别说嗓子还真不赖,有点专业水平。

  一曲终了,我们使劲鼓掌,他很受鼓舞地喝了扎啤酒,跃跃欲试地翻歌本找老歌。

  我给徐昆起的外号叫“麦霸”,每次上歌厅她都恨不得开个人演唱会似的,鼠进猫嘴般霸着麦克风不让别人唱,这个“别人”一般情况下是我。

  徐昆唱了“一帘幽梦”,我喜欢听。这首歌无论词曲都好,带点忧伤,“窗外更深露重,今夜落花成冢”。

  徐昆的演唱水平快赶上许茹云了,唱完时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明亮眸子里闪动着亮晶晶的泪花。

  下面徐仑唱王菲的“棋子“,歌的调子和徐仑的性格有些类似,那么冷静有条理。这首歌也不错,歌词有深意,其实在现实中谁不是棋子呢。

  该到我了,可老徐抢先点了首“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在收音机里听过这歌。

  眼看今晚成了他们”徐家”专场了,我故作郁闷地喝酒。徐昆上当了,到下一曲时她帮我抢过麦克风,殷勤替我点了熊天平的“雪狼湖”,当我唱到“没有你逃到哪里心都是死灰”时,她掐了我一下,好痛!我暗怨自己胡乱唱歌,撞到这不讲理的小丫头的枪口上。

  回家的车上,老徐意犹未尽在哼着,开车的徐昆给了我一个会心的笑。我问老徐“大哥,过几天再来吧?”他忙摆摆手“不来了不来了,太贵,一晚上花了800多,腐败!”

  徐昆笑着说“爸,其实你还是很想再来唱的,对不对?”老徐说“鬼丫头,好好开车吧,命都在你手里呢。”

  后来徐昆告诉我这是老徐这辈子第一次去歌厅。

二十八

  过几天的晚上徐昆对我说“公司将派我和另外几个模特去巴黎参加一个交流会,我们还要去米兰、伦敦等地方演出和观摩,估计要两个月才能回来。”

  她很兴奋,巴黎T型台是每个做模特的女孩心中的天堂,她以前只去过香港,已美得不行。

  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我故意逗她“这么长时间啊,你舍得我吗?我寂寞了可去找别人啊!”

  她捶我,“讨厌,人家又不是不回来了,人家孩没去过国外呢,人家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巴黎了。”她给我一个甜蜜的吻,然后又狠狠掐了我一下。

  看看,我一句话就引出来这么多的“人家”,我投降。然后她上网查询有关“巴黎”的信息,我乐得自己独占电视,看NBA总决赛。

  第二天和白桦午饭,我说公司近来头寸不灵,化工那块占的应收款太多。他要我开动脑筋找找回钱快的项目,反正从他那里贷款不成问题。

  晚上京生约我喝酒,去了天坛南门外的一家涮肉坊,这里一年四季生意兴隆,就算在夏天,好吃的男人光着膀子挥汗如雨地吃锅子。

  我俩在嘈杂的食客中左冲右突占领了一张桌子,点了扎啤羊肉片白菜粉丝。

  京生和我碰了下杯就将整扎啤酒一饮而尽,然后颇为诡秘地问“大哥,有个发财的活干不干?”

  “干嘛不干?”,我狐疑地望着他“你不会让哥哥去捣腾军火或是去贩毒吧?”

  “操,我能让你去干那个吗!”他不以为然,凑近我问“你知道游艺机吗?挂赌的那种。”

  “当然知道,我以前在这上可没少扔钱”,我问“可这玩意儿沾赌,你们不管?”我知道他们治安处专管歌厅舞厅游艺厅。

  “现在只要有执照,不开扑克机,就属于擦边球,没人举报您就放心开,有人举报还不是我来管。”他冲我挤挤眼,我们一起哈哈大笑。

  饭后京生拉我去一家文化宫里的游艺厅,好家伙,一百平米的面积摆满了各种游艺机,发出的噪音震耳欲聋,里面人山人海,烟雾腾腾,空气极其污浊。

  老板是位广东人,见了京生点头哈腰的,京生要我随意看看。

  这里有50台麻将机和40台投币机。玩麻机的基本是中青年人,玩投币的多是孩子。麻将机那边差不多坐满了,看得出来生意不错。

  老板殷勤地从冰箱里拿了罐可乐给我,我趁机问他麻将机怎样上分和如何奖励,他一一作答。

  走出来,我疑惑地问京生想在哪里开游艺厅,他象在舞台上表演似地很夸张地一回手指向我们刚刚出来的地方“就这里啊!”

  “啊!”我装做近视,把眼睛凑到门口墙上那块写有“未成年人和中小学生不得入内”的牌子一毫米的地方使劲看,回头很严肃地问他“你想把这广东人给宰了还是给绑了?”我笑道“我可看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让出这块肥田。”

  “一锄头刨出块狗头金”,京生兴奋地说“附近一工厂的会计挪用公款在这里输了35万,前一阵刚给逮起来。”

  “多少多少,35万!疯了!”我惊叹道。

  “这会计不是死也得判个无期。本来还要把这广东人给拘了,可他心眼活泛,马上就吐出了那35万,还上上下下打点了一番,牢狱之苦是免了,你说他还敢再干下去吗?”

  我深以为然地用力点头。

  “这老板现在只想把机器钱收回来,大概30万吧,其他的地方需要打点个几万,这些我都能办。怎样哥哥,干不干?”

  京生探询地看着我,“你知道这儿一天的进项是多少吗?最少两万,一个月下来除去房租工资水电和上供,最少有一半的利,哥哥,30万哪,咱们的投资一个月就回来了!”

  “干,为什么不干!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你说怎么干吧。”我毫不犹豫。

三十

  我和京生一唱一和,把广东人30万的价钱杀到25万,又花了几万打点了公安局的头头,这样我和京生合股的游艺厅就正式开张了。

  亲兄弟明算帐,我和京生的股份是六四开,本来我要五五,可他死活不干,说他是身份不方便出头露面,所以这里只能靠我多辛苦。

  我没有告诉老徐这件事,他是个老古板,肯定不以为然甚至劝阻我。徐昆只是担心来游艺厅的人太复杂,怕对我不利。我也要她不准去游艺厅找我,那帮流氓看见她这个美女不定会干出什么。

  白桦倒是很赞成,因为我告诉他这里的股份全归我们的公司所有,他知道这样完全能解决公司头寸不灵的状况。

  我本来就是夜猫子,半夜去游艺厅查帐收钱对我来说不难。每当夜里两三点钟夹着一大包各种面值的钞票回家时,看见徐昆总是睡在我床上,我还要吃点东西然后躺在她身边。最近我们一般都是共眠的,尽管我们的关系依然。

  **和睡觉不是一个概念。**只表明了男女间的关系,而睡在一起却表明了一种相互信任放心的状态。

  我开始喜欢她睡在我身边,她睡觉时很乖,有时说说梦话,我的鼾声对她没有影响。早晨醒来时,对望着笑笑吻一下,她就撒娇地要我去做早餐,她喜欢吃煎鸡蛋和烤面包片,也只有早餐,她才不很在意热量,吃的无所顾忌。
  
  她在为去欧洲做准备,上网查询很多有关巴黎等城市的信息,还问我想让她给我带些什么回来。我说只要你平安回来我就知足了。她嘲笑我和她老爸一样,只会说这个。她说早想好了给要我买什么,可现在不告诉我。

  游艺厅的生意真不错,每天2万的进项是少的,一般都在2万5至3万之间。我也破天荒地认识了此地不少大小流氓,他们不敢在这里闹事,因为拿了若干股份的分局副局长已严令他们不许在这里胡闹,到底匪还是怕官。

三十一

  徐仑在姐姐怂恿下退学了,她出国前有很多事要办很多地方要跑,如果还留在学校里肯定不行。本来我劝她办休学一年,可她说那样也麻烦,干脆一退了之。

  我为她失去了北大这块牌子遗憾,就算她要去的曼哈顿的那家大学是常春藤联盟的。

  我有北大情结。我高三毕业时学习很好,但我那可怜的寡母以微薄的薪金养活二个儿子,真是无力供我。我报名的金融学院提供优厚的助学金,由于我的短跑特长这所学校还答应给我训练补助,我就是靠着这点收入读完大学的。

  尽管高考时我的分数进北大绰绰有余。后来我工作时拼命攒钱,供小我6岁的弟弟上了北大,圆了我的梦。

  徐昆胆子再大,也不敢去告诉老徐关于徐仑退学的消息,想起老爸的脾气徐仑也是惶然。可徐昆却有勇气替我做主让徐仑搬来和她同住,似乎这个家的户主是她,她装着没看见我在怒视她。

  两居室的房子又住进个女人,一定会搞得鸡飞狗叫。两姐妹扎着头巾穿着我的旧衬衫,按她们的意愿重新布置我的房子。先把徐昆觊觎已久的我那屋的大床搬过去给她们姐俩享用,而她屋里的小床抬到我屋里被我压迫。

  徐昆这强盗知道我当着徐仑不会反对,就公然搬走了我的电脑,说是非常时期先方便她上网查资料。客厅里的微型音响成为徐仑学习外语练听力和缓解学习压力放松听音乐的指定产品。

  我那整齐的书架被腾空一多半,乱七八糟地码放着她们的学习资料、磁带、各种中英文书籍。清理下来的书委委屈屈地被移到我的床下。

  在徐昆的指挥下我搬挪推拉,上窜下跳。

  徐氏姐妹干得气吞山河,我大汗淋漓。眼看收拾得差不多了,徐昆玉手一挥带领大家杀奔超市。

三十二

  徐昆这鬼丫头看出我气不顺,便示意徐仑和她一人一边挽着我,好象我是个不留神掉进温柔乡里的人,超市里的顾客看看这对高挑美丽的孪生姐妹再看看我,我成了个怪物似的被审视。

  在她二人中间,我如傀儡脚不点地被夹着往返于超市的各个角落。我们的货车里不断充实着,床上用品、日常用品、装饰摆设、还有各种布娃娃?

  她俩又在食品超市买了大堆零食,我们在超市的快餐厅简单吃了饭满载而归。

  当徐昆宣布一切OK后,我缓步巡视自己的房子,不禁悲从中来。
  
  这房子已不象男人的居所,而彻底变成了女人的香闺。沙发上堆着各式各样神态不一的娃娃,门口鞋架上被女式皮鞋拖鞋占据,用做餐厅的小客厅里,屋顶吊着串一碰就发出悦耳声音的风铃,另一壁的多宝格赫然是徐昆或徐仑的几张大幅照片(我会搞混她们的照片),餐桌上放着一蓝干花,果盆里是五颜六色的水果,香气袭人。

  还好,她俩的屋门上倒没有“闺房重地 异性不得擅入”的警告,但贴着幅“樱桃小丸子”的卡通画,我赶紧回头看我的房门,也贴着个红头发抓着个篮球的怒吼小子,徐昆说是樱木花道,我嗤之以鼻“樱木花痴”!

  心有不甘地拐进卫生间,以前在镜台主要位置摆放的我的牙刷梳子剃须刀古龙水都给挤到角落里,代之以我叫不出名字的瓶瓶罐罐,散发着莫名其妙的香气。一转头,看到暖气罩上放着一大包打开的卫生巾,非礼勿视,赶紧向上看,被什么东西蒙住了眼睛,赶紧一扒拉才发现是浴帘杆上挂着的女式内衣和文胸。

  天哪!这日子没法过了。

  徐昆倒是很乖巧,她躲着老羞成怒的我,拉着妹妹在厨房里操持晚饭,象两只快乐的小鸟唧唧喳喳。

  饭桌上她仁慈地宣布鉴于她们姐俩占领了我的许多空间和物品。所以她慷慨把电视的所有权交还给我,只是当她们想看电视时我应该发扬大公无私的精神。在她俩的注视下我只好点点头。

  她又得寸进尺地宣布自今日起,她们姐俩的诸如零食供应和外出交通工具提供等后勤问题由我全权负责,“即日起,你就是两位大美女的男保姆兼保护人了!”

  徐仑对着碗里的汤嘿嘿地笑。

  我放下调羹,怯生生低眉顺眼地小声问“多少钱一个月啊?”

  徐昆打翻了汤碗,徐仑的筷子飞到了半空,她们都笑翻了。

三十三
  白桦来电话说拉萨的扎老板又来了,要我中午过去作陪。

  由于白桦的谨慎,扎老板的2000万一直没放出去。以前我们没有把钱放在外地的先例,怕控制不了风险太大。

  我们去亚运村附近的一家生意极好的鱼头泡饼店,好吃的烙饼切成小块放在大盆盛放的鱼头汤里,美味啊。

  扎老板比上次来的时候更胖更黑了,他倒沉稳,闭口不提2000万的事,只和我们寒暄。我和他聊起西藏,他的话匣子打开了。

  他出生在拉萨以东几百公里外的林芝,这座城镇坐落在雅鲁藏布江畔,和著名的南迦巴瓦峰咫尺之隔,扎老板说那里的风景“美极了!”我告诉他曾去过拉萨。

  我转头问正闷头大吃的白桦是否去过西藏,他摇头说没有但一直很向往,扎老板就邀请白桦和我有机会一定去西藏玩,我们愉快地接受了这一邀请。

  饭后我们去茶馆喝茶,白桦和我都喜欢喝乌龙茶。

  扎老板终于憋不住了,他抱怨这2000万闲了一个多月,希望白桦尽快把手续办了,我替白桦向他解释了我们的想法。这时白桦的手机响了,信用社要他赶紧回去。

  白桦乐得把扎老板留给我对付,我只好和扎老板有一搭无一搭地胡聊。

  忽然灵机一动,给京生打电话要他赶紧找个小姐在娱乐城等我,我和扎老板打车过去。

三十四

  京生见了我们笑模笑样的,最近游艺机的生意由他照看,每天的收入很高,所以他心气很顺。扎老板很高兴,拥着小姐就进去了。

  京生说他下午有公事先告辞,晚上他做东请吃饭。

  我已是这里的常客,在这里备有换洗衣服。我也去蒸桑拿,在干热的桑拿木屋里,不时拿木勺从木盆里舀点清水浇在红热的石块上,殷勤的伙计送来冰水和小冰巾。扎老板和我在里面呆了几分钟就抱头鼠窜。我舒服地靠在木椅上,用湿毛巾捂住口鼻,昏昏欲睡,我可以一次蒸半个小时,出来冲个冰凉的澡,再蒸。

  等快被蒸熟了,穿上毛巾浴袍去大厅。先悄悄去扎老板的单间门口偷听,里面的声音不象按摩倒象掐架。

  大厅的大屏幕背投电视正放着{终结者2},施瓦辛格正和液态金属人殊死搏斗。我倒在一张大沙发上,吩咐伙计去柜台把我的手机和烟给拿来。

  就这么一会儿居然有3个未接电话,看号码分别是白桦办公室、老徐办公室,我家。甭问最后一个是徐昆打来的,我得先回她的,要不这姑奶奶晚上敢把我锁在家门外。

  电话接通,“找我有事吗?”我问道,
  “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夹缠不清的审问,
  “我在桑拿,接待一位西藏的老板。”我赶紧解释,
  “哦,你晚饭回来吗?”这倒象个妻子,
  “不了,晚上请这个西藏人吃饭。”我炫耀道,
  “那我要带着徐仑去!”她开始撒娇,
  “不行,我的小姑奶奶,这是公事,咱老徐家没吃过饭吗?”我拒绝,
  “偏去,我和徐仑都闷死了,要不你单请我们!”她发怒了,
  “好好,来吧来吧,等我电话啊。”我折中一下,
  “我们现在就换衣服,反正你的车在楼下。”我中午打车出来的,
  “好好,我5点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在那里。”唉,我总是投降。不过多来两个美女京生不会介意的,我想道。

  给老徐打电话“喂,大哥,有事找我?我刚才不方便接电话。”我问他,
  “你最近忙什么,也不露面?晚上有事吗”他问,
  “唉,瞎忙呗,晚上有个应酬。”我说,
  “哦,好啊,我也去吧!”他笑,
  “好啊,可是~~”我汗下来了,今天老徐家人怎么了,老天!
  “哈哈,开玩笑呢,我才不去呢,这样,你明天晚上来吧,咱们好好喝一杯。”他还笑,
  “好啊,我一定去,再见大哥。”我言不由衷,挂断电话后吩咐伙计再来杯冰水。

  白桦的电话通了“找我有事吗?”我问,
  “现在在哪?晚上怎么安排?”一般应酬时他都没什么主意,
  “我带扎老板洗澡,他正在爽呢,晚上京生请客,你来吧,认识一下。”我说,
  “好,地方定了告诉我。”他收线了。

三十五

  扎老板挂着暧昧的笑脚下发飘地走进休息室,一头倒在我旁边的沙发上,“满意吗?”我问。
  
  “满意满意,谢谢,费心了,”他还跟我客套。

  那个小姐走过来,在扎老板的肩膀上虚情假意地捏着,大发嗲声道“老板,开瓶洋酒吧。”

  我火从心起,妈的,你以为碰到凯子了!

  我拦住扎老板,正色对那小姐说“你知道赵哥吗,今天我们在这里的花销都是他的帐,除了你的小费。”这里没人不知道京生,那小姐的嘴一下张的很大,可以塞进一个富士苹果,她一下老实了。

  京生神气活现地走进来,说已在一家不错的本邦菜馆订了单间。我告诉他白桦和徐家两姐妹也会来,他很高兴,说人多热闹。

  我们三个人先到了位于东三环外的那家上海菜馆,一会白桦开着他的本田里程来了,我喜欢这车,我们走京津高速路去塘沽时曾开到220公里/小时,尚不满意,他很爱惜这车,我也常借走办事。

  过一会儿看见我那辆白色切诺基,徐家姐妹走下来。她俩真引人注目,徐仑穿的衣服是徐昆的时装,她俩不象其他孪生姐妹总穿一样的衣服,她们常常衣着不同。徐昆照例在我胳臂上掐了一下,指责我“也不说带徐仑出来见见世面,她马上就要出国了!”

  单间的男人们看见她俩眼睛都直了,扎老板起劲地猜谁是姐姐,京生肯定徐仑是姐姐,因为徐仑看起来比徐昆稳重,白桦不说话,他只是一个劲儿打量着姐妹俩。

  我不肯介绍她俩谁是姐姐,徐昆见过场面,她嘻嘻哈哈地和扎老板京生逗咳嗽,徐仑有点羞涩地坐着。

  扎老板赶紧声称今天他买单,我和白桦京生对视笑着。京生和白桦很快熟络起来,亲热地聊着,扎老板和徐昆斗嘴,我低声和徐仑说话。

  我很少吃本邦菜,只知道据说由宋美龄炮制的“虾子大乌参”,果然很好吃。扎老板喊着开茅台,我笑他在北京没人喝这个,二锅头最好。

  喝到后来,扎老板舌头都不利落了,还和徐昆贫嘴呢。他倒是很诚恳地邀请她俩去西藏玩,使得姐妹俩很兴奋。在家里她们总听老徐和我聊西藏,一直很向往。

  这顿饭我没喝酒,徐昆没少喝,看来她酒量不浅。徐仑试着喝了一杯,呛得直咳嗽,白桦和京生喝得也很浅。

  扎老板饭桌上倒没忘正事,商量明天我们一起去海滨落实一下那个项目。我看出徐昆这丫头又跃跃欲试地想和我们一起去,就赶紧对她摇头,她一看我的眼神就不说了。我爱怜的看着她,心里说“好姑娘!”

三十六

  到宴会结束,我也没说她俩谁是姐姐,闹得扎老板很不满意,一个劲儿地叫。

  回家的路上,她俩很兴奋地聊着去西藏的事。我故意说那边危险不能带她们去,结果徐仑的嗓门比徐昆还大,她有酒助胆地对我说她出国前一定要去趟西藏。

  自从徐仑住进来后,搞得我很不方便,一到临睡前我就被徐昆推回我的房间,说她俩要洗漱。慢腾腾的磨蹭半天我才获释。电脑在她们屋里,我只好戴着无线耳机看电视。有时很晚了当我关了电视时,还能听见姐妹俩在说话。

  我有点累了,回家后往床上一倒就昏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朦胧地觉得徐昆摸了进来。她悄悄躺在我身边,扯过去一点被子,柔软的身体紧挨着我,抱着我的胳膊,脸在我肩膀上蹭来蹭去。

 “怎么了坏丫头,睡不着?”我睡意正浓的问,她没说话,更紧地搂着我,我奇怪地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她,感觉她的眼睛湿滚滚的。

 “唉,怎么了?是不是我不让你去海边不高兴了?”我明知道不是,故意这么打岔。

  她在黑暗中摇摇头,一翻身伏在我身上,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我发现她也有忧郁的时候。她又把头埋在我胸前,两臂紧紧搂着我问“你烦我吗?”

  我压低声音说“胡说什么。”

  她就那么伏在我身上,我很舒服。快睡着时听她说“谢谢!”

  第二天一早给老徐打电话说要出差,很快就回来。

  我已事先通知了这边公司的副总,当一小时的飞行结束后我们走出机场大楼时,我看见了熟悉的子弹头车和车前的副总;我惊诧地看见那辆红色宝马跑车,林静站在车前,她戴着墨镜,我看不见她的眼睛。

三十七

  副总快步上前来和我们握手寒暄着,跟他来的司机从我们手里接过行李。他们身后的林静摘下墨镜微笑着跟过来,白桦和扎老板同时注意到她,也许是惊叹她的美貌吧,我听见扎老板倒吸了口气。

  我正要开口,副总在一边说“这位是林小姐,林氏集团贸易公司总经理,徐先生的朋友!”白桦和扎老板都用惊诧的目光看着我和这位20出头的林总。

  林静很得体地和我们打招呼“欢迎你们,房间已帮你们订好,我要请徐先生上我的车,有事要和他私下谈,请二位原谅。”最后一句话是对白桦和扎老板说的,白桦下意识地说“好,林总请便。”他们和副总上了子弹头。

  我随着林静上了宝马,真的是好车啊,我象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四下观望,内饰是胡桃木板,镀铬金属条闪闪发光,面板令人看了眼花缭乱。林静打着了车,车钥匙上系着个玩具小斑点狗。发动机的声音几乎听不见,车子启动很快,毫不费力地超过了已开出去的子弹头。

  车里的气氛有点沉闷,大概谁也不知道该先说什么。车子行驶在机场高速路上,到出口就是滨海路了。

  林静也许是想调节一下,伸手扭开了音响,一曲优美舒缓的曲子象清冽的甘泉流进我的心里。我舒适地靠在宽大的椅子上,车窗外路两边的树木迅速地向后退去,身边的女孩英姿飒爽地开着车,我又有了象上次在鲁迅公园海边看着她踏浪的那种心情,希望这一刻即是永远。

  一曲终了,车已行驶在滨海路上,今天有风,海面上波涛翻滚,我想问她这是什么曲子。

  “瑟堡的雨伞!”她好象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是60年代一部法国同名电影的主题曲,还获得了当年奥斯卡最佳音乐奖。”她如数家珍般地说。

  奥斯卡啊!难怪这么好听,“要不你的酒吧叫瑟堡呢!”我恍然大捂,忽又心生疑惑,她今天怎么会来接我?我又想起了上次在瑟堡看到的她和林小阳的争吵,哦,这个谜样的女孩啊!

  她冲我笑笑“是啊,因为这首曲子,我把自己的酒吧叫瑟堡,还有一款叫‘瑟堡的雨伞’的鸡尾酒呢,晚上你来喝喝看!”她在邀请我?

  这时车子驶进了一座豪华酒店的院子,绕着花团锦簇的花坛转了半圈,停在旋转门前,酒店侍者打开了我这侧的车门,我看着林静,我们几乎同时说“晚上见。”

三十八

  在酒店门口等了一会儿,子弹头才珊珊而来,在前台办完手续副总就告辞了,说好晚上给我们接风。

  在电梯里扎老板就迫不及待地问“老弟,艳福不浅啊,那林小姐可真不错,怎么认识的?”白桦也很有兴趣地看着我,我笑着说“以前在一起吃过饭,没什么深交。”扎老板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还想再问,我的手机恰倒好处地响了,我内心高兴地念道“徐昆我爱你啊!”

  果然是徐昆,电梯里信号不好,我告诉她等我到了房间再给她打回去。

  我的房间能看见海,我打开那扇通风的小窗子,海浪声顿时泻了进来,我给徐昆拨通了电话。

  “你到了?路上顺利吗?”这丫头是越来越温柔了,

  “到了,正在房间里看大海呢。”我故意炫耀,

  “啊!气我啊,也不带我去。对了,中午我回家帮徐仑拿东西,看见我爸,他问我是不是认识白桦还问了你和白桦的关系。”她语气有点急促,说实话如果她爸爸如果对哪个陌生人有兴趣,那个人该不妙了!

  “哦!”我立刻紧张起来,大脑迅速地思索着各种可能的问题,老徐昨晚给我打电话肯定是为这事的,我有点后悔昨天没去找他,“你爸还说什么了?”心“怦怦”跳得很厉害。

  “没有,你说是不是白桦犯到我爸手里了?”她有点天真地问。

  “不会,估计是有人诬告他,不是第一次了!”我安慰她也安慰自己,以前白桦说过有人在整他。

  “没事就好,我是怕和你有牵连。”她的话让我很温暖。

  “呵呵,你还不了解我,草民一个,轮不到你爸他们检察院管。”我知道法律常识,检察院只对国家公务员职务犯罪可以直接办理,老百姓的事一般由公安局管。

  “别瞎说了,你哪天回来?”

  “后天,明天去工厂考察。”

  “好,你小心点啊,再见老公!”没容我反应她就嘻嘻一笑挂断了电话。

  我笑着摇摇头,这鬼丫头啊。思路马上想到老徐和白桦,到底白桦有什么事搞到老徐那里了呢?昨天老徐在电话里的语气很轻松啊。

  马上给老徐打电话是不明智的,那会显得紧张和心虚。也不能告诉白桦,尽管他比我大,可很脆弱,一点事就能使他寝食不安。

  还是等回去找老徐吧,我忽然觉得呆不下去了,心里骂在北京怎么也没事,一出北京就来事。

  望着窗外的海,剧烈的心跳渐渐恢复了正常。我想白桦该是个很谨慎的人,尽管他在信用社的事我不了解,但我相信即使他做什么都不会轻易被抓住把柄的。

  我安慰自己,没事。

三十九

  晚宴由林氏集团常务副总裁林小阳做东,就在我们下榻酒店的海鲜鲂。

  再见到林小阳,对他本已恶劣的印象更加深了,我总是对初次见面的人有直觉,我对他的直觉是骄横跋扈缺少教养,尽管他正彬彬有礼地款待我们。

  林小阳坐在买单的位置上,然后顺时针依次是白桦、林静、我、副总和扎老板,海鲜堆满了餐桌,我们面前的酒杯刚一喝完,小姐就马上来斟满。

  林静面前的是饮料,开始扎老板死活要给她斟白酒,可林静一个微笑几句得体的话就把扎老板弄得哑口无言,而且后来林静的一杯饮料赚得扎老板心甘情愿地喝下4杯白酒。

  一身名牌服装熨贴地套在林小阳身上,我忽然发现他是左撇子,就赶紧看林静,发现她不是后心里舒服了些。我看见林小阳右手腕上戴着块厚厚的帝舵表,呈现着富贵的气息。我看看白桦的手腕,原来他还戴着几年前我去香港给他带回来的精工光动能表,扎老板的手腕上赫然是块劳力士,副总手腕上是雷达拱形,我戴的是上次过生日时亲爱的徐昆送的迷彩瑞士军表。

  我忽然想起那次在香港铜锣湾表店时的情形,表店的伙计是北京人,我们聊得很高兴。他说最喜欢劳力士表的是宝岛(TW)人,连农民都恨不得人手一块明晃晃地炫耀着去种地,为体面也为保值。他一说完我们都哈哈大笑。

  林小阳和白桦私下聊得很投机,我忽然有种感觉,这2000万不能放在这里,我下决心饭后一定要和白桦说,宁可不做也不能把钱放在这里。

  林静象个称职的女主人那样招呼着大家。我忽然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她和林小阳从来也不交流什么,无论是语言还是眼神。尽管我知道他们不是亲兄妹,尽管我上次看见过他们在瑟堡里争吵,但我还是觉得这样不正常。我又发现有时林小阳和白桦说话说得哈哈大笑时,林静看他的目光是那样的蔑视和厌恶。

  扎老板又说起了西藏,这个话题引起了林静的兴趣,这下扎老板更高兴了,他一个劲儿地请林静去西藏玩,却忘了邀请在座的林小阳和副总。我发现女孩子对西藏都有种情愫,西藏总是会使她们无限向往。

  宴会快结束时,林小阳说还有事情要办先告辞了,说明由林静和副总接下来招呼我们,这是他一个晚上第一次提到林静。副总说已在这酒店的夜总会包了房间,等用完果盘大家就可以移驾过去,扎老板显得很兴奋,我发现他就对这种地方感兴趣。

  林静出乎大家意料地说要和我出去,有点事要我去帮忙。扎老板老大不乐意,我抱歉地看着白桦。副总很乖巧,赶紧叫进俩小姐,扎老板一下又老实了。那两个漂亮小姐挽着白桦和扎老板走出去时,白桦对我说“玩得开心点!”

  又和林静来到了瑟堡,当我们坐在角落的一张半圆沙发上时,我感觉自己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过。

四十

  待我坐下,林静低声说要我稍等,她转身向吧台走去,我凝视着她纤瘦的背影。

  此时的瑟堡还很清净,不多的客人三三两两地分布在几张桌子边,几个着黑色马甲穿白衬衫的少爷安静地在四周立着,空调送出爽朗的凉风。

  奇怪的是,我每次来这里,总感觉这里有股陈腐的味道,就象坐在一个即将死去的的病入膏肓的老人身边。可按说在林静这里我不该有这种感觉的。

  几乎不为人知地,音响传出了下午在林静车里听到的那首曲子,抬头看见林静走来,后面跟着的少爷托着两杯酒,他轻轻地在林静和我面前把酒摆好就悄悄离去了。“瑟堡的雨伞!”林静说。

  高脚酒杯里自下而上分别是兰、黄、绿三种颜色,上面点缀着一支红色纸伞,尽管我很少喝过鸡尾酒,还是由衷地赞道“真漂亮。”

  听我的夸奖林静很高兴,她举着酒杯把玩着,然后微微一笑,“干杯!”一口就喝掉了杯中酒。

  我大吃一惊,好象鸡尾酒不是这样喝的吧?该是一口口的啜啊。我只好也一饮而尽,心里嘀咕着这酒的味道比它的色彩可差远了。

  我有点惊异地看着她,不知今晚这个漂亮女孩有什么怪招。她知道我在看她,垂眼盯了一会面前的空酒杯,然后迎着我的目光问“想喝什么,今天我请!”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看得出她是个直率的女孩,我如果过于客套就显得虚伪,于是我说“喝芝华士吧,再来点冰块。”

  “你也喜欢芝华士?”她有点惊奇,招过来个少爷指点一番。

  “是啊,这酒又好喝又不贵,还有谁喜欢啊?”我以为是她的男朋友,她好象没听见我的问话。

  晶莹的冰块在暗黄色的酒液里浮动着,酒稠得象油一样。我们又陷入那种惯常的沉默中,第一次来这里的那个晚上我们就是沉默地度过的。


---整个八月 J

回复(2):四十一

  “讲个笑话吧!”她请求道。

  “这个吗~~~”我有点为难。尽管知道不少笑话,可都是男人们在酒桌上的荤段子,怎能对她讲出口!忽然想起京生讲过的一个刑警和老婆的段子很好玩,于是说“好,讲一个,不好听不许怪我。”

  “好”,她高兴地点头,象个小女孩那样期待地看着我。

  我抿了口酒,顺了顺气,卖关子咳嗽了一声,开始讲

  “话说有个刑警忙着破案子一个多月没回家,他媳妇想他,打电话说你晚上回不来,白天抽个空回来也行啊。他说好。第二天上午他打电话说下午2点回去。媳妇高兴得中午就回家了,把家收拾干净,先洗了澡,把床铺好~~~”

  我偷眼看看林静,喝了口酒。她天真无邪地等待着。

  “2点他准时回来了,让媳妇把窗帘拉好,媳妇让他去洗澡,自己钻进被窝,还琢磨他好久不回来变害羞了呢。一会儿他洗完钻进来,使劲儿把被子往上拉盖住两个人的脑袋,媳妇琢磨他该不是要变什么花样吧。听见他嗡声嗡气地问‘看见没有看见没有?’”。

  我看了林静一眼,显然这个“包袱”吸引了她,她紧紧盯着我,我故意慢条斯理地喝掉杯中酒,再倒进去些,夹起两块冰放进去。林静有点着急,可还是耐心地看着我的动作,什么都没说。

  我很得意,顿了一下接着说:

  “媳妇很奇怪,黑鼓咕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啊!就急着问‘看见什么看见什么啊’?他说‘你真的看不见啊?夜光手表啊’!媳妇掀起被子就把他轰下去了!”

  “哈哈哈”,林静开心极了。

  裤兜儿里的手机振动着,我迟疑一下对林静说“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四十二

  是李新萍打来的!

  我犹豫着,可手机不屈不挠地振着,只好按下绿键。

  “喂,新萍,找我有事?”对着盥洗室大镜子打量自己。

  “你怎么最近也不打电话?晚上有事吗?”她以为我在北京。

  “我在Q市出差呢。”忽然为自己不在北京而高兴。

  “真的?哪天回来?”听她有些狐疑,“忙吗,要不明天我去那边找你!”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

  “不不!”我开始冒汗,“我明天晚上就回去了,机票都买好了。”我只好撒了个谎。

  “哦,那你回来找我一趟好吗?我有事对你说。”

  “好,我后天抽时间去找你,再见!”我合上手机,冲着镜子里那个人挤挤眉毛,开始厌恶起自己来。

  我装着若无其事的走回去,坐在离林静更近的地方,她身上的馨香立刻充满了我四周的空间。

  “和女朋友通电话去了吧?”她问道,我险些跌下沙发,狐疑地看着她,怀疑这里四处包括卫生间布满了监视器。

  “女人的直觉而已。”她淡淡地说。

  我悄悄伸手进裤兜儿把手机关了。

四十三

  酒吧里的客人开始多了,气氛嘈杂了。我忽然听见音乐声,那是我被我忽略的声音。听起来是个乐队的唱片,包括那首“瑟堡的雨伞”。

  “保罗.莫里哀乐队演奏的。”我又是一惊,这个女孩子似乎总知道我在想什么,可怕啊!不过那个乐队还是很有名的。

  “你那位西藏朋友很有意思。”她微笑着说,“你去过西藏?”

  “去过,很早以前。”

  “好玩吗?”她来了兴趣,“我曾看过一本叫扎西达娃的人写的书[遥远的香巴拉],刚才吃饭时我还以为就是你的朋友写的呢!”

  我真正诧异了,真看不出这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居然读过[遥远的香巴拉],那是本不会拥有多少读者的书,是以鬼神形式记叙西藏近代的变迁。我有点佩服她了。

  “那里不能用好玩这个词来形容的。”我使劲挠挠头。

  “我明白,我一直很想去西藏看看的。”

  “现在去很容易啊。”我想起第一次去西藏时的艰辛,“飞机几个小时就到了。”

  “可我连北京还没去过呢!”

  我吃了一惊,“真的?你连北京都没去过?”

  “是啊,我就去过济南和泰山。”她补充道,有点委屈似的。

  “那你来北京吧,我带你去玩。”还是难以相信这个富贵人家的女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好啊好啊!”她拍着手,“我要去故宫、长城、颐和园。”她如数家珍。“没问题,我带你玩个遍。”我答应她。

  “好,一言为定,拉钩!”她伸出小手指头,我在心里笑她这个小孩子的把戏,和她拉了一下。她那肌肤冰凉的感觉沁入我的心。

  “给我留个电话吧,等我去北京给你打电话。”她请求着,我回头寻找少爷要纸笔,她递过来个小巧红色的手机,我把我的手机号码和名字输了进去。

  我准备告辞,今晚和她发展得有些快,何况白桦一定在等我回去。林静很平静地和我告别,吩咐少爷出去帮我叫辆的士。

四十四

  我先回自己房间去洗手间漱口去去酒味。出来看见电话机的留言灯一闪一闪的,打给总台,小姐说“白先生说请您无论几点回来都和他联系一下”。

  我拨了白桦房间的电话,铃只响了一声白桦就接了,他要我过去一下。

  一进门就和他开玩笑“没去潇洒啊,多辜负大好时光啊。”

  “你知道我从不去那些地方的”,他说“要不你嫂子会杀了我。”

  他一提起庄妍我就没话了。

  “晚饭和那个林小阳谈的不错,明天去工厂看看,没问题就把钱放在这里吧。”他似乎很信心了。

  我犹豫着是否告诉他我的感觉,可又不好直说,就问“扎老板觉得如何?”

  “呵呵,他被2个小姐围着正开心呢。”白桦笑。

  “哼,那胖子迟早会毁在女人手里”,我不屑地说,“我真奇怪他怎么领导一个公司的,还不如开家妓院,那多方便。”

  白桦“嘿嘿”一笑,没再说扎老板什么。他又问“那两个女孩谁是姐姐啊,你的女朋友?”他对徐家姐妹很好奇。

  “那个爱说爱笑的啊,叫徐昆。”提起徐昆我很自豪,我忽然思念起她来。

  “不错啊,又高又漂亮”,白桦由衷地赞叹,“好象你说是妹妹要出国,去哪儿?”

  “美国纽约,她叫徐仑。”

  “我有个舅姥爷在纽约,是个老中医,在那里开诊所,她过去后有什么困难他们可以帮她。”

  “哦!那太好了。”我高兴地说,徐昆总是担心妹妹一个人在那边没人照顾。

  “等回北京往纽约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行,我舅姥爷来北京时我帮了他很大的忙,他的诊所做得很好。”

  我感激地看着他,在心里真的把他当作了兄长。我想起徐昆的电话,心有些抽紧,我想我一定要帮他摆平,不让他经历这些不愉快。

  “在想什么?”他看我在发呆,好奇地问。

  “没什么,想这2000万呢。”我想最好还是别把自己对林小阳的偏见带进生意里,虽然我的感觉不好,但还是看白桦和扎老板的感觉吧。现在更重要的是老徐那里的事,因为毕竟这2000万要先放在这里的银行。

  还是别节外生枝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白桦没事,我告戒自己。

四十五

  去工厂的考察流于形式,因为扎老板前晚玩得太开心了,所以迟迟不起,为等他我们不得不一再推迟起程时间。动身时,我的肚子里已装满了虾仁儿水饺和啤酒。

  我们坐着一辆标有“林氏集团”的依维柯车。回来的时候才是下午4点半,白桦和扎胖子显得很满意,再贸然提起我的感觉是极不明智的。

  回程时林小阳一直对着手机发火,听来是他的手下没能按他的意思在一家叫什么“海龙王”的酒楼订上桌子使他大为光火。我身边的副总悄声告诉我“海龙王”是这个城市唯一的海上酒楼,由一艘退役的外国游轮改建的豪华水上餐厅,甲板上三层是餐厅,甲板下是巨大的厨房。生意好得一塌糊涂,据说要提前半个月订位才行。

  我斜睨了林小阳一眼,心说不就是顿饭吗,至于搞得这么隆重?然后又笑自己真是看他不顺眼,他无论做什么都不顺眼。

  晚宴在另一家豪华酒楼,除了一天没见的林静,增加了几个啤酒厂的头头。他们也许认为我是个小角色,就认定了白桦和扎胖子使劲灌白酒,对我不屑一顾。宴会结束时,白桦和扎胖子都已去卫生间报到过了,那个男领班两次都是捂着鼻子回来的。

  我谢绝别人的好意,扶白桦回到酒店。一进房间他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倒了杯水放在他床头,怕他还会吐就想还是陪他一会而吧。

  站在窗前向外望去,夜幕下的海面生气勃勃,灯火辉煌的大小船只穿梭往来,打开窗子,机帆船的马达声清晰地传过来,今天的大海风平浪静。我忽然有了个念头,婚后在海边买套房子和徐昆住。想起徐昆我笑了,掏出手机给她拨电话。

  “喂,是你吗,明天回来?”充满活力的声音。

  “是,我这里完事了,明天上午10点的飞机。”机票是林氏集团买的。

  “那我去接你吧,明天是周末,我先送徐仑回我爸那儿,然后去接你。”

  “不用了,白桦的信用社有车来接,顺路我就去你家了,你在家等我吧。”正好去找老徐探听口风。

  “也好,那我在家做饭,你想吃什么?事情办得顺利吗?”她还那脾气。

  “吃什么无所谓,事情很顺利,明天再见吧。”我收了线,仍被老徐和白桦的事搞得不安。

  白桦翻了个身,我走过去端详他的睡相,原来白天精明严肃的银行家睡着了竟是傻乎乎的样子,我乐不可支。

  放在窗台上的手机在振动,一看号码又是李新萍,我赶紧接通先发制人地说“新萍,抱歉我今天的事没办完,明天才能回去了。”

  “哦?那你出机场直接来我这里好吗?”她倒转的快,那的确是方便啊。

  “不行,我是和几个朋友一起的,明天回北京还有几份协议要商议呢,要不后天吧。”我推脱着。

  “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她一针见血。

  “没有啊,最近事情多,生意难做啊。”我故意感叹,看来她是有什么话要说。

  “好吧,等你回来再打电话吧。”她最大的好处是不会死缠烂打,我舒了口气。

  看来白桦没什么事了,回到我的房间,拿起那本徐昆极力推荐的古龙的[欢乐英雄],立时沉浸到郭大路、王动、燕七几个快乐英雄创造的欢乐世界中,也不知道几点才睡的。

四十六

  还是副总和那辆子弹头送我们去机场,没有再见到林静,稍微有点失落。副总和我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他悄悄地塞给我个纸袋,里面有张碟,是保罗.莫里哀乐队的,第三曲就是那首“瑟堡的雨伞”,无疑是林静送的。副总羡慕地看着我,我的心暖洋洋的。

  到老徐家中午12点半,饭桌上摆满盘子和碗,老徐高兴地说“你可来了,老哥都快饿死了,我这大女儿硬要我等你来了一块吃。”他忙不迭地开了瓶酒。徐昆迎在我面前,亭亭玉立对我笑盈盈的。

  徐昆的手艺有提高,素烧茄子在我的指导下有了专业水平。老徐忙着劝酒,他是真饿了,看他情绪不错,不象有什么即将发生的样子。

  我们闲聊着,老徐终于确认了他两个女儿出国的日期,徐昆是在一个月后,徐仑还有半年才开学。我不知道他看着心爱的女儿即将离开他的心情,换了我一定舍不得。

  我别有用心地说了白桦的舅姥爷也在纽约并可以给徐仑很多帮助的事,徐家姐妹都很兴奋,我注意着老徐的反应,他果然没女儿们那样高兴。

  饭后他和我去他的房间喝茶抽烟,他最近听从我的劝告改抽零点八中南海了,这个烟的焦油含量低,他这样的烟枪抽起来对身体会好些。我们品着茶,都等对方先开口。

  我不能先提白桦。果然过一会他开口“白桦这个人咋样?你和他的关系好吗?”

  “怎么了?他出事了吗,大哥?”我装糊涂。

  “有检举信到我这里,检举他贪污受贿,搞体外循环。”他说道,“你和他的关系很好。虽是匿名检举信,今年我们的工作重点就是严厉打击金融领域的职务犯罪,所以我想先从你这儿了解一下,我也不想白费力气,关键我是怕你有什么牵连。”老徐很诚恳地看着我。

  出于他的职务角度,他和我说到这个程度有点违反纪律,听他的话我松了口气,看来问题不大。我和老徐说了白桦很多事,从以前做我的老师开始说起,我说白桦是好人,我绝不相信匿名信举报的,那一定是诬告。

  “有些问题会私下调查,我们以事实为依据的。”老徐明显轻松了起来,和我打起官腔,我哈哈笑着说“知道大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游艺厅的生意好吗?”他出其不意地问,我大吃一惊,我没告诉过他啊!

  “还好,你怎么知道的大哥?”我奇怪地问。

  “呵呵,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个老糊涂吗?”他笑,“早有人揭发你了,放心,不是我女儿。”我使劲地想到底是谁呢?

四十七

  徐昆编了个理由和我走,徐仑还要装得后天才去上学,她很不甘心地看着徐昆和我离开,我走时把在海边买的一些海鲜干货留给老徐。

  先带徐昆去看我妈,我那寡居的母亲并不乐意我住在她那里,只要我能抽空陪她吃顿饭就很高兴了。老太太很喜欢徐昆,私下对我说这小姑娘漂亮小嘴又甜,提醒我这次可别错过了。

  徐昆亲热地陪未来的婆婆在客厅说话,我回到我的房间整理思路。看来匿名信没什么猛料,白桦也从没在我的公司里拿一分钱,除了给他儿子花的为去汇文中学的5万。我想周一从自己的存折里提出5万还上堵窟窿,反正就我一个人知道这钱做什么用了。还要婉转地提醒白桦一下,再做什么一定要小心。

  我给母亲留下海鲜干货,然后和徐昆出来,司机座上的徐昆调皮地歪头看着我,“报告,我们去哪里?”我一挥手“回家,”她高兴地说“好嘞!”

  才离开两天,回到家还是很愉快,徐昆催我去淋浴,她去厨房烧水沏茶,她越来越进入妻子的角色了。

  浴后舒适地倒在沙发上,一杯单枞在茶几上冒着热气。她小猫般依偎在我身旁,嘿嘿一笑,问她笑什么?她说“今天少了徐仑这只老大的电灯泡。”

  我哈哈大笑,顺势把她楼在怀里深深地亲吻着。今天我对她很有冲动,她感觉到什么,柔顺的身体任我摆布,我想要她做我的女人。

  忽然想起李新萍,不由松开她,徐昆奇怪地看着我,我赶紧喝了口茶,轻轻地对她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脸上红云密布,扭捏着说“这算求婚吗?”

  “不算正式求婚,怕你在大庭广众下拒绝我,先彩排一下。”我油腔滑调地说。

  “谁拒绝你啊!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明白人家吗!”她果然上当,喜悦地埋怨着。

  “那我们策划一下,你现在还年轻,太早结婚不好,等你从欧洲回来我们搞个订婚仪式,好吗?”我真心地说,想结婚了,想和她结婚!

  “听你的好了,谁让你是大男人啊。”她微笑着说,一脸羞涩全然没有平时的顽皮胡闹相。

  “那好,等你回来再商量吧。”我的茶杯空了,她赶紧起身拿暖水瓶。

  “你知道吗,明天小区的游泳池就开了,我要带徐仑天天去,你也一起吧。”她很快恢复了本色。

  “好啊”,我最喜欢游泳了,尽管小区的泳池不大,却是业主专用的不对外开放,所以水很清,人很静。

  “明天国安有主场,咱们带徐仑去看球吧。”是我培养了她的足球情节,她现在比我还狂热,总是不遗余力地吹小喇叭惹我发笑,闹得旁边的人总是看她,一般她看一场球就会吹坏一个喇叭。

  “晚上你想吃什么?”她关切地问。

  “天哪,我这两天一听吃饭就头大,咱晚上喝粥就咸菜好吗?”她点点头“好啊,我也喜欢呢”。

  电视打开了,我赶紧去拿一直看不完的[[尼米兹传]],坐回沙发。她快速地转台寻找青春偶像剧,一会儿我的胳膊被掐了一下,我知道又开始了,再过一会我该晕船了。唉,她什么时候能长大一点呢?又一想,她长大了该不会这么可爱了,还是别长吧。我自嘲地摇摇头,她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一会儿她最喜欢的那位帅哥出现了,然后我就象浪尖上的小船摇来荡去的,可怜的船长在眩晕中想道,她还是赶紧长大吧!

四十八

  球赛下午4点开始,还不到中午1点徐昆就催我去接徐仑。

  离工体很远的地方就戒严了,余下的路只好步行。同行的是无数高举旗帜吹着喇叭身着国安队服脸上涂着油彩头上系着“国安铁杆”发带的球迷,他们看见徐家姐妹都大喊“牛B!”她俩有点不知所措,我笑了。

  今天她俩的打扮差不多,上身是短袖衫,下面是七分裤,脚上蹬着白色皮凉鞋。徐昆不愧做了几年模特,什么衣服穿在她俩身上都象是世界名牌。

  工体门口的黄牛党和我讨价还价,然后递给我三张球票和找头。徐昆领着徐仑在不远处和小贩砍价,我笑她一个小喇叭3块钱,砍什么劲儿啊。果然她跑过来从我手里的零钱里抻出张10元的给小贩,然后和徐仑拿着4个喇叭得意地走过来。我敬佩地看着她,她身上有很多我没注意到的优点啊。

  最近国安队新来了“三杆洋枪”,表现神勇煞是了得,所以球市火爆,我们进场时里面已是人山人海,喧嚣无比。

  徐昆老经验地带了些旧报纸,工体的座位一直不干净。我刚坐下左右张望,她俩就大吹喇叭,吵得我直捂耳朵。徐仑是第一次来现场,就和她姐一样的兴奋投入。

  两支球队进场时万众欢腾,开了锅似的。

  升国旗奏国歌后,大喇叭里介绍双方队员。每念到客队队员名字时全场会嘲讽地发出巨大“嘁”的一声,后来念主队名单时,伴随着每个名字都是一片欢呼,尤其是念到那三个老外。

  我向流动小贩买了三听可乐和两包爆米花,比赛开始了。

  很快国安队由高个老外顶进一球,全场沸腾了,两个姑娘也是跳起来大吹喇叭高兴得蹦着。徐昆带报纸不光是为了垫在屁股下,她把撕碎的报纸向空中乱抛搞“天女散花”的把戏,徐仑跟着效尤,我们四周很快就狼籍不堪。看客们兴奋地议论“今儿还不进他3个5个的!”

  没过一会当对方一个反击攻进一球后,周围的人开始发呆了,有人在安慰“一会儿国安队就会进球的。”

  上半场快结束时,对方利用角球又顶进一球,这时没人吹喇叭了,有人骂客队“**”,有人给主队起哄“换教练!”

  中场时徐昆气得猛喝可乐,我安慰她一番然后就找不到我那罐了,这强盗一罐不够,又偷了我的。

  徐昆果然高明买了4个喇叭,她俩已经一人吹坏一个了。

  下半场开始,我坐在她俩中间隔开她俩,要不她俩太闹。我头一次看到徐仑这么疯狂投入,徐昆挽着我问“你说下半场有戏吗?”

  主队踢得很急躁,客队密集防守以保胜果。主队浪费了无数机会,每失去一次机会全场会一同发出“唉!”巨大的感叹。

  徐昆又在掐我,穿着短袖露着胳膊倒是方便她了,不对啊!怎么两只胳膊都疼啊,原来徐仑看球着急了也下意识地掐人啊?这姐俩倒真是一对,徐仑发现了自己的无意识动作,红着脸看了我一眼,吐了下舌头。

  主队终于换人,这招有效,实力本就高出客队的国安队组织快攻,把比分扳平了。

  “噢~~~~”,全场一片大乱,我被两个女孩一下架起来,一直没奏响的小喇叭派上了用场。我也跟着乱喊乱叫。

  国安队又一个直接任意球破网,场内的欢呼声达到最高分贝,我发现徐昆也跟着一些声音在喊着北京那著名的“牛B”时就瞪了她一眼,她立刻住口。

  散场的工体是个巨大的垃圾场,纸屑果皮报纸吹坏的喇叭满地都是,包括徐昆买的那4个。

四十九

  工体一赢球,附近饭馆的生意就好,尤其是啤酒,供不应求。

  我们找了家新疆饭馆,坐在门口露天的桌子边,点了大盘鸡烤羊腿拉条子烤馕和冰啤酒。她俩看球的兴奋还在延续,抄起酒瓶子就对着吹,象绿林女豪杰。

  徐昆在妹妹耳边嘀咕几句,徐仑立刻裣衽有礼地对我和徐昆说“恭喜姐姐姐夫喜结良缘,祝你们白头到老!”我们哈哈笑着碰杯,她们的美貌使我心旷神怡。

  这是个美好的夜晚,白天的暑热已散去,赢球的喜悦使我感到舒坦,两个女孩以不同的方式倚赖着我,我们高兴地吃着喝着,很多年后我仍记得这个晚上。

  我撑得走不动路,多亏车子停得远,可以走走消食。她俩一人一边挽着我,随意哼着小曲或我说个笑话逗得她俩哈哈大笑。

  徐昆喝得不比我少,所以还是我开车。她俩坐在后座聊着游泳,争相表现自己能游多远,徐仑说能游3000米,徐昆就说她能游4000米,然后俩人打起了赌。忽然徐昆问我能游多远,我信心十足地比划了个八的手势,徐昆惊奇地问“8000米?”我故意顿一下使她俩全神贯注,然后自豪地说“80米”,两个姑娘在后面笑得手舞足蹈,车内大乱。

  路在前方无尽地延伸,我想起明天,想起面临的诸多事宜,不禁叹了口气,徐昆耳朵很尖问我为什么叹气,我说“拉着你们两个疯丫头,怎么不叹气啊!”

  回家后都觉得酒没喝够,就喝冰箱里的百威,扫空了所有存货,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的觉。

  朦胧中有人上了我的床,“徐昆?”我含糊地问道,她不说话,抚摸着我褪下我的衣服,我被她引诱得很消魂,我没有力气抗拒和配合她。当我们都裸身相向时她开始和我交合,她的动作猛烈而熟练,我使劲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昏暗中见到飞扬的长发,她发出快活的呻吟声,“徐昆?”我又问。她不回答,动作越来越快直到我大喊一声爆发在她身体里面,我出了身大汗,又沉沉地睡去。

  醒来时发现身上还是昨天看球穿的衣服,我茫然地瞪着天花板,难道是春梦一场?我走进卫生间脱衣服冲淋浴,发现内裤必须洗了,我有些释然,笑自己从初中以来就没这样过了,不知这有什么预兆。

  走出卫生间,看见她俩的房门紧闭,显然是宿醉未醒。我匆匆吃了点东西,给徐昆留了字条说我可能晚上回来很晚,就开车去储蓄所。

五十

  我取了7万块钱,到公司把5万元交给会计冲帐,烧了我的借条,然后关上办公室的门,把那2万元仔细地用报纸和胶带包好,然后反复调试了几遍那个“三洋”微型录音机,把这两样东西放进我的包里,然后给老徐手下一位叫韩松的检察官打电话,约他马上去国贸二层的茶馆见面。

  去年一次去检察院找老徐时认识的韩松,他知道我和老徐的关系后对我很亲近,后来他曾请我去他那豪华的家参观,他从他家壁柜里那酒山烟海里随便拿出两条“小熊猫”烟送给外我,我说只抽中南海拒绝了,后来在商场偶然发现小熊猫烟一条近400元。

  我思忖他一定很贪,和这样的人容易打交道。求他办事给他钱,他应该不会拒绝。

  国贸茶馆古色古香的,硬木雕花桌椅和黄缎子靠垫使这里有些宫廷的感觉,朝南的落地玻璃窗上垂着竹帘遮住了烤人的阳光。我选了角落的一张桌子,点了壶龙井,揿下机器的录音键,再一抬头看见韩松来了。

  他穿着便服,我先给他倒茶,他急切地问“这么急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弟弟有事求哥哥帮忙。”我故意谦虚着,等他上钩。

  “是我们那儿的事?没听说你牵进什么案子啊。”他苦苦思索着。

  “是我一个好朋友,和我没关系,听说最近你们在查他。”我不提白桦。

  “哦?谁啊,我们那儿最近可压了不少案子呢?”

  “这事不会很难办,今天冒昧把哥哥叫出来,哥哥一定帮这个忙啊。”我还不提白桦,“我那朋友知道规矩,不会让哥哥白忙!”

  “你就快说是什么事吧。”他果然上钩,很有兴趣地问。

  我支开一边侍立的小姐,把桌上正烧水的呼呼做响的电壶关掉,轻声对他说了白桦的事,但我不能使他感到这些情况是我从老徐那里听来的。老实说我搞不清楚老徐对我说的话的深浅程度,所以我必须从其他方面来打听消息,这既是为白桦,也是为自己。

  “哦,就这事啊,只是接了举报,领导批示调查,还没开始呢。”他松了口气。

  “我想知道谁是举报人,你放心没人会去杀他的!还有我想知道你们即将进行调查的方式和步骤。”我悄悄把那包钱从桌子下面递到他手里,他捏了捏纸包的厚度,满意地放进了他的公文包里。

  “搞清举报人是谁不难,可告诉你调查的方式,我的风险很大,这个...”,他狡黠地伪装着为难。

  “这20个千只是先付的一半,等你有确实消息后马上付另一半。”我毫不犹豫,这可不是省钱的时候。

  “好,一言为定,我知道你这人爽快!”他准备告辞,我提醒他“最好别去银行用自己的名字存钱,现在利率也低,不如去租个银行保管箱又方便又安全。”他先是一楞,然后心领神会地走了。

  我吩咐小姐撤掉他用过的茶具,再换一套新的。用耳机听了一下刚才录下的谈话,机器很好录得很清晰,我在磁带上注上了今天的日期和“韩”的字样。

  我会把这带子放到银行保管箱里,也许我永远也不会用它,除非有一天对韩松用钱不再管用或他和我翻脸,这对他是枚重磅炸弹。

  阳光被竹帘分割成无数道,飞尘懒洋洋地飘着,惬意地在这间只有我一个茶客的茶馆里品着龙井,掏出手机约李新萍来这里。我调整一下心态,很清楚接下来的谈话不比刚才轻松,在这个幽静的地方和李新萍的交谈是适宜的。

  我要和她彻底分手,告诉她开始是我错了,后来是她错了,再后来我们都错了,该是到改正的时候了。

五十一

  我象个演B角的话剧演员,因A角生急病而需马上顶替上场,在最后的时刻拼命地背诵着并不很熟的台词,生怕讲错一个字而影响整场戏的效果。

  和李新萍从开始相识到成为情人,到今天五年了。这五年来我觉得她的变化要比我大,尤其是她嫁做商人妇后的变化尤甚。

  刚做情人时我们相会的频率很高,有时一个星期就几次,再往后是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原因在我。

  我开始就劝她一定要抓住些钱,否则未来的生活难以保证。她倒是心领神会,经过精心策划,那座大别墅的产权归在她名下,她又渐渐地把大马人在国内的生意收在自己手里。尽管她以前没做过生意,但对赚钱的悟性极高,当然这里也有我的教诲。

  当我们无论在床上或床下的话题变成了生意研讨会后,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减少了和她的会面。

  有一天她很郑重地要把她所有的生意都交给我打理,承诺给我的条件非常优厚,刹那间我真的动心了一下,她的生意已经很成规模,我只要扮演拿鞭子的角色认真看管就可以。

  刹那间后,我还是拒绝了。

  现在她已俨然出身高贵的阔太太,出行做派非普通人可比。从她身上根本找不到五年前那个朴素的产科大夫的影子。她常去赛特世都等地消费,一掷千金。

  每年她丈夫来中国的三个月是我们关系的冰川时期,我甚至在那个马来人走后的一个月里,也不愿意去找她。

  最近这次她丈夫回去后,我和她在前不久聚会过一次,那天早晨徐昆差点成为我的女人,后来我又去找了她。

  她可能和我一样,知道我们该分手了。

  夏季的天气反复无常,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骤起,迅即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茶馆小姐善解人意地拉上落地玻璃窗前的竹帘,我端着茶杯站在窗前冷冷看着外面抱头鼠窜的人群,无动于衷。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须臾雨过天晴,在西边的天空上,出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已有些陌生的夹带着昂贵香水气味的女人气息在我周遭弥漫着,我一回头,李新萍就站在我身后,她周身整齐根本没有被暴雨袭击的痕迹,那精心修饰的脸妩媚动人。

五十二

  我如殷勤的侍者在她身后为她拉好椅子,她抚了一下裙子后安然落座。

  “龙井,可以吗?”帮她倒了杯茶问,如今她对吃喝都很挑剔,我怕60元一壶的绿茶她喝不下去。

  “无所谓。”她拿出个精致的小镜子照了一番,端起茶杯润了润嘴唇,“最近忙什么呢?见不到你的人也不给我打电话。”

  “唉,还不是为钱瞎扑腾。”我说的实话,最近公司因为庞大的应收款拖累,周转起来很困难。

  “是吗,要不要我帮你,”她倒是很诚恳,“你说你干吗这么累,放着那么好的事情不做!”显然她是指我拒绝去给她做总经理的事,我看见她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得意与挖苦。

  “不用不用,我扛得住!”就是去要饭我也不会去给她打工,那不是去给她男人卖力气吗。我赶紧转话题,“你前几天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她没说话,端着茶杯高深莫测地看着我,在她的盯视下我有点发毛,就象紧张的B角在台上忘记了台词而不知所措。

  “我要离婚了!!!”

  不啻从B2隐型轰炸机上扔下来的重磅炸弹在我耳边发出巨响,“什么?真的?”我下意识地问道。

  “你还要我吗?我还爱你的!”

  最佳狙击手射出的子弹准确地击中我的心脏。我乱了方寸,有生以来第一次惊慌失措。

  “出出出了什么事?”我居然结巴起来。

  “其实我根本不爱他,你难道不知道?”

  那小姐过来想给电壶续水,被我挥手赶走。我定定神,迅速在心里思索着她的话的可信程度以及以后我该采取的“敦刻尔克”大撤退行动。

  “他同意吗?”这是我的一个盾牌,我不信那个大马人会轻易放过她。我问自己还能再接纳她吗,理智和感情几乎同时告诉我:不!

  “我才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反正我要离婚!他那边的仨老太太最近闹得他鸡飞狗跳,根本顾不上我这边。”她总是称她前边的三个同行为“老太太”,说完后颇为解气。

  “哦,这样啊,那~~~~~~~”,我有点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放什么P。

  “你不再要我了?”她敏感地问,那眼神和上次骂我“滚”时的一样。

  “是!”我终于开口说道,我从不为任何压力折服,这会儿还是该实话实说。

  “我们不可能了,过去的已过去了。”我迎着她的目光说,我不喜欢逃避,我喜欢斗争,毛主席说“与人斗其乐无穷。”

  她楞楞地看着我,我以为她会哭,有点惊慌。在这个场合如果她大哭,别人一定会以为我在欺负她。周围几张桌子开始坐满了人,他们过一会儿会以蔑视的眼光看着我。

  “哈哈哈!”她大笑起来,吓得我和边上侍立的小姐一跳,旁边桌子的茶客也好奇地转过头来。

  她止住笑声后又盯着我,眼神里多了凶狠和悲伤,“你以为我真的要离婚?”


五十三

  真搞不清她在卖什么药,索性装傻冲她摇摇头。

  “我才不离婚呢,我那么傻?我已经没感情了,干吗还和钱过不去?”她赌气地说,象喝白酒般地一仰头,喝下一杯茶,然后又盯着我,不过她的眼神温柔多了。

  “我刚才和你开玩笑的”,她说,“其实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就象她刚才说要离婚一样,我又一惊,“去哪儿啊?”我相信她这话是真的。

  “加拿大,他3个老婆最近闹得不可开交,他很烦,就打电话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去加拿大,他在那里也有生意,只是他怕冷,以前很少在那里常住。”

  “真的啊,那什么时候去?”我呆了片刻后问她。

  “他三天后过来,然后打理一下这里的生意再去,大概是一个半月后。”她终于对我笑了。

  和B角演对手戏的演员不小心讲错了台词,B角只好随着改变台词而影响了剧情。

  “本来前几天打电话给你是想和你再聚一次,可今天我不想了,也许我们的缘份真的尽了。”她温婉地说。

  我的眼睛渐渐湿润了。

  “你别”,她赶紧拿张纸巾给我,她眸子里泪光莹然。

  “快找个好姑娘成家吧,对她好点,别象我们似的错过了”,她的手盖在我按在桌上的手,那颗N克拉的钻戒明晃晃地现出贵族气派,“你是个好男人,怪我以前太任性,其实我们不该错过的。”她的话使我很感动。

  “不,以前怪我,真的。”我说。

  她一摆手“我们别再追究什么责任了,晚了。我想求你件事。”她郑重其事地说。

  “是段老师吧?放心,我会一直去看他的。”我回答她,生怕她会塞给我一笔钱算什么酬劳。

  “我知道你会的,你是好人,我真的从心里感激你,不过我求你的不是这事。”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我的钱都存进银行里了,存折和别墅的产权证我都放在银行保管箱里了,这是保管箱钥匙。”她取出一个精致的钥匙包,我也有一个这种“沙驰”真皮钥匙包。

  “钥匙给你保管,以后我需要钱,你帮我处理,好吗?”

  我犹豫着,本想和她分手不再有任何联系。可没法开口拒绝,“好吧,放我这里好了。”

  “你如果缺钱用,尽管拿!”她真诚地说。

  我摇头“不会的,即使我缺钱,也不会用你的私房。”

  “你别不识好人心”,她恼火了,“我们这么多年,我和你客气过吗?算了不求你了,你真虚伪!”

  “好好”,我从不和女人争辩,“如果需要我会用的。”

  “这才对吗”,她满意了,“保管箱的帐号和密码都写在卡片上,卡片在钥匙包的夹层里,我开户时写了你的名字,你去的时候只要拿身份证就可以。”她塞过“沙驰”,我接过来放进我的包里,正好和我刚录的磁带一起放到保管箱里,我相信我永远不会查看这个帐号,我也永远不会用这笔钱。

  “我爸那里”,她说的是段老师,“我走以前再告诉他,以后就拜托你了。”提起养父她泪光闪闪。

  “放心,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会把他当父亲那样奉养。”这话没错,要是和她结婚了,段老师就是我的岳父。

  她终于哭了,大滴大滴的泪毁了她那精心修饰的脸。

  她起身冲到卫生间,我呆呆坐在那里,眼窝发热,心里一块什么东西飞走了,空落落的。

  过一会儿她素面回来,坐下不看我。我端详她的脸,想起过去和她度过的美好时光,看到她眼角处以前没见过的细密皱纹。

  陪她走到停车场,在她那辆黄色“凌志”跑车前停下,她回头对我说“再见,希望下辈子能再遇到你。”她那样盯着我,似乎要把我印在心里。

  我走过去紧紧地拥抱着她。

五十四

  李新萍的车很快就消失在如潮的车流中,没想到本来以为和她分手后会很轻松的心情居然会是那样失落,我才知道即使是将破碎的情感从心里剥离开来,也会连带着血淋淋的皮和肉,也会感到椎心的痛。

  正午的阳光愤怒地向大地倾泻着一天里最大的热量,我的心却异常寒冷,站在停车场出口,周围是高楼大厦和川流不息的人群。

  这座熟悉的城市是那样的冰冷。


五十五

  我很烦躁,想和谁打一架或去个没人的地方大喊大骂一顿,我跳上车向游艺厅开去,那里有台“彩京”打斗机玩起来很发泄。

  等到了游艺厅,心已经平静下来。里面人很多,京生一定不在,没看到他的车。我不想进去了,也不知道该去哪。

  文化宫这座巨大的建筑耸立在一个平台上,四周是汉白玉栏杆。平台很高,四周的外侧下面凹进去,那是为了方便地下通风。在北侧有几排淘汰下来的电影院的椅子,我走到那里拣了张干净的坐下,点了支中南海,这里很凉爽。

  这会儿外面几乎没有人,只听见上面有脚步声向我这边走来。

  “你他妈快给我,别让人看见!”听声音是二刘,游艺厅的伙计,这里片儿警老刘的堂弟。

  “今儿先给你200行吗?我一会儿要去找我马子,行吗?”这个声音好象没听过。

  我熄了烟,隐隐感到这俩家伙一定有什么猫腻,伸手到皮包里取出“三洋”,揿下录音键。

  “少他妈废话,你们这帮孙子就这德行,说好了一人一半,赶紧给我500。”印象里的二刘是彬彬有礼的,没想到背人的时候这么粗俗。

  “操,知道你哥是片儿警你丫牛B,不过这事要是你哥知道了也不会饶了你吧?”我的耳朵忽地竖起来,一定和游艺厅有关系,我静下心继续偷听。

  “去你妈的,没见刚才老李一直看咱们,这活以后不能天天干,要不早晚给逮着。”老李是我一远亲,40多岁,在游艺厅做领班。

  上面俩人鼓捣一阵就分手了。

  把“三洋”放进包里,没关录音键。悄悄探头一看,一个黄头发个子不高的小子的背影很快转出了院门。

  我怒火中烧,生平最恨的就是吃里扒外的混蛋。

  黄毛这厮我见过,一个月前他还吊着右臂,听说是拦路向学生收保护费时跳起来挥手扇一个个子高他很多的学生耳光时不留神把自己的胳膊搞骨折了。他们一帮十七八的小流氓无恶不做,人渣是也。

  我小心跟在他后面,他在烟摊上买了盒希尔顿,然后四下看看蹩进普金达超市和茶叶店中间的一个死胡同里,我猜他是去小便。

  周围没什么人,我在胡同口往里张望,里面也就深个8米的样子,黄毛正对着墙放水。我顺手抄起一根木棒冲了进去,他听见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我飞快地一脚踹在他的后腿弯,他猝不及防一下就跪在自己刚排泄出的液体中,脸“通”地撞到墙上,木棒狠狠地打在他的右肩,脚使劲踩住他的后脖子,突然的袭击使他惊惶失措,他的脸贴在墙上,咳嗽着。

  这一切很迅速,几秒钟的时间。

  他嘴里呜噜呜噜的,我脚上松了些劲道,“你刚才和二刘在说什么?你们是不是合伙在游艺厅扒分?快说,要不打残了你个王八蛋”我恶狠狠地单刀直入地问,这帮混蛋说瞎话比眨眼睛还快,不能给他思考的时间。

  “大哥饶命,我说我说。”他努力地想回头看看是谁,我给了他一脚他又老实了,“你他妈快说,扒走了多少钱?”

  他在犹豫,我马上又一棒,这下狠,打得他又撞在墙上,鼻子和嘴里有血流出来,“敢晃我,你他妈还嫩点,不照实说我碎了你个杂种操的!”对这种人渣你必须比他们还狠还混蛋。

  “我说我说,快一万了吧,我真记不清楚准数了,大爷饶了我,”他哭了。

  后面有响动,原来是几个看热闹的人,我举起木棒冲他们吼“看他妈什么看,滚一边去。”回过头来威胁黄毛“你小子要敢和我打埋伏,我让麻子潘生劈你!”

  麻子潘是附近一带很有名的混混,一脸大麻子以砍人没商量和一身刀疤闻名,不过现在他改斜归正了在三环边上开了家汽车修理部,我去他那里修过车和他很熟。他说如果这里有人敢乍刺就提他的名号,果然黄毛很憷麻子潘。

  “叔,叔,我不敢啊,我没一句瞎话。”

  妈的我先是大哥,后来是大爷,这会儿又改成叔了。

  我让他慢慢转过身来,抽出腰带扔在地上,他看见了我是谁。他一身尿水肮脏无比,脸上是血泪和在墙上蹭的土和成的泥汤,狼狈不堪。他仇视地盯着我,我作势要打,他赶紧求饶。

  带他到旁边的一个招待所的水房冲洗,京生接到电话后很快就过来了,他认识这家招待所的经理。他要了个带空调的房间,我去买了几罐冻可乐,妈的打完人居然很渴。我给蹲在屋角的黄毛一罐,他感激地喝着。

  京生审问坏蛋比我有经验,我倒在床上,想我都这岁数了居然还这么暴力,记忆里最后一次打架是中学时。小时候随父母搬迁到龙潭湖,那里多是老北京手艺人和苦力的后代,好勇斗狠经常群殴,在那种环境里我也学会三拳两脚,后来我也喜欢打架,直到中学后才收了心。

  我猜徐昆老徐白桦一定不知道我还有这么一副脸孔,尤其徐昆,一定会惊讶得把小嘴弯成一个大大的“O”,想不到她未来老公居然还有这么一段。

  京生审完后气得在屋里走来走去,踢了黄毛一脚,黄毛惊恐地看着怒气勃发的京生,这小子今天倒霉,他兜儿里的500块钱放在桌子上。

  京生很气愤有人搞到我们头上,同时我猜他也为自己的失察而懊悔,他是个很精明的人。他气得喃喃自语“我说呢,这几天流水下来了。”

  我的“三洋”一直在工作,放给京生听,他很满意,同时他也想不到我会打人,在听我打黄毛的片段时他惊奇地看着我。

  怎么处理二刘?京生有点踌躇,对二刘不能象对黄毛一样爆打一顿,毕竟老刘是片儿警,我说干脆把他叫来,把话说明让他滚蛋就可以了,老刘绝对不会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的。京生说“好,听你的。”

  我告诉京生以后最好用IC卡上分下分,一套系统不过1万多,却可以杜绝这类扒分的事再出现,京生很高兴。

  二刘倒他妈很光棍,他一见蹲着的黄毛就痛快地承认了一切并掏出了他口袋所有的钱,大概有800多,但他死活不在纸上画押,说是怕老刘打死他,我说你他妈就是不画估计也会被打个半死,老刘人很仗义。

  我让二刘滚蛋,很为他可惜,这份工作其实不错,干一天歇一天,每天二顿饭一个月挣1200,怎么现在这帮年轻人这么不开眼。

  我踢了黄毛一脚,让他以后离这附近远远的,要不见一次打一次,他诺诺连声,我扔给他100元让他去医院看伤,他就飞快地逃出去了。

五十六

  衣服溅上了几点黄毛的血迹,我很懊丧,按我的性子会把衣服脱下来扔掉再买一身,可这身衣服是徐昆买的,如果她发现我换了身衣服,一定会严加审问搞得我头大。

  我脱下衣服拜托京生拿去洗染店快速干洗,然后进了卫生间,冲完凉后赤裸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已是下午3点多,尽管中午没吃饭但不感到饿。

  窗下是条小马路,路边是各种小商贩的摊位,人们熙熙攘攘地来往着,我躲在窗帘后向下看着,忽然厌倦起眼前的生活,我其实不适合做个生意人,小时候的理想是当个作家,在一个幽静无人的地方写大家都爱看的书。

  后来倒在床迷糊了,京生的推门声把我吵醒,我一看表才4点,立刻穿上洗好的衣服又进入临战状态,理想毕竟是空的,人生活在现实里,我有很多事要去做,没时间空想。

  京生要我小心黄毛那帮坏东西,他说这些生瓜蛋子都是不要命的主,我笑着说我年轻威风时这帮王八蛋还没生出来呢,我会怕他们?和他告辞后开车去万通大厦。

  民生银行在万通大厦有保管箱业务,一间巨大的库房里无数大大小小锃亮的金属箱,我把磁带和李新萍的东西小心放进去,我租的箱子是小号的,一年180元。

  然后直奔白桦办公室,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有女人和白桦爽朗的笑声,我停住脚步心说你还挺高兴的,不知道我这几天为你操了多少心啊,我在门口迟疑着,很少听到白桦这么开心的笑声,终于我走了,我一进去屋里的人肯定都会扫兴的,那个女人肯定不是庄妍,听见白桦和别的女人这么开心地说说笑笑,我为庄妍不平。

  从信用社出来时快5点了,我不知道要去哪里,站在路边发着呆,直到手机传来了徐昆兴奋的声音“喂,你在哪儿啊?我们刚游泳回来,饿死了,你晚上有没有饭局让我们蹭啊!”

  啊哟,这丫头蹭饭成习惯了,“我今天没饭局啊,还是你在家做吧,我这就回去?”我逗她。

  “我不,累死了,求求你,到外边去吃吧。”她耍赖。

  “好好,去哪儿呢,我请客好不好。”我喜欢她这样嗲嗲的撒娇。

  “去双盛园吃东北菜,我想小鸡炖蘑菇,你不是喜欢素合子吗。”她说的是建国门附近的一家大连海鲜酒楼,“好啊,那你和徐仑现在过来吧,我在那儿等你们。”

  在酒楼门口的报摊买了份电视报,再过几天香港就要回归了,还有泰森和霍利菲尔德的拳击大战,精彩节目岂容错过。

  酒楼里还没有顾客,引座小姐微笑着引我走向里面一张桌子,我猜她一定暗笑我是个饿鬼,这么早就来了。

  我先点了菜,跟小姐借了支笔象首长批阅文件那样在电视报上圈圈点点,徐家姐妹来时,菜刚好上桌。她俩中午也没吃饭,下午游泳又累,我们三个就毫不客气地风卷残云,肚子快被撑破时,这家素常生意兴隆的酒楼里才上了不到一半客人,夕阳不情愿地挂在离地平线不远的地方。

  最后是酒楼奉送的果盘,我和徐昆用牙签扎来扎去挑肥拣瘦,徐仑去了卫生间,这时一个30多岁生意人模样的男人从我们桌边经过,他看到徐昆楞了一下,“你不是那个、那个谁吗,半年前在金棕榈夜总会?”

五十七

  看得出徐昆根本不认识他,那他一定以为是徐仑了,难道徐仑去过夜总会?徐昆有些无措,我赶紧站起来挡着徐昆,对那个气质不错戴着大金项链的男人气汹汹地地说“哥们儿,认错人了吧,她是我老婆,您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我下午痛揍黄毛的气势犹在,还想找个不长眼的再爆打一顿。我挑衅地盯着他,那男人赶紧说对不起走开了,还狐疑地不时回头张望。

  我拉走狗仗人势要冲那男人汪汪叫的徐昆,让她赶紧去卫生间叫走徐仑上车,我去结帐。

  我觉得这男人没认错人,那就是说徐仑去过夜总会,她去那种地方做什么,难道象很多报道里那样说的,女大学生去不该去的地方~~~?

  我上车时副手座的徐昆正严厉审问后座的徐仑,“那个男人怎么说在夜总会见过你?你什么时候去过夜总会?你去那里干什么?”徐仑一言不发,脸色阴沉,一看就知道没冤枉她,她一定去过。

  我让徐昆别问了,她立刻收声,我最喜欢徐昆的是她不象很多女人那样总是不依不饶的纠缠不休,在外面她很听我的话。我打着车子,汇入那滚滚车流。

  徐仑性子很倔,象徐昆那么审问她一定什么都不说,我感觉她不是很随便的女孩,弄不好徐昆和我把问题想严重了,也许她是和别人去夜总会玩,没做别的。

  天渐渐暗下来,路在前方若隐若现,车里的气氛没有以前那么轻松愉快。我想起这一天的经历,和韩松的交锋、与李新萍的最后分手、痛打黄毛以及偶然发现的徐仑的秘密,吁了口气,这一天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似的。

  我偷偷回头看了眼徐仑,她拧着身子望着窗外。徐昆小手伸过来轻轻摩挲我的肩膀,“今天累吗?”

  望着那娇俏的脸和充满关怀的大眼睛,眼泪差点下来“不累,今天没干什么。”我冲她挤出个笑容。

  到家后,徐昆溜进来和我躺在床上,悄悄在我耳边说“你说拿她怎么办啊?”我告诉她“先别追问,事情已经过去,以后再说吧。”其实我自有主张。

  劳累一天,搂着这个千娇百媚的女孩感觉真好,我紧紧地吻她,和李新萍的分手终于彻底解脱了我内心的束缚,可以全无阻碍地和徐昆相爱了。

  她的身体火热火热的,尽管空调开着,汗水仍湿透了我们的衣服,我们一言不发就那么吻着,互相摸索着,屋里越来越热,虽然我不想逾越最后一关,但对她充满渴望。

  “咣当”,我们猛地起来,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声音是从卫生间传来的,是徐仑晕倒了?

  我示意徐昆去看,随后跟出来,徐仑张皇地站在卫生间门口,原来她烧了壶开水提到卫生间准备化水盆里的洗衣粉,不小心把水盆碰到地上,吓得我们够戗。

  徐昆过去拍拍妹妹的脸,徐仑的眼泪慢慢流了下来,徐昆和她拥抱着,我满意地看着她们,她们松开时我凑过去问“我呢?”徐仑娇羞地看着我,我上前拥抱两个女孩,蹭着她们的头发和脸,她们都安静地伏在我肩上。

  我告诉自己这就是生活的意义,拼命赚钱就是为她们还有白桦还有老徐还有我的家人等等生活得更好。

  我一高兴说“明天我们一起去游泳。”徐昆“嘁”了一声,“您老人家就能游80米。还是在边上帮我们买汽水和零食吧。”徐仑也哈哈笑着说“你那么大块头,一下去那泳池里的水还不都漫出来。”我作势要打她们,她俩笑着四散奔逃,一时屋里融融笑意。

  徐家姐妹躲进她们房里说悄悄话,我虽累但睡不着。半夜时白桦打来电话,问我这两天怎么没和他联系,我说“这几天我家里事多,明天上午我去找你吧。”约好时间就收线了。我不想告诉他下午曾去过信用社,我对他和那个女士的关系心存芥蒂,我希望庄妍永远幸福。

  给京生打电话,他在游艺厅,“喂,今天生意不错吧?”

  “不错不错,二刘那王八蛋够毁咱们的。”他有点歉疚地说。

  “轰走了就好,吸取教训吧,你知道金棕榈夜总会吗?”我其实是为了问这个。

  “知道,在使馆区,我和那儿拿干股的警察很熟。”他炫耀着。

  “那好,我想见见那儿的老板,你帮我约一下。”

  “什么事?那老板不是惹了你吧?”他疑惑地问,显然他看过黄毛挨打后的惨状觉得我不是个善茬子。

  “没事,问个姑娘的事。”我轻描淡写,不想把真情告诉他。

  “哦?你的相好?”他好奇暧昧地问。

  “你他妈的就知道相好,不说了,睡觉了,拜拜。”我打了个哈欠,挂了电话。

  我终于睡了,明天还有很多事在等着我,我提醒自己等香港回归那天把老徐接过来好好喝几杯,还有徐仑、还有白桦,还有……

  “呼~~~~~”,我可听不见自己的鼾声。


五十七

  早晨六点醒来时外面下着小雨,湿漉漉的空气带着草和树叶的清香透进来,近来我那颓废的心情不由一振。

  以为徐家姐妹还没起床,加上内急,我穿着内裤直奔卫生间,正要拧卫生间的门把手,徐仑从里面走出来,和我正打了个照面(我很容易区分她俩)。

  她脸一红赶紧转头,我狼狈不堪冒出一身汗,还好她不象我衣冠不整,我赶紧跑回房间穿上背心和运动短裤,感叹:天哪,姐夫走光给小姨子看到,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夏天在家里我喜欢就穿内裤,徐昆住进来后我很收敛了,现在又多个小姨子,难不成要我在家也西装笔挺吗。徐昆出国前一定要让徐仑回自己家去住。

  探头向外张望一下,没人,赶紧去卫生间早操。

  徐仑在厨房里准备早餐,鸡蛋在煎锅里滋滋拉拉,灶台上水快烧开了,茶杯和茶叶筒并排立着,一袋曼可顿面包片堆在多士炉边,

  我蹩进去坐在餐桌边,徐仑冲我一笑“早,”“早,你姐还在睡呢?”我问她。

  “今天我要去朝阳区公证处公证几份文件,怕起晚了搭公车来不及,我姐还睡呢,”她似乎不在意我刚才的卤莽,我惴惴的心稍微好了些,接过她递来的沏好的单枞。

  “正好我也出去,可以捎上你,”我对她说,这里进城虽说方便但路程较远,乘空调车要一个多小时才到国贸,开车有20分钟就到了,我上午去找白桦,正好路过朝阳区公证处。

  “太好了,早知道就不起这么早了,和我姐说了一夜的话,现在还困呢,”她娇憨地说。她们姐妹很多神态都酷似,尽管她比徐昆内向,可俩人毕竟是孪生。

  “没关系,你吃完早点可以再睡会儿,走的时候我叫你,”多士炉里的面包片“怦”地弹出来,她递给我一片,我摇摇手,早晨不把茶喝够了,我什么都吃不下。

  “也睡不着了,早去早回,下午还要和我姐游泳呢,”她往面包片上涂着果酱,手边是杯冻牛奶,她们姐俩都不象我那样老气横秋地只喝茶,家里花样繁多的牛奶、果汁和速溶咖啡都不是给我准备的,徐仑知道在美国都喝冷的饮料,一直在锻炼自己去适应。

  “你在公证处等我,我和白桦谈完就回来,很快的,这么热的天搭公车多受罪啊,”滚热的茶水灌溉着我焦渴的喉咙,即使是夏天我也喝热茶,所以我去不了美国,没有开水喝我会发疯的。

  “好啊,不耽误你吗?”她很高兴,女孩子都娇气,有车坐当然舒服。

  趁徐仑慢吞吞地吃早餐,我潜进了她们的房间,徐昆睡的正香,毛巾被踢到地上,她的睡相象个小娃娃团着身子左手垫在脸下,嘴角亮晶晶的挂着一丝口水。

  我蹲在床边端详着她,摸摸她的头,顺手帮她抹去口水,然后在她脸上一吻,起来一回身差点撞到徐仑,她盯着我,目光复杂。

五十八

  徐昆一直在睡,我留了个字条就带着徐仑上路了,路面湿润,我开得很小心。

  不知道别家的孪生姐妹是否很象,徐昆和徐仑给我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我经常忘记她们是孪生的,能很容易地区分她俩。如果说徐昆象清澈的水那样容易见底,徐仑就象是牛奶或不透明液体,我总是搞不清这个和徐昆一模一样的女孩在想什么。

  她和夜总会到底有什么瓜葛?这个问题困绕着我。

  她还是那样静静的一言不发,我没话找话地说“按时间算,你要是还上学也该放假了吧?”

  “是啊,昨天给我一同学打电话,星期四北大就放假了,”她探询着看了我一眼,也许在猜我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一喜,“放假”了她就没理由住我那儿了,除非再“开学”,那可是2个月后了。

  “昨晚我姐说了,就和我爸说陪她住在你这里,我们姐妹在一起的时间不是很多了,”她的语气有点伤感,是啊,先是徐昆出去两个月,然后就是她了,这一去真不知什么时候再见。

  我立刻释然,在心里责怪自己怎么不为姐俩想想。可徐昆出国时徐仑一定得回家住,住我这里算怎么回事呢。

  她出来时我提醒她带上徐昆的手机,她没有手机,徐昆常把那个折叠的摩托罗拉借给她,这个手机是我买给徐昆的,电话费由我付。

  徐昆住在我家,家用都由我提供,把钱放在写字台中间的抽屉里, 随用随补。后来我发觉徐昆只把这钱用在我家,她自己例如买衣服等等还是用她自己的收入,这让我很感动,这年头这样单纯的女孩不多。

  把徐仑放在公证处,就直奔白桦那里。

  我一直琢磨怎么和白桦说检察院的事,说严重了他会神经衰弱,说轻了他不会在意。我实在清楚他这种书呆子本性,其实和这个社会并不合拍。我清楚万一有什么事发生,仅靠我和老徐的关系是不行的,即使我是老徐的女婿,他也轻易不会对白桦网开一面。

五十九

  白桦兴高采烈地迎接我,我心怀叵测地揣度他昨晚一定是和那个我没见过的小姐度过的,坐在办公室北面窗子下的真皮沙发上,望着红木大班台后的他,突兀地问“你昨天晚饭在哪里啊?那时我给你打过电话,可你手机没开?”

  他有点不自然,“哦,我和一个以前的学生在郊区吃饭呢,那边没信号,所以我把手机关了。”

  “学生?我认识吗?”我故做天真地问。

  “大你三届,你也许没印象,罗美娟,”他大概以为我不知道这个名字,所以随口说出来了“你知道吗?”

  “哦?没印象,”我猛一机灵,罗美娟和白桦的关系在哦们大学里广为流传,传说他们已有婚约,可罗美娟毕业后嫁了个老外去了英国,后来白桦又和庄妍结婚了。

  他们怎么搭上线了?

  “就说你不清楚啊,她毕业后去国外和一老外结婚,现在离婚回国做生意,”白桦看我不知道罗美娟的事,就放心大胆地说。

  “她找你是要贷款吧?”

  “你怎么知道?”白桦有些惊诧。

  “找你的人10个里有9个半是奔你手里的贷款权来的,我还不清楚!”

  “不说她了,说说咱们的事吧,”他岔开话题,“扎老板的2000万已经划过去,你往后还要往那边多跑跑,好好看着这笔钱,”说起工作来我们还是很正经的,“那个林静好象对你有点意思啊。”刚觉得他正经,他又拿我开涮。

  “呵呵,小姑娘吗,连他们省都没出来过,一门心思要来北京玩呢,”我还是嘀咕着怎么说检察院的事。

  “哦,好啊,让她来,我请她吃饭。”他兴致勃勃,看得出对林静充满好感。

  “扎老板回去了?”检察院的事不知怎样说,只好胡乱扯话题,“这回他满意了吧?”我对那个黑胖子很鄙夷,不知他怎么爬到老板的位置。

  “前天就回去了,”白桦显然也不屑扎老板,要不是扎胖子有2000万,没人正眼瞧他。

  “公司最近应收款太多,正想办法收呢,”和他说起公司的事,他一直很关心他占30%股份的公司,“要不再找找那些专门收债的。”我也想再找京生帮忙呢。

  “游艺厅的生意怎样?”除了玩钱,白桦并不懂一个公司该怎样运做,他只懂钱的两种运动形式:现金和转帐。

  “不错,刨去支出,一个月下来十几万吧,”我们都清楚再没有流动资金,公司会被庞大的应收款给拖跨。我不想从他这里再贷款,检察院的事警告我,不能再和白桦的信用社发生来往,我甚至怀疑检察院有人在盯着这里。

  “也可以解决点问题了,”他显然很满意这个数字,“对了,扎老板的回扣到帐后,我想用在别处,好吗?”

  “随便你,”我很不悦,以前的回扣一般都打到我帐上,然后我们分成,这次本指望着这笔回扣能让公司先喘口气,没想到他居然要挪走,我猜一定是用在罗美娟那里。我生气地想我为公司为你如此费心,可一个多年前把你甩了的女人就让你这样,真他妈没劲。我想起庄妍,琢磨着一定找个机会在她那儿给白桦扎扎针。

  心情不快,话就少,我和白桦说了几句后就告辞,检察院的事也没提。

  很久以后一切该发生的都发生时我回想往事,发现这天非常重要。人总有些宿命的味道,这天因为我生白桦的气就没告诉他该警惕,在随后的几天,白桦将扎老板那笔交易中我们应得的近100万回扣打到罗美娟的帐上。

  白桦的结局,竟是这样开始的。

  如果我提醒了他,我猜他会什么都不做,以后的一切不会发生或至少不象现在这样。

  再提起检察院的事,是一年半以后,一切已晚。

六十
  小雨仍在下,还不到10点,给徐仑打电话她说事情马上办好,我告诉她马上过去。

  我很烦,想不到白桦把私人感情带到生意里,这是令人忌讳的。尽管对罗美娟没什么印象,但直觉她就是冲白桦手里的权来的,我相信她是白桦的灾星,“妈的,还好意思再找白桦呢,”我暗骂,“白桦也真他妈没出息,这女人要是碰上我,一准踢她出去。”

  过了嘴瘾,去接徐仑。本想给徐昆打个电话,又怕她还在睡,万一吵醒她我就惨了,可不敢惹她!

  接了徐仑,和她商量先跟我去找趟京生,她说无所谓,反正她没事。给京生打电话,他正在局里值班,让我直接去找他。

  我让徐仑去分局旁边的一个商场去逛,塞给她些钱让她帮我买条中南海和一套吉列剃刀,家里那个坏了。

  京生在办公室里人五人六地和电话里什么人打官腔,看见我进来赶紧挂了电话。我很少到这儿来,宽大的办公室就他一人,其余人都出去了。

  我告诉他追债的事,他一口答应无偿帮忙,让我很不好意思。我有些气忿地比较着白桦和京生,尽管京生的文化低白桦很多,可我觉得还是京生义气。白桦那书呆子在学校里呆的时间太长,根本不懂人情世故,就知道风花雪月。

  京生值班不能出来和我吃饭,我又提起约金棕榈老板的事,他怪我是急脾气。

  和徐仑去肯德基。

  对徐仑我从昨晚起一直心存疑虑,凭感觉我相信她一定是去夜总会坐台了,可我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合适。按说她不至于去做小姐,就算家里不富裕,但一直没少她的钱,为什么呢?她很快就出国了,我不清楚再追究这个问题是否有意义。

  她是个聪明敏感的姑娘,在我使劲啃香辣鸡翅时说“我姐就是怀疑我去过夜总会,她也不会去那里打听,但大哥你会的,什么事都瞒不住你。”

  她很少叫我大哥,我的心一热说“我不是好奇,你还小,不知道社会上的人很复杂,你如果去过那里,我不会怪你也不会告诉你姐和你爸,如果你信得过我,该对我说实话!”

  她欲开口又停住,“以后再说吧,你该相信我没做过坏事,我不是坏女孩。”

  “我相信你,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昨晚你爸在那家酒楼,会怎样?”

  “我爸非揍死我不可!”她有点后怕。

  “好,你不想说,我不勉强你。如果到现在还有什么没解决的事,你应该告诉我或干脆就呆在家里别出来,好吗?”

  她点点头,心有余悸地看看四周。

  徐昆打来电话,我告诉她马上带徐仑回去,顺便给她带份肯德基的外卖,徐昆一声欢呼,特意叮嘱我别忘了土豆泥。


---整个八月 J

回复(3):六十一

  好事也总是一起来。

  泰森和霍利菲尔德大战的前一天中午,京生约我去他家吃饭。自游艺厅开张以后,我们还一直没结算过,去他家的路上,我估计回来的时候能带一兜子钞票。

  就他自己在家,还有那只胆子比老鼠还小的串种波斯猫,它和我已很熟了,常偎在我脚边睡觉,还打呼噜呢。

  京生是个认真的人,他把游艺厅的所有帐目很明白地给我看,到昨天我们不仅收回了全部投资,而且除去支出,他和我每人都有10万元的利润,当他把存着我的投资和利润的存折给我时,我美不胜收,腿动了一下踢到正在脚边美梦的猫儿,它委屈地看着我,咧嘴打了个凶狠的哈欠,顺势伸个懒腰,慢吞吞地挪到窗台上晒太阳迷糊去了。

  京生买了些熟食和我对斟,他曾抱怨说和我认识后他渐渐成了个酒鬼,现在每天不闹二两就不舒服。当我们喝掉一瓶二锅头后,他终于喜孜孜地告诉我,他荣升科长了,以后专门负责娱乐和游艺厅这块。我大喜过望,埋怨他怎不早说。

  我们酒酣耳热地聊着,我不时瞥一眼猫儿,它挺得直直的头朝外睡着,我忽然羡慕起它来,猫儿没有烦恼没有压力,吃了就睡,而人活在世上好象就是为了来受罪的。

  似乎为了回答我的疑问,猫儿翻了个身,结果身体挺挺地从窗台上掉下来“怦“的一声砸在地板上,伴随着我和京生开心大笑,它害羞地看我们一眼,窜到衣柜上不见了。

  京生说金棕榈的老板现在外地,过几天才回来,让我再等等。

  我在京生家睡了午觉,醒了给老徐打电话约他后天去我家看回归转播,没想到他要我晚上请客,说有好消息,我说顺便把他两个女儿叫来。喜欢蹭饭的徐昆晓得我没叫她,我该惨了。

  晚上我们在检察院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吃饭,老徐故意卖关子,他说如果我不喝下半斤二锅头的,他就不说那件好事,我求援地看徐昆,这丫头故意不理我,我悻悻地想人家到底是父女啊,只好硬着头皮喝。

  徐家姐妹在那盘歌乐山辣子鸡里寻宝似的翻找着鸡块,老徐和我就着大蒜烧肚条下酒。当着父亲那姐俩可不敢喝酒。为报复徐昆刚才不帮我,我故意当着老徐教训她,她虽气恼可不敢发作,望着她那恼火的大眼睛我非常开心。

  好容易喝掉了半斤,我打着酒嗝哀求老徐“大哥,那件好事可以说了吧,我可快晕了。”徐昆那坏丫头说“爸,不告诉他,除非他再喝半斤。”老徐笑不可支,我赶紧求饶,

  老徐终于开口“告诉你吧,白桦的问题我们初步调查了一下,从银行帐目上看基本没什么经济问题,只有些技术问题,所以我们不准备再继续调查下去,你说这是不是好事呢?”

  我差点就要欢呼了,身体里的酒一下子都蒸发了似的全身清爽起来,我赶紧吩咐再来瓶白酒,结果他们一家人都执意不让我再喝,在我的坚持下老徐同意再喝几瓶啤酒。

  趁徐昆姐妹去卫生间之际,我悄悄问老徐“大哥,写匿名信的人是谁,能说吗?”

  他高深莫测地看着我,诡秘一笑“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你猜是谁呢?”

  “不相干的人该不会写,如果检举的内容是无中生有,那一定是个想把白桦整下去对自己有利的人,我想是他们信用社的副总经理!”

  他有些惊奇地看着我,我知道猜对了,就赶紧装糊涂“我瞎猜的,也许是他们那儿的员工对白桦不满诬告他的,现在当领导总会得罪手下的,您的下属肯定也有恨您的,对不对?”

  “是啊,所以我们对这类匿名信都很谨慎,如果白桦不是金融机构的领导,可能我们根本就不会调查。”老徐惬意地喝着燕京啤酒。

  我知道即使有什么问题,精明的白桦也会把帐做得很干净,如果调查的检察官没有银行知识,那只能看着一大堆数字凑成的报表犯晕,什么问题也找不出来。现在一般出事的贪官都是不长眼的,不是从办公桌里翻出一堆钞票,就是养个小蜜太招眼,象白桦那种人很难授人以柄。

  老徐答应后天去我家一起看回归,然后徐仑陪老爸回家了。在车上我恶狠狠地对司机座上的徐昆说“看回家怎么收拾你!”她冲我嫣然一笑“随便你。”

  我晕沉沉地倒在床上,徐昆过来说“起来起来,你不是要收拾我吗。”我舌头短了半截地告诉她“今天先~~饶了你,明天再~~和你算帐。”她不依不饶“不行,男子汉大豆腐说话算话,说今天收拾就不能等明天。”

  嘿,她还来劲了,我猛的起来把她扳到床上,她并不在意我的酒气熏天,拱到我怀里我们吻得天昏地暗,汗水湿透了我们的衣服和身下的床单,冲动燃烧着我,她在我怀里不安份地扭动着,似乎在挣扎,又似乎在诱惑。

  我开始除去她的衣服,她身体绷紧并不配合,我耐心地解开扣子等等羁绊,渐渐地年轻光滑的身体呈现出来,尽管光线昏暗,可那精致的胸、修长的腿、纤细的脚踝、微鼓的小腹、圆润肚脐下的神秘所在都清清楚楚地展现眼前。女孩凌乱的长发遮住了面孔,手摊在身体两侧,她安静地躺在那里,期待着我,期待着她的第一次。

  我有些激动,虽然和别的女人亲热过无数次,但第一次面对徐昆的身体,我象个初经人事的小男孩手忙脚乱,我脱去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象捧着个精细瓷器那样抱着她,她紧闭双眼,身体随我摆弄,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每寸肌肤,吻她的耳垂、脖子、胸,她的身体放松起来,回应着我的动作,她两只手伸到我背后紧紧地搂着我,嗓子里发出下意识的呻吟声。

  真正的时刻来临时,她泪流满面,我尽量温柔些,吻干她的泪水,悄悄在她耳边问“疼吗?”她摇摇头害羞地垂下长睫,我愿意永远沉迷在那如水的目光中。她的脸美仑美奂,屋里清馨宁静,她抱着我的脖子说“我会永远记住今天的。”

  床单都湿透了,我们去另一个房间就寝。第二天早晨我醒来时,她安静地伏在我怀里睡着。轻轻移开她,去看昨晚和她春风一度的床,床单上落红满茵,我有些晕眩地看着,为自己惭愧和被徐昆感动。回去上床抱住赤裸的她,等着她醒来。

  那个上午徐昆走路有些不自然,我注视她的腿时她很不好意思。我让她坐着什么也别干,去做了些简单的吃食等着泰森的拳王大战。前面的垫赛似乎无穷无尽,都快下午了,泰森才懒洋洋地出场。

  我很喜欢泰森,虽然他总是品行不端,没事儿就闹个强奸进回监狱,但这个两边肩膀纹着毛主席像和“忠”字的拳王是历史上最有个性的。

  后来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霍利菲尔德那残缺的耳朵,偎在身边的乖乖徐昆也一口叼住我的耳朵威胁我“你要是以后对我不好,我也咬掉你的耳朵。”

六十二

  徐昆趴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揉揉被咬得生疼的耳朵,悄悄溜到自己房间给白桦打电话。

  红星信用社的副总经理姓薛,是白桦的学生我的学哥,一个干瘦矮小的男人。除了白桦,他对谁都爱搭不理。我早看他不顺眼了,每次我去信用社,他都象守着鸡窝的母鸡那样盯着我,好象我是准备去偷鸡蛋的毛贼。

  我本该和白桦当面说的,可现在离开徐昆,她肯定不开心,早晨起来我就打定主意,今天要好好陪她。

  手机响了,是韩松检察官“喂,徐先生吗?有好消息告诉你,现在方便出来吗?”他轻松愉快地问。

  “抱歉,我现在脱不开身。”我清楚他要说什么,这消息已是旧闻,我也顺便省了两万块钱。我并不想开罪韩松,山不转水转,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后天找个时间吧,我明天也不方便,约了人来我家谈事。”

  “那好,后天打电话联系。”他狐疑地挂了电话,估计他已开始担心能否得到那两万元了。

  跟白桦说检察院的事要尽可能说得很严重,他必须重视起来,想个稳妥办法挤走那个姓薛的。我在心里串了遍台词然后拨通了白桦的电话“本该和你当面说,可我实在抽不开身,这事不能耽误,先在电话里说吧。”

  “什么事?有这么严重?”他满不在乎。

  “非常严重,检察院在调查你,有人写了你的匿名信!”我故意不用过去时。

  “真的!!!”他的呼吸抽紧了,半天没说话,他的心跳一定加速了,“消息可靠吗,怎么办?”后一句话完全是下意识的。

  “我女朋友她爹是市检察院分院的副检察长,专管经济案件,消息就是从他那儿得来的!”我一直没告诉白桦老徐是做什么的。

  “他们查到什么了,准备怎么做?”他绝望地挤出这句话,“你女朋友的父亲能不能帮忙?”

  虽然和白桦亲如兄弟,但这次一定要让他承我的情,否则这书呆子一辈子都不能明白世事,“多亏我先得知了这事,费了很大的力气,到今天才把事情捂下来。”我琢磨一下,决定把贿赂韩松的事告诉他“我打点了近10万块钱,才打听到写匿名信的人是谁。”我老实不客气地提高了“赎金“的数目。

  “谢谢谢谢,你费心了,到底是谁?”他大大松了口气后恨恨地问,我猜他正擦汗呢。

  “你想是谁?”连我都想得到,他该更清楚。

  “想不出来!”他这话让我大为光火,笨蛋!大笨蛋!!

  “你不想想把你整下去对谁最有利?”我提示他。

  “我对手下人很好啊,难道是上面的人?”他还是一脑袋浆糊。

  “唉,怎么说你啊,你屁股下的椅子多少人在惦记啊,可对你最不忿最容易抢班夺权的人是谁呢,是你那个宝贝薛副总!”我都快嚷起来了,怒其不争。

  “啊!是他!!不会吧!!!”他大为惊诧,“平时我对他最好了,还是我把他从分理处调来的呢,他怎么会?”白桦很悲愤。

  “哼,你太天真了,现在有几个人是知恩图报的,你整个养了条白眼狼,赶紧想辙让他滚蛋。”我搜索一下没说的台词,“对了,我那小姨子很快就去纽约了,上次说的你那舅老爷的事要赶紧办,这个关系处好了,以后就万事OK。”

  “对对,我舅老爷的太太马上要来北京,你小姨子的事没问题的,”白桦乐观起来“到时大家一起吃饭吧,我请。”

  客厅里有了响动,得赶紧结束谈话安抚徐昆,“后天去找你,想想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听见徐昆过来了,就匆忙地说“先挂了,你小心行事!”

  我堆起笑脸对着徐昆,“醒了,睡着了?”

  她一下倒在床上,“沙发不舒服,你给谁打电话呢?”她朝里侧卧着软弱无力地说。

  我躺在她身后搂着她,她哼了一声,小手放在我手上,只着短裤和无袖衫的身体紧靠着我,和她挨得这么近,我的欲念又点燃了,手在她的上衣里游动着,她一动不动,我的手盖住她的胸时她长长呻吟了一声,转过身来对着我,诱人的唇微张着。

  我们紧紧拥着,我抚摸她的身体,她闭着眼睛,脸上有怪怪的笑。

  “笑什么?”我好奇地问。

  “没什么,”她害羞地看了我一眼,“不告诉你。”

  “快说,不说我可惩罚你了,”我的手在她两腿间做了件坏事,她抖了一下。“说不说?要不还罚你!”我威胁着。

  “我说我说,”她双颊潮红呼吸急促,“和我想的不一样啊。”

  “什么不一样,”我猜出她的意思,“昨晚?”

  “是,我以前想过这事,很害怕的,可没想到~~~!”她羞涩地笑着,不敢看我,两手遮住了眼睛。

  平素顽皮的小女孩一朝变成了小女人,总会有一点变化,这让我不知该喜悦还是悲哀,“你以前怎么想的?是不是觉得很可怕,很疼?”

  “是啊,我有个女友第一次是高三时和班里一男生,他们很慌乱,她说他什么都不懂,她被弄得血流不止送去医院,后来他们为这事分了手,到现在还没再交男朋友,她说就因为很怕再有这事,我听了也好怕。”她看我一眼,脸红了“昨晚没那么可怕,没那么疼,”她的头埋在我胸口,“你挺温柔的,我知道你没尽兴,是吗?”

  我惊奇地看着她,她懂的挺多啊!我们从没有谈过性,也没交流过彼此的恋爱史。我谈过的几次恋爱都不足为外人道也,“这是你的第一次嘛,我该温柔的,是不是啊?”

  她看着我,眼泪流了下来。

  “哭什么?该高兴啊。”我手忙脚乱地哄她,替她拭去泪水。唉!这么快就成小怨妇了。

  “我总搞不清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她哀怨地说“你大概忘了第一次你吻我的情景,那晚你喝酒了。昨晚你也喝了酒,是不是你清醒时不会和我这样?有时觉得你理智得可怕,是不是我太小,不能做你的女朋友?”她的话实在准确,我惊诧地发觉这小姑娘其实很敏感,不是平时那种大大咧咧。

  不能对她说实话,反正已和她共许今生了,以前的想法还是不说为好。

  “你错了,如果我不爱你,是不会吻你还有象昨晚那样的,这和喝酒没关系,”我花言巧语,但也不能太顺着她“我以前真的不想找你这样的小女孩,什么事都不懂,对生活的想法天真烂漫,真的过起日子来就会俩眼一黑,对家庭对婚姻失望透顶。”

  她睁大了眼睛要反驳我,我吻了一下她的翘嘴唇堵住她的嘴,“你不一样,我们在这间屋子里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你是个会过日子的女孩,你该相信我会娶你,相信我爱你,相信我们会有美好的未来。”

  我的话深深鼓舞了她,那双大眼睛熠熠生辉,她主动吻我,她的身体湿润起来,我感到了她内心深处的渴望。我不敢也不想用以前的经验和技巧对她,只用最原始的方法引诱着她,她的身体对性仍很陌生,她还是手足无措,我耐心地抚摸她引导她,等待她全身心的打开,当我陷入那迷人身体最幽暗的地方时,馨香动人地围绕着我,高潮震动着她和我。我终于明白以前和李新萍亲热时缺少的感觉,那是只有全身心相爱的男女**时才会到达的忘我境界。

  她再次泪流满面,我们安静下来时天色已暗,她伏在我怀里喃喃地说“原来、这个、真好!”

六十三

  这个幽静的傍晚我俩都没有进厨房的想法,她说“我想去唱歌!”

  正合我意。

  我们打车去了贝斯特,徐昆在车里说她想给我唱首歌,但不告诉我是哪首。我们在包房里点了今天必不可少的红酒和果盘小吃,然后她就埋头歌本里。

  我不敢乱点歌,如果唱那几首我擅长的诸如张镐哲的“不是我不小心”、齐秦的“原来的我”、王杰的“忘了你忘了我”、姜育恒的“再回首”等等,会使她产生不必要的联想而迁怒于我,所以我很规矩地在她辛苦找歌时点了那首一般去卡拉OK最后才唱的歌“明天会更好”,一曲终了我偷看徐昆,才沮丧地发现她对我的马屁毫无感觉,或是无动于衷。

  她的歌找到了,我屏息倾听,那是娃娃和罗大佑合唱的“如今才是唯一”

  有一些爱情 难得会拥有 美丽的时候
  曾经她爱我 如今还爱我 可是更爱自由
  有更多爱情 与更多借口 难轻易回头
  什么叫天长 什么叫地久 此生够不够

  千山以外 沧海自由 何处是以后
  需不需要承诺 最难测的承诺 换取安全的感受
  眼中看见你 睡梦中分离 转身春已去
  人生的飘移 如春去秋来 转身又一季
  从未曾为你 活在孤单里 只怕承受不起
  想忘记过去 却不知将来 还是要相偎依

  是过客的我 和过客的你 在编织回忆
  如只愿分离 不愿意忘记 总算不容易
  曾经过沧海 不需要山盟 还是相聚一起
  不要说过去 不要问将来 此刻终将回忆

  多少往事风尘如烟天长地久 终会有个梦醒的时候
  多少海市蜃楼已成季节不朽 终会走到天明的宇宙

  曾经过沧海 不需要山盟 还是相聚一起
  不要说过去 不要问将来 如今才是唯一
  不忘记过去 不相信将来
  如今才是唯一

  这首歌很上口,我以前听过,很快我们合唱起来。我知道她今天唱这首歌的含义。是啊,曾经过沧海不需要山盟海誓,我和她终于相聚到一起。幽暗的灯光下,杯子里的红酒晶莹剔透,沉浸在爱恋中,眼里的她更加楚楚动人。

  如今才是唯一。

  想起了一本书的最后,望族大班夜晚在香港山顶道上望着港岛的灯海和透过云层的几颗闪闪的星星,感叹道“天哪,活着真是太美了!”

  我也想去山顶或海边大喊“天哪,活着真是太美了!”

六十四

  香港回归的前一天我起的很早,拉着还没睡醒的徐昆收拾屋子,我不想让老徐看到我们的现状,毕竟他是我大哥。

  吃午饭时老徐宣布了一个喜讯,检察院分院的检察长即将退休,鉴于老徐以往的表现,上级决定由他出任这一重要职位。

  我们噼里啪啦地鼓掌庆祝,徐家姐妹的高兴程度远不如我。我嬉皮笑脸地说“大哥,恭喜啊!以后我可以随便杀人放火强抢民女了。”徐昆使劲瞪我一眼,老徐和徐仑都哈哈大笑。他的升职对我来说,于公于私都有好处。

  徐家姐妹去午休,老徐和我在客厅抽烟喝茶闲聊。我做贼心虚地怕他提起徐昆,抢先把话题扯开“大哥,白桦是不是没问题了?”

  “到现在我们没查出问题,但这不代表他真的没问题,或者以后不发生问题。”他的话很严谨且官腔。

  “说实话,我不认为他有问题,虽然他和我是私人交往,但我并不了解他的工作状况,这个我们分得很清楚。”我一直认为白桦和我合作的事与他的工作无关,从贷款这块说来,我从来都是按期归还的。

  “没问题就好啊,这次查帐,发现红星信用社去年赢利800多万,今年上半年已完成利润近500万了,看来白桦的确领导有方。”老徐由衷地夸奖着,他对敬业的人都很赞许。

  “所以啊,他如果有问题,那信用社一定不会赢利这么多的,现在不都是穷庙富方丈吗。”连我都不知道红星信用社去年居然赢利那么多,白桦的嘴够严的。我有点为白桦担心,枪打出头鸟啊。

  “可他的招待费多了些,去年报销饭费等等有100多万了,”老徐有点不以为然,“银行吗,都是别人来拍马屁,用得着费那么大劲请别人吗?”他们部队下来的人对吃吃喝喝一类事深恶痛绝。

  “唉,这个您就不懂了,他们不是国有银行,要靠自己找单位拉存款、要想方设法保证贷出去的款子的安全、要作揖请税务局尽量减税,很多很多的地方都要应酬。大哥,你别把信用社看成是国营单位,那实际是个公司,经营钞票的公司。”我趁机给他上一课,凭他的常识,我这么说他就该知道检察院按道理管不上白桦,应该由公安局来管,这是国家法律明文规定的。

  这个他倒不糊涂“我知道你的意思老弟,可白桦是金融学院派去的,他的身份应该是国家公务员!”他的意思仍是检察院管得着白桦。

  “可白桦现在的职务和工作与国家公务员没关系,这个从法律上该怎么界定呢?”我希望他给我个明确答复。

  “这个~~~!”他挠挠头,始终没有给我个答案。

  (我是个预感力很强的人,和老徐的无心讨论的话题在以后成了决定白桦生死的关键。

  后来白桦被捕上法庭,控辩双方就白桦的身份问题展开激烈争论,检察院强硬地认为白桦的身份是国家公务员;而白桦的律师以种种相关文件及有关人员的出据的说明来证明白桦在信用社行使的权利与义务属公司法范畴。

  如果白桦属公司法人代表,那他所谓的“贪污”罪名就不可能成立,只能算是职务侵占,最高刑罚是有期徒刑15年。

  法庭最终认定白桦是国家公务员,在世纪末的最后几天一审判处白桦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此是后话。)

  老徐跟我商量一件他很挠头的事,检察院又到了夏季休养的时候,轮到休养的检察官都想去海南游玩,可他们的经费根本不够去的。老徐刚刚上任,思忖着给大家做件好事。他知道九十年代初到中期我一直在海口,他听说海南很乱,想让我陪着去做个照应,还有费用的缺口由我填补一下。

  这可是件好事,看来老徐有点开窍了。

  平时想认识这帮检察官都不容易,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我满口答应。

  我大哥看我答应得这么利落,很高兴。他说他不去了,刚上任留在院里主持工作。我也乐得他不去,要不他会是徐昆的特约密探一路监视我。我还知道了这次去海南有韩松同志以及其他检察院的实权人物。

  老徐说“你如果最近没什么事,越早去越好,早去早回,我也塌实了。”

  “没问题,明天都可以。”我最担心的白桦的事已经解决,徐昆公司要组织她们出国的模特开始强化身体和语言训练,她不能总回我这里,正好可以去海南散散心。“你们安排去几天呢?”

  “去海南多少天合适,6天够吗?”

  “飞去飞回,足够了。”我说“有个条件,机票我来订。”有个好朋友是旅行社的,在那里买机票有折扣。

  “可以啊,哪里买不是买。”他显然不知这里的猫腻。

六十五

  香港回归了,我又该忙了。

  早晨起来先给韩松打电话约他上午9点半在检察院旁边的一家酒店大堂见;然后给白桦打电话让他中午务必把那个薛副总拉出来,我请他俩吃饭,我想在饭桌上观察观察这个姓薛的,以前还真没跟他好好吃过饭。

  我心存个疑问,但那天不敢问老徐,既然是匿名信,怎么老徐在我问他写信的是不是姓薛的时,他脸上有肯定的神情?再约韩松就是为打听清楚。

  韩松来的早,身着检察官夏季短袖制服在酒店大堂无所适从地坐着,也许官衣在身,对自己也有点约束吧。

  这是家三星级酒店,因为位置原因很少有顾客盈门的时候,大堂很安静,只有几个打扫卫生的服务员在悄悄地忙碌着。我先跟韩松打招呼,然后吩咐旁边满脸期待我们能点些什么的小姐来壶花茶。

  “恭喜恭喜!”韩松满脸堆笑对我拱拳,“恭喜你岳父高升。”他的笑比以前更带有几分MP,“以后你岳父那里,还要你多替我美言几句啊,”

  “那里那里,是未来的岳父啊,哥哥的事,好说好说。”我笑着,心里为大哥感到自豪,“不过他提的可够突然的,一直没听到什么风声。”

  “是啊,任命是香港回归前两天突然下来的,我们全院都感到突然,虽然老院长一直住院,可先前没一点消息啊,听说市委组织部是悄悄进行审查的。”韩松显得一副内幕消息全知道的样子,他递给我一迭A4复印纸,“你看看这个吧。”

  我吃了一惊,原来是匿名信的复印件,从头看到尾,里面的内容我大概都知道了,可这封由电脑打印出来的信真是匿名的,根本找不到任何名字。

  “是信用社的薛副总写的,对吗?”如果我不这样说,就省不下那两万块钱,“我已经知道这信的内容和作者了。”

  他显然一惊,“你都知道了,是~~~~?”

  “不是老徐告诉我的,你想他会吗?”我赶紧截住他的想法,任何对老徐不利的苗头我都要防微杜渐,他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很不容易,“白桦也不是吃素的,他家的关系也不少。”我这个解释很合理,至少韩松不会以为白桦会坐以待毙。

  “哦!那看来我的消息迟到了,”他很懊丧,垂头丧气地端着茶杯。

  “信息社会吗,速度是关键,”我琢磨着怎么能问出检察院是如何得知匿名信是姓薛的写的,“过几天要去海南了吧?”

  “是啊,”他的情绪高了些,“听说那里很好玩,不是有句俗话叫到了海南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

  我哈哈笑“敢情你是想去那里叫鸡啊,其实那里的风光与内地迥然不同,椰风海韵的热带景色。对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也跟你们去,我以前在海口开公司,前年我才回来。”

  “哦,那好啊,咱哥俩可以一路聊聊了,”他喜出望外,“肯定是你岳父抓你的差,去做导游和钱包对不对?”

  “呵呵,哥哥聪明,”我边和他闲扯,边仔细端详那几张复印效果很差的匿名信,忽然在尾端看到极模糊的一行数字,知道了检察院是怎么知道匿名信的来源,那是传真机的号码,那个号码是信用社的,信用社16部电话号码是连着的,从白桦的尾号58开始,一直到保安室的73,这个号码是59,按道理应该是姓薛那小子办公室的。

  “兄弟,我得回去工作了,咱们去海南再好好聊吧,”韩松告辞了,他倒识相,根本没提那两万的事,“再见哥哥,等到了海口,我给你找个漂亮的女朋友,再带你去赌场玩百家乐。”我们调笑着分手了。


六十六

  白桦看见我时神情复杂,比以前更殷勤地招呼我喝茶吸烟,我恨铁不成钢地把那几张复印纸给他,他看的时候脸色忽晴忽暗,牙齿咬得嘎嘎响。

  “怎么看出是小薛搞的?”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你看看最后面那行数字,那个传真机的号码是不是他办公室的,再看看发传真的时间。”我喝着他特意找出来的四明雀舌,翘着二郎腿指点他。

  “啊!那还真是他了,上午9点45分,这个时间不会有别人在他办公室用传真机的。”白桦肯定地说,“他是个电器白痴,连计算器都用不好,换了别人是不会用自己的传真机的,他肯定没想到那台传真机会发送号码。”

  “你打算怎么办?可不能养条狼在身边,”我提醒他,“这次他举报没结果,以后还会再写匿名信的,你得赶紧把他轰走。”

  “我这两天也琢磨呢,可怎么办?他工作积极业务精通,要不我也不会把他调来,没理由怎么轰他走?”白桦很苦恼的样子。

  “没有理由创造理由也要轰他走,这是哪个伟人说的来着?”我真的生这书呆子的气,一般做正头的都会攥着副手的几个小辫子,好把他始终捏在自己手里,可我估计白桦不仅手里没小薛的把柄,自己倒有一堆辫子在人家手里呢,“中午咱们去吃饭,我来找找他的命门,就说我想贷款,请你们二位喝酒。”

  “那看你的了,”白桦一副将重任搁在我肩上的样子,他起身把房门锁上,从办公桌边的小保险柜里取出一捆百元大钞放到我面前“这是给你的,我的事偏劳你了。”

  “你这是干什么?”我知道他这是弥补我说的“10万元活动费”的窟窿,“咱俩不用这样吧,赶紧收回去,留神别人看见。”只花了两万元,无论如何不能收10万,“你不是一直没从公司提红利吗,从那里算吧。”

  “不行,我知道你帮了很大的忙,我儿子上汇文中学的事,你一定也花了不少钱,不能让你白忙活,再说这钱也不是从我口袋里掏的,你就拿着吧。”他声音很低,诚挚地看着我。

  “也好,游艺厅也挣了10万的利润,我一起放到公司吧,要不这个月连工资都要开不出来了。”我说的是真话,公司帐上也就不到3万元了,光发工资每月就得8万多,“不过午饭我请客,你掏钱。”我跟他打诨。

  “哈哈,好啊,你说去那里呢?”白桦有买单的好习惯,反正是开了发票在信用社报销,不蹭白不蹭,“去潮好味吧,中午客人应该不多,安静,试营业期间7折酬宾。”我说的是长安大戏院二楼一家才开张的潮州酒楼,菜做得不错。

  “好啊,随你,”白桦一向对吃没主意,出去应酬时他都是听别人的,他看我津津有味地品茶就问“这茶好吗?”

  “不错,明前的,新茶。”我对茶有些研究。

  “一个朋友送的,我没喝茶的习惯,给你吧。”他取来一个精致的茶叶筒,打开盖子一股清新的茶香幽幽飘来。

  “那我不客气了,现在不到11点,我先回趟公司,12半点咱们潮好味见。”银行很难准点下班的,所以时间要往后定。

六十七

  那顿午饭吃得有点意思,姓薛的充分表演了一次。

  我故意迟到10分钟,中午的酒楼里客人不多,一进去就看见白桦百无聊赖地坐着,而薛副总则神气活现地拿着菜牌向一边的小姐吩咐着什么。

  我坐定后姓薛的问我想点什么,我拿过小姐手里的单子,发现这小子居然点了一堆龙虾象拔刺身一类的又贵又难吃的东东,不由心里话“真TM俗!”

  我点了味菜烩猪肚,发现白桦在对我点头,他也喜欢比较“粗俗”事物,不喜欢那一类生冷海鲜。

  姓薛的对我 “贷款”的用途非常好奇,我就编了个诱人的项目跟他开涮,说得他张着大嘴无限向往,甚至跃跃欲试想辞职跟我一起干。

  薛副总对白桦极其恭敬,随时给白桦的茶杯续水,眼睛总盯着白桦随时准备回应白桦的吩咐。

  我一向看不惯酒楼的某些客人对服务小姐的的颐指气使吆三喝四的,似乎他的身份有多高贵似的。恰恰姓薛的就是这么个东西,他疾言厉色地把小姐支得团团转吓得噤若寒蝉,连那个看起来岁数不大穿着领班套服的小姑娘,都不时过来帮忙。

  我鄙夷地望着薛副总,跟白桦会心一笑。我和白桦曾总结过这种现象,爱发脾气的客人基本属于办公室主任一类的脚色,没什么正角。反而大老板或有些身份的人,对那些辛勤工作的人倒很尊重。象这个姓薛的,虽是副总但手里没什么权利,心里不平衡只能对这些无辜的小姐们撒火了。

  结果还真被姓薛的逮住问题了,那道味菜烩猪肚被薛副总吃出只小虫子,这要是搁我就当没看见,可姓薛的蹿了,他不依不饶的非要那个小姑娘领班免掉我们这一桌的单。我吓了一跳,这么一只小虫子就值好几百?也太贵了吧!

  白桦和我不动声色地看着薛副总的表演,直到那个好看的小姑娘领班快哭了时,我才出口劝姓薛的,等白桦也发话时,姓薛的就不发一言了。

  那个小姑娘领班感激地看着白桦和我,胸牌上写着她的名字“江美琴。”

  我知道我还会来这里吃饭的。

  虽然一顿饭逮不到薛副总什么破绽,可我知道一定会找到的,他是个小人,就算没破绽,也可以去创造。

  我告诉白桦要陪检察院的人去海南休养,白桦很赞成,甚至想掏点赞助可被我谢绝了。他有点羡慕我可以出去散几天心,他最近有点心力交瘁。

六十八

  知道我要去海南,徐昆很不高兴。

  那天老徐在我家跟我说这事后,我没敢告诉徐昆,那不是让自己提前受罪吗,我只能提前一天告诉她,那样套用[鹿鼎记]里那位韦小宝的话,就是“木已成狗了!”

  徐昆指责我从不带她出去玩,我是龇牙咧嘴着被她埋怨的,因为她在掐我的胳臂。我指天发誓等她从法国回来后一定带她到处游玩,她才饶过我。

  她出国前每天的强化训练及语言补习需要很多时间,所以徐昆又搬回了自己家,今天我们吃过晚饭后,她非要跟我回家。

  下午去接徐昆的路上发觉自己忽视了个大问题—避孕,跟她亲热时根本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我猛的惊出一身冷汗,万一这小姑娘在国外时发现自己怀孕了而我又不在身边,那她连哭都不会找到调门了。所以我赶紧去药店买了相关用具,可现在即使让她服用事后避孕药也晚了。

  晚上我们在床上腻着时跟她郑重其事地说起这事儿,她笑我是个最佳马后炮,因为那两天她是安全期。

  我狐疑地望着她,搞不懂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小女孩怎么什么都懂。她害羞地拱到我怀里说“人家其实等了你很久了,搬到这里都一年多了,可你一直觉得我是个小孩子。开始还以为你这个岁数又没结婚的人对这个根本不在乎,那时我还真有点怕你呢。”

  “怕我?那你怎么敢搬过来?”我颇为好笑地看着她,想起当初她搬过来的情形。

  一年多前的一天下午她要我请她吃饭,我那时刚习惯她花样百出的敲诈勒索。应约带她去东三环一家叫“梅之木”的日式自助烧烤店。吃饭时她大献殷勤,忙着帮我取肉倒酒,等我有点晕忽忽时,才说她今天办了辍学。

  我一下酒醒了,“休学?为什么,你要干什么去?”

  “去当模特。”她很坚定地说。

  “你爸同意吗?”我奇怪地问,老徐不会同意她这么胡闹的吧。

  “就是跟你说这事啊,”她幽幽地说,“我不敢回家了,怕我爸打我!”

  “你胆子也太大了,这不是小事,怎么说休就休?”其实我不很在意她的休学,因为我还拿她当侄女呢,就当那是小孩子的冲动了。

  “你帮帮忙吧,别再说我了。”她赌气地吃了一筷子平时不敢碰的烤肥牛,大口喝着扎啤。

  “怎么帮?”我问她,“要我去当说客?”

  “不是,我现在没地方住了,”她狡黠地看了我一眼,我的啤酒喝光了,她赶紧把她杯子里的酒倒给我一些以示亲近,“我不敢回家。”她可怜兮兮地说。

  “想住我那儿?”我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不行不行,那算怎么回事,让别人知道,尤其让你爸知道,还不说我在拐骗未成年少女,你爸会杀了我的。”我严辞拒绝。

  “谁未成年啊!”她忿忿地说,“你管我爸爸叫大哥,那我该叫你叔叔,住在叔叔家里,怎么了?”

  “不行就是不行,没商量,吃完饭我送你回家!”我知道她很会打蛇随棍上,所以不能给她任何机会。

  “你想让我爸打死我啊,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她泪眼婆娑可怜得象个没人疼的孤儿,“你就这么狠心,也不可怜可怜我?”

  我最怕女人在我面前哭了,尤其是在公众场合,她一哭我就乱了阵脚,“你先别哭,要不给你开间房先在酒店住几天?”我想起曾用过的京生的套房,跟他借几天用用应该没问题。

  “不,我不敢!听说酒店总出事,不安全。”这话也有道理,万一出了事,老徐真的会杀了我的。

  徐昆是我命里的冤家,上辈子不定怎么欠她的,我自觉一直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摆平,偏偏徐昆总是让我束手束脚的。只好让她住进我喜欢的那间朝阳的卧室,从此我失去了独自在家的乐趣,她就象个小尾巴粘住了我,

六十九

  “想什么呢又发呆?”被她的吻从记忆中拉回来,“想你当初怎么耍赖皮搬过来呢。对了,你说老实话,那时你搬来是不是预谋好的,并不全是害怕你爸爸打你?”

  她瞪大了无辜的眼睛“我没预谋啊,真的怕我爸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低下头一付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猛的探头到她低垂的脸下,发现她居然在偷偷地笑,“哈哈,你这个坏蛋,我可要惩罚你了。”我两手伸到她腋下使劲咯吱她,她笑得花枝乱颤一劲儿求饶,后来她都软了我才放过她。

  她虚脱似的赖着不起来,我也躺下让她倚着我的肩膀,她絮絮叨叨地抱怨我不能带她去海南,间或的小动作不是掐我一下就是咬我一口。

  她心里有个小帐本似的历数我的诸多“罪状,”无外是我出差不能带她,有时跟她的约会因为工作忙而失约等等。我实在惊奇这个平时马马虎虎的女孩居然记得那么准确。哪个圣人说的来着“恋爱中的女孩是聪明可怕的。”

  我说的!

  她说出国前将去参加一个大型的服装发布会,要我一定去看,我一直没看过她走台,以前我不想面对她以及她的同事那样一些青春逼人的女孩们,来感伤自己心态和身体的衰老。我说会去看的,给我找张离T型台最近的票。

  我们相拥入眠,没有亲热,她是白天的训练给累的,我是真有点怕她会怀孕, 她马上出国了,真走了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赶到检察院,跟九位检察官一起去机场开始为期6天的海南之旅。车子行驶在机场高速路时,瞥见了香江花园,李新萍在脑海里闪现了一下,都不知道她是否还在国内。

  九位检察官有四位处长以及包括韩松在内的科级等等干部,岁数最大的是审查批捕处的处长高大姐,她是这个旅行团的团长。

  我和他们很快熟悉起来,因为和老徐的关系,他们都对我很客气。韩松在飞机上也和我坐在一起,一路上他都很兴奋,大概想在海南好好玩玩。

  这个季节去海口并不是聪明的选择,最好的时间是年底。现在的海南又湿又热,好在这九位检察官都是头一次来天涯海角,所以他们并不很在意气候。

  我给他们设计的旅程是这样:今天在海口观光,明天中午去兴隆温泉,后天到三亚,第5天返回海口,第6天搭下午3点的飞机回北京,这个安排比较紧凑有效。

  三个半小时后到了海口,一出机舱,那溽热的天气立刻使所有人都汗津津的,衣服粘在身体上很不舒服。我已提前打电话跟这里的朋友要好了车,我们一路疾驶到了海秀路上的一家三星酒店。

七十

  中饭我带他们去滨海大道的一家野味馆打边炉,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他们都恢复了自我,男男女女有些放浪形骸地在这间有卡拉OK设备的包间里又喝又唱,而且除了高大姐,另外3个女检察官和男检察官们心照不宣的眉来眼去。这是个跟他们接近的好机会,我使劲地劝酒,希望他们都能喝醉。

  中饭居然吃到了下午4点,一直陪着我们的几个四川小姐哈欠连天。我问他们想去那里,他们异口同声地都要去海边。

  我们沿着庆龄大道去假日海滩,他们有的人想下海游泳,有的人想在沙滩上散步。

  在海口多年,我深知即使在没什么阳光的白天下海是使黄种人迅速变成黑人的最佳捷径,所以我躲在遮阳伞下望着海里嬉戏的检察官们发呆。我忽然强烈地希望徐昆能在这里,只有和相爱的人在一起,才不辜负如此的良辰美景。

  他们玩累时天色也开始暗下来,我们就在烧烤园里烤鸡翅膀喝冰啤酒,傍晚有了些海风,海面上几只展翅飞翔的海鸥,一切似乎都很不真实。

  北京似乎在另一个星系或1000年前。

  回到酒店后不久,我悄悄带韩松去了在海甸岛上的半岛酒店路易十三夜总会。我们在静吧落座,刚点了喝的,妈妈桑就带了几位小姐过来,还是夜总会的小姐看着顺眼,韩松很快就挑了一位个子不高身材丰满的,看来他喜欢这类型的,俩人很快就腻在一起。

  我没要小姐,没这习惯,我边啜着啤酒边看着几个穿着透明薄纱身段优美的女孩在中央的小舞池静静地舞着,我忽然如坐针毡,我不属于这里,一直都不。虽然我有过不少的女人,但没一个跟这里有关系。

  我起身去迪吧参观,好家伙音乐震耳人声嘈杂,大多是20岁左右的孩子,他们大都津津有味地自顾自摇着脑袋,忽然有个头发染得跟花布似的小姑娘一把搂住我不放,她的眼睛散漫无神,一看就是磕药了,我把她塞给别人赶紧落荒而逃。

  韩松和那个小姐已进入状况,我坐下后他涎着脸问我“兄弟,我想带她出台。”他和我在酒店住一间房里。

  “可以啊,我可以回我的房子那里去住。”我有两年没回来了,估计屋里到处都欣欣向荣地发着霉。

  “可是~~~~~~~~,”他含糊着说“我怕被他们看见。”

  “要不这样,你去海口宾馆开间房,房钱算我的。”海口宾馆是著名的小姐聚集处,带个小姐在那里开房根本不显眼。我把房钱和小姐的小费一并给他,韩松眉开眼笑地道谢。

  “记得用套啊,可别带身病回去。”我警告他,“要不回北京后嫂夫人非恨死我不可。”

  “放心,哥哥我在北京就预备好了。”他拍拍随身带着的皮包,得意洋洋。

七十一

  第二天早茶后我们启程去兴隆温泉。

  海南岛的景致是优美的。车子驶在高速路上,两边都是葱茏的绿色。笔直的椰子树、阔叶芭蕉树亭亭玉立。路边的洼地是一块块水田,偶尔会看到田间一只黑黢黢的水牛懒洋洋的扭头张望着我们。

  海南岛独特的红土地延伸着,我25岁时来到这片热土,从此我的心和身体都开始前所未有的被燃烧。在海南,我从一个未完全谙事的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

  我们的车子是跟海口市检察院借的,这儿的检察长老黄跟老徐是哥们儿,也是北京人,海南建省后调来这里的。他拨了7座的丰田海狮和一辆老款蓝鸟给我们。

  我们所有人都会开车,所以我没让老黄没给我们派司机,反正在海南是不会迷路的。

  车子风驰电掣地行驶着,才过中午就到了兴隆温泉。

  兴隆温泉位于万宁县的兴隆华侨农场的太阳河畔,这里的温泉据说四季都在60度左右。这里的咖啡也很好,虽然比起雀巢麦氏来价钱便宜很多,可我觉得味道并不逊色。

  我在一家酒店租了幢别墅式套房,这使他们很好奇。别墅里吃喝玩乐一应俱全,也可以泡温泉,屋外是个羊肚型的泳池,池边4张遮阳伞下散着白色的塑料桌椅,一切有如世外桃园。

  韩松又鬼鬼祟祟的在饭后出去找小姐,我问他昨天的那个如何,他心满意足地说不错。我又塞给他些钱,叮嘱他悠着点。

  晚上除了韩松,大家围在别墅一层的伴唱机前引吭高歌。酒店的酒水较贵,我们就从外面的小铺搬来罐啤和可乐,大家很开心,一直唱到半夜。

  韩松一夜未归,早晨才鬼鬼祟祟地回来。

  第三天我们来到了中国最南端的城市——三亚,住进座落在大东海边的金陵度假村。

  从度假村餐厅的后门出去,是个有着优美弧形的海湾,漫步过去,绵软的沙滩烤灼着赤裸的脚。

  我以前来三亚都是住这里。尽管后来牙龙湾那边兴建了如天域凯莱等五星级酒店,但我还是对这个很多年里在三亚曾只此一家的三星酒店情有独衷。

  刚刚在房间里安顿好,韩松疑疑惑惑地凑过来,嗫嚅道“兄弟,这里有药店吗?”

  我奇怪地问“生病了?”看他的精神还好啊。

  “不,有点不舒服。”他避开我的眼神回答道。

  我猛一激灵,“你不是那个了吧?”

  他明白我的意思,表情极为复杂地点点头,大概要哭了。

  “靠!不是告诉你一定要用套吗?”我听了他叙述的症状后清楚他一定是被传染了性病,准是前天晚上在海口路易十三夜总会里那个丰满的小姐赐给他的。

  “我戴了,可做到中间时那个玩意儿破了。”他很不好意思的说“那是前年我在单位医务室领的。”

  我赶紧带他出去,海南各个城市的街上最多的就是卖药的亭子,卖的除了春药就是治疗性病的药。韩松怯生生地走进药亭老板的后屋接受检查,小老板很快走出来对我说了个常见的性病名称。

  韩松垂头丧气地跟我回到房间,我把那板蓝色药片递给他,“哥哥,看来你得素几天了。”他无奈地冲我点点头,“我怎么这么倒霉,刚来海口就中了标。”他苦着脸叹息。

  我哈哈大笑,“算了,赶紧吃药就没什么问题,以后还是老实点吧。”我安慰他“还是找个情人吧,又干净也有感情。找那帮小姐算什么,只为上床吗?那人和动物还有什么区别。”

  “唉,兄弟你不知道啊,你别看我家挺豪华的,还有那么多的烟酒,其实除了你的钱我敢拿,我只敢拿别人的东西,或者让他们帮我装修屋子,我真的不敢拿钱,”他把药片吞下去接着说“找情人说的容易,得花钱啊,我哪有那么多富余的钱。”

  我懒得搭理他了,没钱就别去想女人啊,这人没劲。

七十二

  我熟知这里景点的特色,所以傍晚时我带他们去鹿回头。

  鹿回头在三亚湾的一座山岭上,因地形酷似一只回头凝望的鹿而得名。山上有座梅花鹿转首回眸巨型花冈岩石雕,鹿的两边是一对黎族青年男女。这里可以鸟瞰三亚全市,晚上来正好能观望三亚万家灯火的灿烂夜景。

  这是个黎族的爱情传说,猎人阿黑打猎时救了只被豹子追逐的梅花鹿,几天后想用鹿茸巴结官府的硐主抓走阿黑的母亲威胁他拿鹿茸来换。

  阿黑上山后又见到那只梅花鹿,为了救母亲,阿黑追逐着它直到三亚湾的珊瑚石崖上,前面就是茫茫大海,阿黑举弓欲射,鹿一回头变成了美丽的姑娘,阿黑惊呆了,弓箭从手中滑落。鹿姑娘找了帮鹿兄弟跟阿黑去惩罚了垌主,救出母亲,从此他们在这爿珊瑚石崖上定居,这爿石崖也变得酷似回头凝望的梅花鹿。

  离开时检察官们也象那只鹿一样,频频回首。

  晚饭后大家自由活动,我穿过餐厅的小桥流水出后门,走到了月牙形的海湾。

  海滩上静悄悄的,一些游夜泳的人也是静悄悄的在海水里沉浮着,几个散步的人若隐若现的。从哪里传来隐隐的歌声有如天籁在无边的空间里回荡着。

  坐在沙滩上仰望璀璨的星空,强烈地希望徐昆在身边,目光从海面上的点点灯火到海天交接的地方再到那无边的苍穹,觉得自己是那般渺小,曾有过的做一番大事业的雄心壮志是那般可笑。人生几十年,名利身外之物,惟有感情才是最该珍惜的。我忽然想马上给徐昆打电话,把这番心意统统告诉她,可惜手机放在房间呢。

  身后有动静,一回头看见韩松踩着松软的沙子蹒跚而来,无言地坐下,递给我一罐冰凉的啤酒。

  我掏出烟,递给他一支中南海。两只火头在夜色中一明一暗的,韩松轻轻叹了口气,微弱的火光映现的脸竟是忧郁的。

 “没事儿哥哥,这个病搁现在不是大问题,吃了药以后注意点儿就行了,”我以为他是因为一时的放纵而招致的祸害而感叹。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答“兄弟,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大为惊诧,奇怪他怎么问这么高深的问题,“这个嘛,看各人想法了。我觉得人活着是为了到这个世界上受罪来的。”

  他大感知音地望着我“是啊!兄弟你真说到我的心坎上了。”

  我奇怪地看着他,在我看来这些穿官衣的是最无忧无虑的一类人,当然老徐除外,他们属国家机器上的零件,如没大错,绝无下岗之虞,老百姓都怕他们,他们中相当一部分都是吃了原告吃被告。所以韩松如此的心事重重,令我大为奇怪。

  在那片月色下的海滩,我和韩松随意聊着,也许人和人之间就是无意间这么相互接近的,我发现居然不那么烦他了。

  第二天去先去天涯海角,后来是南山寺,晚上我们一伙人到市里的一个大排挡吃海鲜,很便宜还可以侃价。

  朝夕相处几日,我和他们所有人的关系都已非常融洽,尤其是高大姐,对我很好,总是关心地问徐昆和我的事,看得出她很喜欢徐昆,她说徐昆没有母亲,所以等结婚时她要充当女方家长的角色,亲手把徐昆交给我。

七十三

  灾难不是突发而至的,就是人类最无力抵御的地震,也是有很多先兆的。

  到三亚的第3天,我们玩的开心,我们去有着“天下第一湾”美称的亚龙湾。

  亚龙湾旧称琊琅湾和牙龙湾,集山清、水碧、沙白、石怪、洞幽五大现代旅游要素而名闻天下,那洁白的沙滩在阳光的照耀下如银,湛蓝的海水清澈如镜。

  所有人都喜悦地扑进大海的怀抱,太美太舒服了。今天的浪不算小,那些检察官也放浪形骸,在沙滩上玩扑海浪的游戏,就是每当大浪卷来时,人趁机扑进浪里随波涛而去,结果韩松没把握好时间,浪都过去了才启动,一下子扑到海滩上来了个嘴啃沙。

  我们在亚龙湾足足玩了一天,回去时他们都感叹海南最好玩的地方就是这里,高大姐说如果有机会再来海南,就直接到亚龙湾来,哪儿都不去了。

  晚上又去那家大排挡,他们喜欢那里。游水海鲜价格非常便宜,胖胖的好脾气的老板笑呵呵地跟顾客侃价。见我们又来了,头上没毛的老板高兴地跟我们打招呼。

  韩松和我从不跟别人抢着开车,我们总是坐在丰田海狮的最后一排或聊天或打盹。去大排挡的路上我悄悄隐晦地问起他的“病情”,他开心地说“见好见好。”

  海南不出产啤酒,我们喝“珠江”“生力”,几天下来,我发觉他们里面最能喝的居然是韩松。那几位女检察官里,那位才23岁的办公室打字员邱小姐酒量甚是了得,高大姐则滴酒不沾。

  我不敢得意忘形地喝酒,万一喝高出丑会给老徐丢面子的。

  再者我存有私心,以后和徐昆举行婚礼时,我猜老徐会把整个检察院的人都叫去喝喜酒,万一现在我显得酒量不错,到时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

  我可不想在新婚之夜因为醉酒而无所作为,要不徐昆那坏丫头会取笑我一辈子!

  韩松居然喝高了。别人都吃饱了他还在喝,我只好让别人先回去,由我陪着韩松。

  他一口气灌下11瓶,摇摇晃晃地去了22次厕所,最后趴在桌面上小山一般的虾蟹残壳上哇哇大哭,吓得那个胖老板赶紧送来一大盘西瓜让他解酒。

  我对老板笑笑,告诉他没事,那盘西瓜都便宜我了,在海南多年,我喜欢西瓜和荔枝。

  我真扛不动他回去,只好由他趴在桌子上抽泣,西瓜吃多了也不好,我也开始频繁如厕,最后一次走出来时,惊异地发现大醉的韩松失去踪影。

  赶紧问那胖老板,他茫然地挠着亮亮的脑袋说没注意,问小姐也说不知道,我赶紧结帐,然后去大排挡外面找,没有韩松的影子!

  天色已黑了下来,三亚的夜空是种浓得化不开的柠黄色,潮湿温热的空气中散发着暧昧的气息,街上人不多,亮着顶灯的出租车缓慢地游荡着。

  我揣测那醉猫究竟去哪里了?会不会自己回了酒店?我赶紧给高大姐的房间拨电话,她说没见韩松的人影,我告诉大姐如果见到韩松马上给我打手机。

  我沿街步行四处张望,路过一家霓虹灯极为灿烂的夜总会,站在门口的妩媚女孩身着开岔到腰的旗袍,妖娆地招徕着探头探脑的外地游客。

  忽然一伙人从夜总会的门口涌出,将一人摔在地上拳打脚踢,打人的是群穿着保安服装的小伙子,被打的人是~~~~~~~

  啊??!!

  那不是我正寻找的醉猫———大检察官韩松吗!

  我顾不上许多,奔过去奋力分开众人,一个操东北口音的老板模样的男人搂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正满脸怒色地让保安们“打死他!”

  我挨了几下被打倒在地,那闪亮的霓虹灯在我眼里变幻着七色光芒,鼻子里是酱油铺的味道,在我高喊“我们是检察官!”的同时,肋部重重挨了一靴子。

  靠!可能肋骨断了,我差点儿疼昏过去。

七十四

  我那声喊很管用,他们立刻停手,我眼睛的余光发现那东北老板要溜,就厉声命令保安截住他!要不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韩松和我被抬进夜总会的包房,一位个子矮矮的广东人自称夜总会的老板,进来惴惴地向我道歉。小姐拿来湿毛巾让我擦脸,韩松似乎昏了过去,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我让老板赶快叫救护车送韩大检察官去医院,我从韩松的裤子后兜掏出他的检察官工作证给那老板看,并说我没带着工作证。

  老板看了韩松的证件不敢怠慢,赶紧让手下去叫车,同时拿来急救箱,给我脸上的出血处止血。那帮保安围在门外,我心想他们还算客气的,我在北京的一个歌厅见过,被打的人自称是警察,结果那帮混球打得更狠。

  我肋骨虽疼,但觉得没断,我吸着凉气调整一下坐姿,叫保安把那东北老板唤来,问他为什么让保安群殴韩松。

  他说完后,我非常懊悔替韩松挨了打,连我都恨不得踢他两脚!

  刚才东北老板在进夜总会门的第一间包房里跟小蜜柔情蜜意地动手动脚,结果有人推门而入吓得那小姐一声尖叫。那东北老板说韩松进来后对着摆满啤酒饮料果盘香烟的茶几站好,气定神闲地撒了一泡长长的尿。老板和女友呆若木鸡。被洗劫后的茶几狼籍不堪,气味刺鼻。

  等韩松大模大样地系好裤子要走时,东北老板方明白过味来赶紧叫保安,那小蜜也受了很大污辱似地哭出声来!

  东北老板恳切地望着我“您说,俺们该不该揍他!”

  我非常惭愧,对东北老板一再道歉。他也不想惹穿官衣的,立刻扯呼溜之大吉。

  急救车来了。

  医生是个小伙子,我示意他先给韩松检查。我的脸很热,耳朵嗡嗡的,肚子里涨着的海鲜啤酒因为被殴而难受。我终于忍不住对着小姐刚才拿来的泡着毛巾的水盆大吐起来。

  我一定很狼狈,从那大夫看我的眼神里就可以知道。夜总会老板又进来,我问他怎么会让韩松这个很明显的醉猫进来?他很无辜的说来的都是客,他怎么敢阻拦!

  医生说韩松没事,受的皮肉伤,主要是酒醉不醒。他过来检查我的肋骨触摸那里时,我疼得龇牙咧嘴,他说没有大碍。

  夜总会老板讨好地问我是不是再去医院检查,我说算了,让他找车把韩送和我送回金陵度假村就可以了,他非常高兴诺声连连,招呼保安把我们俩人扶进一辆簇新的凌志300里,只几分钟,我们就回到了酒店。

  韩松被搀到床上后立刻鼾声如雷,大量的啤酒如同麻醉剂使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这让我有点羡慕,那两个同来的夜总会保安又搬进一箱椰树矿泉水后赶紧告辞了。

  我浑身火辣辣地疼,脱了衣服去卫生间洗了个凉水澡,对着镜子端详自己发现脸和身上伤痕斑斑,左脸肿了起来。我给总台打电话,请他们帮忙送些生肉或煮熟的鸡蛋,那位训练有素的值班小姐虽惊奇但并无多言,很快敲门声响起,服务生托着的盘子上一大块生猪肉颤巍巍的。

  我先给高大姐拨了电话,告诉她我们平安回来了,让她放心。

  生猪肉腻腻地敷在脸上的红肿处,这是我以前看什么电影时得来的经验,果然红肿有点消褪。韩松也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他老人家醒了!我坐在另一张床上盯着他。

  他睁开眼睛,映入他眼帘的是我那张仍有淤血的肿胀的脸,他吃惊地坐起来问“兄弟,你怎么了,让人家给打了?”

七十五

  “哥哥,还记得是怎么回来的吗?”我没回答他的问题。

  他目光茫然地看看我又看看房间,思索了好半天后摇摇头,“忘了,我只记得在大排挡喝多了啤酒。”他揉揉脑袋叹道“原来啤酒醉了真比白酒醉了还难受啊。”

  我发现他的眼神虽呆滞但却如此纯真,就不忍心再指责他酒后无良的行为。

  “那后来呢,从大排挡怎么出来的?”

  “好象我去找厕所,找来找去的,后来~~~~~~~?想不起来了。”

  我琢磨那糗事还是别跟他说了,他生了“病”已经够倒霉了。

  “兄弟,我怎么好象也挨打了?”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到身体的伤痛,“到底出了什么事?”

  “唉!哥哥你就别问了,这么说吧,你喝酒惹事,连累到兄弟都跟你挨了顿打。”我去卫生间拿出生肉递给他,“消消肿吧。”

  “我也?”他狐疑地看着我,任我将生肉贴在他脸上“兄弟,是不是我连累你挨的打?”

  “别问了,都过去了,咱哥俩还是赶紧消肿吧,要不明天他们问起来咱们说什么啊。”我俯身查看房间的小冰箱,高兴地看到里面有冰块,就做了两个简易冰袋冷敷。

  临睡前我去卫生间冲了个长时间的冷水浴,海南的自来水都是温的,我刚来海口时,很不习惯用这种温度的水刷牙,我喜欢北京那冰冷的水冲洗口腔的感觉。

  躺在床上,我的右眼狂跳,虽然我不迷信,但还是琢磨,难道都挨了一顿打了,还有灾?

  疼痛使我难以入眠,但还是睡着了。

  第2天早晨去餐厅喝早茶时,别人看到韩松和我的狼狈相都大为吃惊,高大姐关切地问是不是跟谁打架了。我和韩松已商量好,别人问我们的伤时尽量打岔,决不说出真相。

  饭后稍事休息,我们踏上返回海口的路程。

  我们6个男人一直坐那辆海狮面包车,4个女的开那辆老蓝鸟,今天为了照顾“伤员”,他们决定让我们俩去坐蓝鸟,高大姐和另一个女检察官上了海狮。

  邱小姐快活的就象只喳喳叫的知更鸟,她一边熟练地开车一边以检察官的技巧灵活盘问着坐在后排的韩松和我受伤的原因,后来问得我烦了,就用王菲的一首歌回答她“小姐,别问了,我是个容易受伤的男人。”

  邱小姐和另一个女检察官哈哈笑了,韩松有些讨人厌地指挥着邱小姐更换音响放着的磁带,搞得邱小姐很烦,干脆不理他的絮絮叨叨。

  这条高速路临海路段的景色极美,公路离大海如此的近,似乎翻腾的浪花都能扑进车里。

  女人都不记路,所以我们的“蓝鸟”一直跟在“海狮”的后面,离海口10几公里的地方出了高速路,前面是那条最终经海口入海的“海甸河”。

  “海狮”在河边停了下来,“蓝鸟”也紧随其后停下,男人们想方便一下。河边的景致很好,修长的椰子树与茂盛的灌木丛以及盛开的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将这里点染得生气勃勃。

  再上车时韩松坐到了副手座上跟邱小姐赖皮赖脸地笑,他鼓捣着车上的音响。邱小姐索性让那位女检察官来开车,她跟我坐到了车子的后排。

  这个女检察官姓霍,后来我迷信地想到她的姓和“祸”同音。

  霍女士开车有些手潮,看来她平时不常开车。我们开出去也就两公里,经过一个没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迎面有辆大卡车直行过来,可到了路口跟我们即将会车时,卡车没打转向灯就左转过来,霍女士大概心一慌,车子没有减速,眼看就要跟卡车相撞。这时韩松和邱小姐还都昏昏欲睡呢。

  “快往左打轮!”我大喊着,两手紧扶着前面的座椅,双脚下意识地使劲抵着身体。

  霍女士慌乱地往左转动,她忘了刹车,我们猛地撞到路边一棵粗大的椰子树上,巨大的撞击声玻璃的粉碎声震聋了我的耳朵,我的脖子被猛地甩了一下,昨晚受伤的耳朵和眼睛都很难受,糊味和水气充满了整个车厢,我大概昏迷了几秒钟,这时车顶被什么东西砸得咚咚响了几声,我的听力居然又恢复了。

  我清楚我还活着。

七十六

  在烟气和呻吟声中,我试图打开自己这一侧的车门,可门已变形,我根本打不开!

  我吃力地转动身体想腾出脚来把门踹开,那时我根本意识不到去看看其他三人是死是活,我只想着赶紧把车门打开,也许车子会爆炸的!浓重的烟气已使我要窒息了。

  我准备踹门时后背碰到了邱小姐,她无力地推扶着我的脊背。我顾不上很多,憋足力气一下子把车门踹开!

  我连滚带爬地钻出车子,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这时“海狮”迅速停在我的附近,几个人影大呼小叫地扑过来,有人把我拉到远些的地方,有人在想办法打开车门。

  我昨晚的挨打加上刚才的碰撞惊吓,连带着昨夜根本不足的睡眠,我支撑不住了!耀眼的阳光在眼里变成一片片舞动着的金花,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昏迷了。

  我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张陌生甜美的脸, 她戴着洁白的护士帽,关切地端详着我,身边是个吊着输液瓶子的架子。

  我的身体有些麻,想翻一下身,她赶紧阻止我“别动,正输液呢,”她回头呼唤着“快去叫周大夫,加4的病人醒了。”

  我茫然地望着这间白色的屋子,旁边的几张病床上都有人,我惊讶地看见了仍昏睡着的邱小姐。我头痛欲裂,浑身上下到处火辣辣地疼。

  一位医生走过来,微笑地看着我“醒了?感觉哪里不好就告诉我。我已经替你检查了,没有骨折和大出血,”他顿一下奇怪地问“你身上有些似乎不是撞车才受的伤,怎么回事?”

  我无力地对他说“那是被人打的,对了,车里那3个人都没事吧?”我琢磨着我都没事,其余三人也该平安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车祸对老徐而言,实在来的不是时候。

  他带着职业口吻说“你先休息吧,别管其他人。”随后吩咐那个天使护士再给我加些什么药就离开了。那美丽护士回来时,我迫不及待地问他“别人真的都没事?”

  她犹豫一下说“两个女的没事,那男的够戗,他从车里摔了出去,现在还在抢救呢。”她的口音居然是标准的北京话,我懊恼地骂自己这个时候还注意这些干吗,我怎么一见到漂亮女孩总是兴致勃勃。

  我知道她说的是韩松,记得看过有关车祸的统计,副手座上的人在车祸中死亡率最高,我开始为韩松担心起来。

  “你能告诉我,我昏迷了多久吗?”我发现外面的天色昏暗,手腕上的手表已不知去向。

  “你是中午快12点时送过来的,现在晚上9点了,你还很虚弱,多休息吧。对了你等一下,我去叫你的同伴来。”

  天,我居然昏迷了9个多小时?

  门外进来几个人,走在前面的居然是老徐!

  自从我父亲去世后,我就没在别人面前再掉过泪,可此时见了大哥,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七十七

  老徐按住要挣扎起身的我,调笑道“看看,总算是见到亲人了吧。”他遮住其他人的视线,我赶紧抹去眼泪。我脑袋里面有人在使劲敲鼓,这是脑震荡的反应。

  高大姐站在老徐身边,她关切地问“还疼吗?万幸你没伤着筋骨,大夫说你养几天就没事了。”我冲高大姐点点头,问老徐“大哥,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想起徐昆,要是她知道我出了车祸还不急死。另外两个人不认识,估计不是老徐的同事,就是海口检察院的人。

  “你还没到医院,我就知道了,”老徐他们推让着病床前仅有的一个凳子,那位美丽护士赶紧送过来三个,她看了看点滴的速度,冲我一笑离开了。

  老徐知道我关心徐昆,“我告诉那俩丫头我有急事出个差,因为高大姐说你一直昏迷,要是小昆知道了,不急死也得哭死,我不敢告诉她。”我一下放了心,徐昆公司为她们出国前做的的准备很连贯,不能断的。

  高大姐也说“是啊,说到底她还是个没经事的小姑娘。”她拉另外两个人告辞“我们先出去,你们俩聊吧,要不这里空气太差了。”

  我感激地目送着高大姐的背影,转头问老徐“大哥,这场车祸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对你不会有什么妨碍吧?”

  他摇摇头黯然说道”这是天灾人祸,躲不过的。现在我只担心韩松,他还在手术室,大夫说一直没脱离危险期。”

  我说“唉,看来真是躲不过,韩松要是不换到副手座,也许什么事都不会没发生。”

  老徐疑问地看着我,我告诉他韩松一直跟我坐在蓝鸟的后排,快到海口时下车方便后他非换到副手座上,结果车子开出去没多远就出了车祸。

  “小邱和小霍都没事,跟你一样皮外伤加轻微脑震荡,休息一下就没事了。现在就看小韩能不能挺过来,他孩子上5年级,爱人是老师,工资不算高。”

  正说着,高大姐匆匆走过来在老徐耳边嘀咕几句,大哥脸色骤变,猛地起身向外走去,高大姐对我勉强笑笑没说话,跟着一起出去了。

  韩松肯定死了!!!

  我的心使劲往下沉,脑子里的鼓声疯狂响着,我虚弱到了极点,再次失去知觉前,眼里留下的是那个美丽护士惊惶的脸。

七十八
  我又昏迷了6个小时,醒来时天已大亮,我脸上的割伤火辣辣地疼,头和身上被碰撞的地方也痛得厉害。

  恢复神志后我想到的第一件要紧事,就是请老徐想办法使韩松的遗体免遭解剖。按惯例交通事故中的死者遗体都要由法医进行解剖鉴定,可我担心这样会查出韩松曾患过性病,这让韩松的遗孀和孩子怎么受得了!还是给死者留些颜面吧!而且韩松得过性病的事如果被昭示,对检察院和老徐的负面影响会很大,也会妨碍我大哥的仕途。

  我请天使叫来一直守侯在医院通宵未眠的老徐,他看起来很疲惫,眼睛红红的,不知是因为劳累还是因为伤感失去一位同事。我不想对老徐隐瞒韩松的一切,就悄声将韩松的实情坦白给他,只是对自己在韩松招妓过程中所起的积极作用避而不谈。老徐毕竟见过世面,对我的话没显出一点儿惊诧。他叮嘱我好好休息,然后匆匆离去。

  我安下心来,琢磨着该给徐昆打个电话,跟她编个暂不能回京的理由。明摆着医生不会许可我今天出院,何况我还想陪老徐在海口料理韩松的后事。按老徐说的,韩松的遗孀和孩子中午就要飞抵海口,高大姐和他将去机场迎接。没受伤的检察官们将在下午飞回北京,只留下高大姐。邱、霍二位小姐跟我一样,需留院做进一步的治疗和观察。

  我的手机比我幸运,没在车祸中遭殃。看看表快上午9点了,我估计徐昆还没去上课,正好我现在没点滴。就静一下心,忍着头昏和恶心,悄悄溜到楼道的一个僻静所在,迎着窗外的灿烂阳光,拨通了徐昆的手机。

  “喂?老公!”还是那调皮的,在我听来有如天籁的嗓音。如果没出车祸,我肯定要取笑她一番,可现在我的眼睛有点儿湿润了。

  “是啊坏丫头,你还没上课吧,乖不乖啊?”我故做轻松。

  “乖呢,我在家里,马上要去上法语课。你下午几点的飞机?”她兴高采烈地问。“唉,看来我得晚两天回去了,你不知道我这儿的房子都霉得快成沼泽地了,要找人好好清洁一下。”我惴惴地,生怕被这机灵的小姑娘揭穿谎言。

  “不干,人家马上就出国了,你一去就是好几天,也不说早点回来,还要晚两天!”她气鼓鼓地抱怨着,“哼,心里一点也没人家!房子就不能等以后再修?”

  “我心里都是你啊。可咱的房子再不修,就真没法要了。我都请了工人,最多干两天。何况以后我也不会有时间专门过来呀。再说这次修好了,等你回国后,咱俩就能直接来住了。”我只好花言巧语蒙混过关,“何况你出国前这么忙,我就是在北京咱们也不会总在一起的。我保证年底陪你来海口过圣诞节,行不行?”

  我的理由还算充分,她妥协了,“那好吧,反正话都让你说了,你总把我当傻丫头。就两天啊,不许再拖了,人家想你呢。四天后就是时装发布会了,你说好要来看的,不许赖皮。”她又撒娇。

  “没问题,我一定去。”先稳住她再说。我现在一脸的伤,面目狰狞酷似土匪,还不知道能否混进那个男男女女都衣冠楚楚的时装发布会。

  “对了,我爸昨天急火火地出差了,也不说去哪儿。哼,跟我还保密。”

  “他们有纪律啊,不是什么事都能跟家里人说。”如果她知道老徐现在海口,一定气得一蹦三丈。看来回北京后,还是要跟她道出实情,瞒也瞒不住她的。

  “老公,”这个称呼她倒叫得上口了,“我去上课了。这两天就徐仑一人在家,可把她憋坏了。对了,你别忘了给我们带礼物啊,要有海南特色的。”她倒真象个姐姐。“好,你去吧。礼物不会忘的。你开车一定要小心啊!”经历了昨天的车祸,我的叮嘱带有特殊的含义,还好切诺基有不错的安全性。

  “知道啦,唠唠叨叨,跟我爸似的,还大男人呢。走了啊,拜拜。”

  “徐昆,”我迟疑片刻,轻轻地对着手机说出我平常绝难开口的那三个字“我爱你!”

  韩松的不幸,使我对“珍惜现在”有了更深的体会,搁在平时,我跟她怎么也说不出这3个字。而经历了生死,才晓得活着是多么美好。既然爱她,为什么不马上告诉她呢!

  电话里静静的没一点声儿,似乎过了好久,仿佛听见她细细的抽泣声。

  “喂?”我探询道。

  “你还让不让人家上课了?”徐昆哭了,“人家盼你说这个盼得那么苦,你从来都不说!”她泣不成声,“离着这么远你倒是说了!让人家说什么好!”

  “以后我会好好爱你的,你乖乖去上课,等我回去,好吗。”我被她和自己感动了,希望马上就能飞回去。

  “好,我听话。你也小心自己,别累着。就两天,不许再晚了。”她依依不舍地,“我也爱你!”她迅速关掉了电话。

  我感慨地合上手机,楞楞地看着窗外街上的车水马龙,这个世界并不因为车祸和韩松的死而停下脚步。对于生活而言,个人实在太渺小了。

  我正要溜回观察室,才发现一身洁白的天使在不远处瞪着我,一脸愠色。她的身材窈窕轻盈,如果有一对小翅膀,估计她一下就能飞起来。

七十九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昏迷了20多个小时,刚醒了就跑出来打电话,你不要命了,再昏过去怎么办,你就不怕一头栽到窗外去?赶紧跟我回去点滴。”没长翅膀的天使训起人来也蛮厉害的,她的声音有如莺啼,带着怒气的小脸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我自知理亏,不敢言声,乖乖地跟她回到观察室。一进去就瞧见坐在病床上的邱小姐幸灾乐祸地冲我笑,我朝她挤挤眼。一起到鬼门关走了一圈,感觉彼此亲近了许多。

  待我在病床上躺好,天使赌气般一番操作后将诺大的针头一下扎进我的手背,疼得我龇牙咧嘴,求救地看了眼邱小姐,她朝我无可奈何地摊着双手。车祸后这位年轻的女检察官大概就没梳过头,长发乱蓬蓬地披散着,倒有种慵懒的动人。我心一动,以后这个女孩可以做我的内应,毕竟曾同生共死过。女人通常不贪而且比男人可靠。想到这儿我又佩服起自己来,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白桦的事。

  “要是让护士长看见你溜出去,我这个月的奖金就泡汤了。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我饭碗都保不住了!你替我交房租买米啊?”天使气恼地抱怨着。

  原来天使也租房吃米?我还以为不食人间烟火呢!我不顾伤痛,笑了起来。

  “你还笑!我好容易才找到这份工作,你以为在海口找工作容易啊!”她忽然停止了抱怨,原来护士长来了,她板着脸走到我的病床前,天使紧张地跟在她身后。护士长审视着我的输液状况,又不露声色地离开。

  天使目送着护士长的身影,吁了口气说“我最怕她了,一天到头没个笑模样,我还在试用期呢,被她逮着什么错儿就完蛋了。”我这才知道她刚才为何那般紧张。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以后我一定注意。对了,你是北京人?学护士的怎么跑海口来了。”反正躺着什么也做不了,能跟她聊聊该是很开心的。

  “我是北京人啊,我知道你也是,”她小心地四下看看,坐在床前跟我说起话来,“你家在北京哪里?”她问我,“方庄,你呢?”“和平里。”

  “你怎么跑海南来了,在海口做护士很赚钱?”她很令我奇怪。在海口打工,有个住处是最要紧的,而房租是打工者花费最多的一项,所以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在这儿工作。

  “一言难尽,我护校毕业后分到友谊医院。后来我男朋友要来海口做生意,非要我跟着来,我就辞职来了。可没多久他就做赔了,我只好出来工作。想不到在海口工作这么难找。”她一脸黯然,“我都想回北京了,我妈一直催我回去。”

  “那你男朋友呢?”我很关心这个问题。

  “他!”天使很不屑。其实她跟徐昆一样喜怒都挂在脸上,都是涉世不深的小女孩。

  “别提了,我现在奇怪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是这么无耻的人。临来海口时,我妈塞给我2000块钱,那是防备我万一在海口混不下去,还可以拿这钱买机票回北京。他做赔了后,说是跟我一起回去。我们计划坐船到广州,然后转乘火车。要说这点儿钱也够两个人的路费了。他说钱放在他那里安全,我就把这2000块都交给他。我怎么也想不到,那天他说去买船票,就一去不回了。他走后房东来催房租时我才知道,我们住的房子不是他声称的买来的,而是租的,”她语气平缓,似乎在说别人的事。

  “是够过份的。后来呢,他也没消息?”

  “有人说在云南边境见过他贩毒,也有人说他在新疆做边贸,还有人说他在北京街头卖盗版碟,谁知道呢,反正跟我没关系了。”

  “唉!”我叹了口气,曾在海口见过太多的类似的事。在我看来,她男友没逼她去做妓女就不错了,“那你怎么打算,挣够了路费回北京?那不难啊,你住哪儿?房租贵吗?”我为天使的男友遗憾,他这样对她真是暴殄天物。多可爱的女孩啊!跟她比起来,钱算什么东西。

  “我来的时候所有亲友都知道我是来海南挣大钱的,就这么回去多丢人。现在我和一个女孩合租一间小房子,房东是本地人,他的房子有三层,租出去八间,一共有17个外地人租他的房子,每天早晨上厕所都象是在打仗。”没想到天使的境况如此窘迫。

  “那你有什么打算?在这儿干护士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她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观察室的门就猛地被踢开,一伙人拥着个满头是血的小伙子闯进来,“医生,医生呢?快救人哪!!”

  天使对我说了句“有空再聊。”就匆忙赶过去,我懒得看急救的场面,加上我的头仍然昏沉沉的,就闭目养起神来。

  临到中午时,我分别给白桦和京生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我在海口车祸受伤,要晚几天回去。京生见怪不怪,知道我没事就放心了。而白桦在电话那边大惊失色,呱噪不停地问了半天,还说他舅姥爷的太太已到北京,等我回去就可以安排徐仑跟她见面了,我连声说好。他还絮絮叨叨的问个不停,搞得我的手机都快没电了,他才心有不甘地挂掉电话。

  我端详病床周围,找不到一个插座。一直忙碌的天使抽空拿了我的手机和充电器去护士办公室帮我充电。我才得以在稍后给我母亲拨了电话,告诉她老人家我要晚几天才能回北京。早习惯了我的四处奔波的母亲见怪不怪。我不敢想这次车祸中如果是我翘了辫子,她老人家会怎样。

  我打电话请来一位在海口开公司的北京朋友,将我那套房子的钥匙交给他,麻烦他找个清洁公司将房子彻底打扫一下。

八十

  我们三个伤员恢复得都不错,邱小姐好的最快。车祸的第二天下午她就得到许可下床活动,坐在我床边跟我天南地北地侃。她和我都不大想理霍小姐,我觉得霍小姐该负车祸50%以上的责任,要不是她惊慌失措,韩松怎会送命。

  我知道了邱小姐的父母都在司法口工作,她看起来很爽快。她的男友在美国留学。我觉得她挺喜欢那位身高体胖的起诉一处的冯处长,虽然冯处长有家有业了,可这种事一点也不稀奇。

  天使一直很忙,没空儿理我。我打听到她的人间代号叫沈小莘,一个文诌诌的名字。她工作得很辛苦也很惶恐,看得出她很重视这份工作。其实我对她没有非分之想,美丽的姑娘人见人爱,我只想能帮帮她。

  我是在第三天被允许自由活动的。中午我在中国城订了个包间,宴请韩松的遗孀和孩子,请老徐和高大姐以及邱小姐作陪,霍小姐称身体不适缺席。

  见到韩松的家人,我才真切地感觉到失去一位几天前还朝夕相处的朋友的痛苦,才发觉这几天自己一直拒绝承认韩松已死的事实。当悲伤的韩太太领着臂戴黑纱酷似韩松的女儿进来时,我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我抱住韩松的女儿,替她揩去泪水。

  老徐和高大姐都是疲惫的神态,看得出他们这两天很辛苦。韩太太和孩子食之无味地拨拉着我精心挑选的菜肴,无心说话。我想着回北京后一定要给她们送些钱,虽说我不欠韩松的,但心里总有点别扭。

  对老徐来说,适当喝点酒就是最好的休息,高大姐在一边体贴地劝老徐少喝点儿。他边喝边和我轻声聊着,他先问我是否安抚了徐昆,得知我打了电话后放下心来。我大哥还是有些神通的,他通过海口市检察院疏通,使得韩松的遗体就地火化而没被解剖。明天,我们一行将携带韩松的骨灰回京,检察院择日为韩松举行追悼会。

  老徐诡秘地问我是否知道韩松的确切死因,我边摇头边疑惑地看着他。他说我们的车子撞到椰子树后,副手座上的韩松被甩出已破碎的前风挡,那椰子树上几颗被震落的外壳坚硬的椰子掉了下来,其中一颗正中韩松的头部。我这才知道车子撞树后,车顶那几声“咚咚”的声音是怎么回事。真是造化弄人,海南特有的椰子居然使韩松送了命!

  这顿饭大家都吃得没滋没味。饭后我又安慰了一番韩太太,跟老徐告辞后去了自己家。

  这套四室两厅两卫,建筑面积186平米的公寓是我来海南第一年时赚钱买下的,是我那时供职的房地产公司的产业。小区在海甸岛沿江三路路边,是幢八层高的板楼。我的房子在八层,第八层的公寓当时都优惠卖给了公司员工。由于海口的特殊环境,这楼没电梯。以前下班后在海口溽热的傍晚爬回家,进门后总是大汗淋漓,象刚蒸完桑拿。

  我的房子已如新房清洁一新,找不到一点发过霉的迹象。我那朋友说他指挥工人扔掉了所有被褥衣服以及其他发霉物品;冰箱被蚀得不能用了;空调不制冷,估计该加氟了;还有电视也死机了。

  我开了张购物单,然后跑到海甸河边的停车场雇了辆小卡车带上俩民工,去乐普生商厦大肆采购,连车带回一位空调技师。

  几个小时后,浴后的我满意地站在近50平米的客厅里享受着空调的冷气;新买的长虹电视播放着凤凰卫视的滚动节目;嗡嗡做响的新海尔冰箱里有顺路买回来的一堆啤酒饮料以及生猛海鲜和蔬菜;我还买了一袋大米和一袋面粉。

  我要在家里款待天使,沈小莘已答应下班后来吃饭。

  点了支烟,惬意地倒在沙发上等待黄昏来临。手机响了,看区号是那个海滨城市的,是林静还是梁副总?

  “喂,林静吗?”赌一把,猜中了效果会很妙。

  “是我啊,徐先生,奇怪你怎么知道是我?”林静很惊奇。我一脸得色,多亏她看不见。

  “拜托,别叫我先生,找我有事吗?我在海口呢。”我琢磨她找我会是什么事,难道她要去北京?

  “你在海口?多好啊,我没什么事,好长时间没联系了。那张CD好听吗?”

  我脑子懵了一下,才想起她说的是那张保罗•莫里哀乐队的有那曲“瑟堡的雨伞”的CD,惭愧的是这张碟我一次也没听。

  “听了听了,很好听,谢谢你啊”我只好编瞎话,要不太打击人家了,“你最近好吗?什么时候到北京玩?”赶紧客气一下。

  “我还好,也许过几天会去趟北京,你会在吗?”

  “当然会,来以前先打个电话,我去机场接你。”

  “好啊,不打搅你了,再见。”她似乎欲语还休,可还是挂断了电话。


---整个八月 J

回复(4):八十一

  我喜欢美丽的女孩。

  就拿现在我身边的几个女孩来说,如徐昆,高挑俏丽又幼稚的丫头,有时机灵有时犯傻,如一汪清澈的泉水。我跟她是日久生情。这小丫头在以后会被我影响很深。我想象不出10年后的她会是什么样,可别象我!

  再如林静,最早是她的神秘孤傲吸引着我,我到现在还搞不清当初她怎么会跟着梁副总的小马子来赴我的约,按她的身份不应该。林静的性格与她的年龄不相符,也许是在大户人家里与生俱来的自我保护的戒心使然,我觉得她自我保护的意识很强,虽然她时不时地现出些小女孩的性子,但我觉得她活得并不轻松。

  天使沈小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说她是天使不是源于她的相貌,而是因为她的气质。只是想不到她的遭遇如此坎坷。我并不想勾引她,只想帮她。

  我相信报应,能有机会帮助别人是在积德,能帮助别人,特别是能帮助天使,毕竟是愉快的。

  天使来了,我第一次见到她不穿护士服的样子。她的衣服看起来是名牌,但有些旧了。她饶有兴趣地随着我参观房子,我们在朝北的大阳台上遥望琼州海峡,夕阳给那片海镀上一层金色。她入迷地远瞰着,忽闪的睫毛下是一对忧郁的眼睛。

  海鲜不难做,清蒸或煮一下,蘸着调味汁就很好吃。她也许有戒心,滴酒不沾,只喝冻得冰凉的可乐。我们对桌子上堆积如山的虾蟹鱼贝发动了歼灭战,天使居然很能吃,真看不出她是如何保持身材的。她话很少,一直躲避着我探询的眼神,我怀疑她会不会以为我居心不良。

  饭后沈小莘执意要收拾碗碟,我只好由她。我去客厅喝茶抽烟听音乐。天色已暗,客厅没开灯,眼前的一切笼罩在无法言喻的朦胧中,我仿佛又回到几年前在海口的那种沸腾的生活中,那时既紧张又快乐。生活就象个大圆圈,使我们总是处在轮回当中。

  天使静静地从厨房走出来,坐在我对面的红木沙发上。她似乎刻意地跟我保持着距离,大概她的前男友使得她对任何男人都深具戒心。

  我从冰箱里拿出镇得凉凉的西瓜去厨房切开,端出来放在茶几上,“来,天使,吃西瓜。”一不留神,把给她起的外号叫了出来。

  她奇怪地望着我“你叫我什么?”

  “叫你天使啊!醒来后我第一眼看到你,还以为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呢。”

八十二

  光线昏暗,我看不清她的脸色,但我猜她肯定脸红了。“我算什么天使啊,就你会乱联想。天使多快乐啊,可我呢,如果这个工作再保不住,那我只好去……!”她住口不说,吃着西瓜。

  我清楚她要说什么,实在不爱听这种自暴自弃的话。喜好开玩笑的我故意逗她“去做什么啊,说来听听。”我咬了口西瓜,望着暮色朦胧中的她。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我也只是说说。最不济回北京,父母还可以养我。”她环视着客厅,“你什么时候来的海口?”

  “九零年春天,都七年多了,时间过的真快。”

  “哦,难怪你买了这么大的房子。”她有点羡慕,“你赶上了好时候啊。”她大概想起了自己,“现在海南可真是萎缩,做什么赔什么。”

  “是啊,现在海南没的做。对了,说起房子,想请你帮个忙。”我看看天色已晚,琢磨着赶紧跟她切入正题,说完了好送她回去。海口的治安状况很差。

  “请我帮忙?我能帮你什么。”她心存疑惑,“你要请我做私人护士?”

  “哈哈,我没那么烧包,要请私人护士,”我笑了,这女孩有点儿意思,“我这房子空了几年没人住,到处都发霉。”

  她关注地看了我一眼,我继续说“我刚请了清洁公司来彻底搞了次卫生,可我这一回北京,过不了几天肯定又要发霉。所以想请你帮我照看一下房子,也许年底我会和女朋友回来小住一阵。”我一口气说完,观察她的反应。

  “你是说让我住在这里帮你照看房子?”她的语气有疑问,“你的女朋友?原来你还没结婚啊。”

  “是啊,响应国家号召,晚婚晚育,”我开了个玩笑,接着说“你定期打扫一下,隔几天开窗子透透气或开空调抽湿,好吗?不是很辛苦吧。”我笑着问她。

  跟她萍水相逢,虽然不是很了解她,但我也只能这么帮她了。好在我这儿没什么值钱东西,她就是都给当了也没多大损失,反正房子她又卖不掉。

  她看了我好一会儿,“干吗对我这么好?你有女朋友,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你对我就那么放心?”

  “哈哈,我对人有直觉,对你我一百个放心。不过我有个条件。”她定定地望着我,“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你不能带任何人来这里住。就是说除你以外,不能再有第二个人住这儿,行吗?”我相信她不会的。

  “没问题,我一定不带任何人来这里,你相信我。”她重新审视着我的家,看得出她很喜欢,“我一直梦想有个能看见海的阳台,多好啊。”

  “好,成交。你以后天天能在阳台上看海。对了,如果你要回北京,就把钥匙带回去给我。只要你在海口,就安心在这里住。我预付给了物业公司足够两年的水电煤气和物业费,厨房里有米有面够你吃一阵子了。我再给你些零钱,以备不时之需。”

  “不不,我不要你的钱,你能让我住这儿,我很感激了。你不知道我们那个租房里的男人,有些很坏的。对了,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先打电话告诉我,我好准备。”

  “没问题,我要是回来会提前告诉你的,我也可以帮你找个临时住处的,放心吧。”

  我把房子钥匙交给她。还走了个形式,看了她的身份证并记下了她家在北京的地址,把我的手机号写给她。告诉她明天晚上就可以搬过来。

  她拒绝我送她回去,说是不忍心让我再爬回八楼。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叮嘱她一定打车回去。送她到了楼梯口,冥冥夜色中,天使目光闪闪。我跟她道别“再见,天使!多保重。”

  令我惊讶的是她走过来拥抱了我,在我脸上一吻,“谢谢,你才是我的天使。”我给施了定身法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目送她下楼后,我一溜烟地跑进卫生间照镜子,想看看我的背后是否长了两只小翅膀。对着镜子里自己一脸的乌青和伤痕,不禁哑然一笑,自嘲道“哪有这么胖的天使!”

  直到半夜临睡觉时,她那一吻的感觉犹在。

八十三

  回北京的飞机上,韩松的女儿一直捧着父亲的骨灰盒,这个忧伤的女孩使得平素面带微笑的穿着黎族服装的海航空姐们也减去笑意。她们殷勤地为这个臂带黑纱的小姑娘服务着。

  按海航的惯例每班飞机都有抽奖,中奖者一名将免费乘坐本次航班。所有乘客均心有灵犀,清楚这个女孩一定会得奖,果然乘务长随后将机票款递给了她。

  我的包里装满上午临时采购的各色礼物,诸如玳瑁标本,龙虾标本,珊瑚海星等等物件儿,我想象徐昆会乐开花。

  在飞机上邱小姐和我坐在一起,我们已有诸多默契。临下飞机前我说有机会单请她吃饭,她笑着点点头,叮嘱我别忘了。

  到首都机场时是中午12点半,我四下张望,不希望看到徐昆的身影,这个场景不适合她,会影响她的心情。昨天给她打电话时我只说还没拿到机票所以不知道航班号,让她安心在公司上课,等我下飞机后就去她们公司等她。

  果然没见这小丫头,我心里暗喜。检察院来接机的规模很隆重,我不想参与其中,只想早点去找徐昆。我找到老徐说要开溜,他要安排车送我,并嘱咐晚上带徐昆回我那里住,他怕徐昆一回家会缠着他不依不饶,他说想好好睡一觉,这几天他颇有些心力交瘁。

  我答应了晚上带徐昆回我家,谢绝了他派的车。在机场出口打了辆的士,直奔中服大厦徐昆她们公司。

  在中服大厦楼下的停车场看见了我那辆切诺基,然后拨通徐昆的手机。电话接通时这傻丫头以为我还在海口呢,我还没说话,她就怒冲冲地抱怨“我就知道你又骗人,今天你也回不来,对不对?不跟你好了!”

  我背靠着切诺基,脸上的伤使我不敢使劲咧嘴笑,我开心地逗她“唉,没办法啊亲爱的,今天的机票卖光了,我保证明天一定回去。”

  “不成,你今天要是不回来,我就不理你了。”她还威胁我。

  “那要是我马上回去呢?”我诡诈地试探她“你怎么奖励我?”“你要是现在就回来,我出国前天天给你做饭吃。”这丫头放出大话。

  “不行,光做饭还不够,还要加上洗碗!”我加了筹码,我们曾一致认为饭后洗碗是件无比残酷的事,应该倒在床上消化。

  “好吧,同意。”她显然鼓了一番勇气,“可要是你不能马上回来,这些事儿就都归你做。”

  “不许反悔!”

  “反悔是小狗!”

  “哈哈,那你下楼吧,我正背靠着一辆白色切诺基,看着‘金山城’的大牌子,等着晚上吃你做的饭呢,记住碗也归你刷啊,不许耍赖。”我大乐,这小姑娘上当了。

  “真的?!你在下边?不许骗我。”她的语气是狂喜的,电话里传出了她的奔跑声。过一会儿,那苗条的身影冲出大门,就象一阵风,一下就投进我的怀抱。

  “你真坏,总骗人家。”我照例挨了顿捶,她碰到了我背上的撞伤,疼得我一哆嗦,她才抬起头端详我,吓了一跳,“你打架啦?怎么脸上这么多伤!”她抚摸着我的脸,竟急出了眼泪。

  “别大惊小怪的,都是小伤,回家再说。”周围有人围观,我可不想让他们不买票就欣赏我们的爱情戏。她把车钥匙递给我“你开吧,我被你骗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我开车上路,居然有些手抖,都是车祸闹的。

  “喂,姑娘,别这么盯着我行吗?”我打趣一直在端详我的徐昆,“再这样我非开沟里不可。”我脸上的伤口发痒,大夫说这是愈合的征兆,“完了,我破相了,你不会要我了。”

  她居然一言不发,小心地瞄了她一眼,发现她在垂泪。

  “喂喂,我都回来了,这不是没事儿吗。小心我打你屁股啊。”

  “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受伤了才晚回来的?”她越来越聪明了!“你就知道骗我,总拿我当傻丫头。”她擦去眼泪。

  “只是场车祸,你让我怎么办?你课程这么紧张,还能跑到海口去看我。你看我不是挺好吗。唉,有日子不开车,手都生了。”我干笑一声,企图搪塞,“对了,法语你学的怎样了?这门外语我熟,跟我来个对话,How are you ?”

  她终于笑了“讨厌,你这是法语啊。”

八十四

  到家后我出溜到沙发上,根本不想动。不顾伤痛咧开大嘴打了个哈欠,“丫头,晚上做什么好吃的呀?”

  她一言不发,骑在我腿上对着我这张土匪脸上下左右看个没完,她呼出的气息拂过我的面孔。

  “丫头,你再这么看我,我会犯大错误的,那你就没法出国了。”我调笑她,“是不是这张脸怎么看怎么看怎么象通缉犯?唉,这下没法去看你走台了,要不门口收票的一见我,保准立马吓得去打110。你还是跟我去做强盗,当我的压寨夫人吧”

  “你别打岔。看来我爸也是去了海口,对不对?”她一本正经,毫不为我的插科打诨所动。

  我真要对她刮目相看了,仅从我脸上的伤就猜出了一切。我搂着她,她安静地伏在我肩上,“疼吗?身上还有其他伤?都恢复了吗?别的人有没有受伤?”我很感动,这小女孩居然会牵挂其他人。此时我不想提车祸,不想提韩松。

  “有点疼,你别气我就行。”

  “谁气你啊,都是你气我。对了,我看看你带了什么礼物回来。”这丫头胆子不小,居然敢翻我的旅行包。她胡乱将那些带着海的气息的玩意儿一古脑堆在茶几上,不甚满意,“你带的礼物真够土的。”

  “胡说,海边就卖这些东西。”我摸着那只巨大的玳瑁标本,“挂在墙上多好啊,馋了就摘下来煮汤喝。”

  “没新意,俗。”她不甘心地把包翻了个底朝天,“就这点儿东西啊?”

  “这还少啊,你还想要什么?”我忍住笑,她那失落的样子看起来很有趣。

  “不干,就没专门给我买的?”她发现我在偷笑,恍然大悟,作势要来呵我的痒,这下正中我的命门,“好好,我投降,我给你看啊。”

  前天晚上天使离开后,我跑到海口金融大厦的免税商场,一眼就相中一条意大利三色金的绳形手链,此刻这条手链躲在我裤兜儿里一个红色丝绒小包内。

  我拿出手链,套在她那纤细的手腕上,“这下我把你给套住了,你要一直戴着,没我的许可不准摘下”我得意洋洋地说,“我又不想跑,干吗要你套。可是老公,走台时得摘下来,我们有规定,除了结婚戒指,走台时不许带任何首饰。”

  也不知这丫头说的是真的还是在向我暗示什么。戒指!女人都重视这个?

  她又耍赖,晚饭我们去的楼下饭馆,还是我买单。这坏丫头既逃避了做饭,也逃避了洗碗。

  夜里我们睡在一起,她想跟我亲热,我也想,可我浑身疼得实在没那个能力,爱抚了她很久后她才睡着。我差不多一夜没合眼,这是自车祸后,我连续第三个失眠夜。

八十五
  第二天傍晚徐昆和我将那些“土”礼物统统带到她家送给徐仑,徐仑倒是很喜欢,总算让我平衡了些。要不我真以为自己很老土。

  已跟白桦约好后天晚上我带着徐仑去西直门内的谭家菜馆见白桦舅姥爷的太太。白桦说这位太太是他舅姥爷后续的弦,岁数并不很大。

  徐昆也非要去,我只好同意。我又给她起了个外号“百日蹭饭无事故”。她居然沾沾自喜,不以为羞。她给徐仑设计着见那位太太时该穿什么,她说徐仑给人家的第一印象该是文静清纯的乖乖女生样。

  本想跟老徐聊聊,可都快晚上九点了他也没回来。跟徐家姐妹告辞后我去了母亲那里,有点想老妈了。母亲的老花眼看不清我脸上的伤,我还是特意离她远些。她又唠叨起我的终身大事,我赶紧告诉她老人家,徐昆就快要做她的儿媳妇了。老太太立刻精神抖擞,兴致勃勃地策划起来。

  我告诉老妈要结婚还早,徐昆还不到21岁,我打算等她23岁时再娶她。母亲不以为然,她说21岁不小了,古人16岁时就成家了。母亲认为谈恋爱的时间不宜太久。然后就掰着手指头算计该带着什么礼物去女方家提亲。

  看着热情高涨的老妈,我有些惭愧,都35了还让老人如此操心,要不等徐昆从欧洲回来就结婚吧,不过还要征求这丫头和老徐的意见。

八十六

  去参加时装发布会前,我被徐昆特意打扮一番,然后我觉得自己更象个通缉犯了。她给我架了付外国影片里三流杀手酷爱的大墨镜,勉强遮住我脸上50%的伤口和青淤,其他伤口她居然要帮我抹上什么遮盖霜,被我谢绝。

  我从没在室内戴过墨镜,好象鼻子上有一座山。扮酷的后果是我在那座灯火辉煌的CULB大厅里走得跌跌撞撞,大出洋相。

  这场是国内某知名服装品牌的秋冬装发布会,主题是西藏。背景音乐一听就是藏式般的悠远。模特们展示的服装色彩以红,白,黑为主。我的位置就在T型台边上,看来徐昆费了番心思。

  我还是第一次如此近地观看时装表演,模特们的发型象朝天的柱子,脸颊涂了很夸张的蓝色,黑色眼影,如雪山般的神秘和拒人以千里之外。随着节目的继续,我仿佛看见了西藏的转经、晒佛、雪山、圣湖以及雅鲁藏布江。

  模特们一个个走出来,在T台尽头妩媚地转身走回去。我的小丫头出来了,她穿一身半短的白色羽绒裙装,修长的腿在台子上富于活力和诱惑。她的双眼似乎漫无目的地四下观望,只有我知道她给了我一个会心的微笑。

  我摘掉墨镜,望着台上的徐昆,不敢相信这个美如天仙的女孩将成为我的妻子。

  和徐昆约好散场后在车里等她,我在门口的花店买了束鲜花放在车后座。我发现了个有趣的现象,刚卸妆的模特们分别钻进一辆辆“奔驰”“宝马”等高级轿车中,最差的也是国产“奥迪”。看来这些女孩们都很抢手啊。

  徐昆出来了,我诧异地看到一个男人跟在她身后不停地对她说着什么,我赶紧摘了墨镜仔细看,那男人30出头,头发油光水滑,气度不凡。他似乎在邀请徐昆,徐昆在摇头拒绝,然后她朝我的车一指,那男人才悻悻地钻进一辆米色的“捷豹”里,那车的牌照号码很吉利,我一下就记住了。

  我赶紧戴上墨镜,她吩咐过不许我摘掉。徐昆拉开车门上来坐好,冲我一笑,“去哪里吃饭啊,咦!我说你怎么还戴着墨镜,很酷?”

  “是你说的不许摘啊,”我从后座拿起花递给她,“吃花行吗?听说很美容的。”

 八十七

  徐昆现在跟我好得就象一只没“缝儿”的蛋,那只开捷豹的“苍蝇”根本就无处下嘴,所以我并不在意他。象徐昆这样的女孩儿没人追才怪呢,可我也知道不能过于托大,以后对这丫头还要多加“看管”。为防患未然,我准备托京生去查一下那辆捷豹的主人姓甚名谁,何方神圣。

  徐昆捧着花束兴高采烈,因为我很少送花给她,她肯定想不到此刻我心里在转什么小九九。她是个喜怒均形于色的丫头,能看出她跟我一样,对那只“苍蝇”浑不在意。

  “老公!你觉得我在台上好看吗?”她沾沾自喜,大概希望我能狠狠夸她几句。

  “好看啊,最美的就是我的小姑娘了,”这是我的心里话,“别的女孩全被你比下去了”。

  “哼哼,”她小猪般哼哼唧唧,“你就会油嘴滑舌骗我高兴,我才不是最好看的呢,最好看的是岳某。”她说的那女孩是去年模特大赛的冠军,那次大赛徐昆也参加了,还得了第6名,很不错了,因为那时她参加模特训练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月。

  “胡说,在我眼里,我的小丫头是最漂亮的。”我伸手捏了一下她的下巴,她极其狐媚地朝我笑,逗得我心猿意马。忽然她惊叫一声,我一转头才发现前面是红灯,赶紧踩刹车,我俩都险些撞到前风挡上。我的心嘣嘣跳着,好险!要是再出一次车祸,老徐非杀了我不可。

  “老公,小心点儿啊。对了,咱们把徐仑接出来吧,她闷在家里好久了。你也该跟她说说明天见那位太太时该注意点儿什么。”她对妹妹的呵护常使我感动,我深知重亲情的女孩才会做个好太太。

  “好啊,你打电话吧,要不再叫上你老爸。”我回来后就没见过老徐,很想知道检察院是如何安排韩松的后事。

  “我爸肯定不在家,他说过这几天都要住在单位里。”她边说边给家里打电话,果然就徐仑一人在家。徐昆简短地说了几句后挂掉电话,告诉我徐仑高兴坏了。

  徐仑果然情绪很高,她硬逼我把车开到广渠门内一个烟雾腾腾的烤羊肉串的摊子前。虽然夜色已深,可天气依然热得使我刚下车就忙不迭地叫老板上冰镇啤酒,我惊诧地发现这两个女孩吃起羊肉串来丝毫不逊于我。奇怪徐仑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她说曾跟班里的同学来过。果然这儿的羊肉串不错。

  我告诉徐仑见那位太太时别过于谦虚。美国人比较喜欢张扬个性,中国人的谦逊美德在他们看来是种懦弱和不思进取。

  回家的路上,我边开车边强忍着胃里一股股往上蹿的羊肉膻味和孜然味,搁在以前这是不可能的,看来身体被撞后是不大行了。

  两个女孩在后座上唧唧呱呱讨论着明天晚上该穿什么衣服去赴宴,她们争论不下时,徐昆就问我的意见。“就穿你今晚在台上的那身白色羽绒裙吧,挺好看的,”我嘿嘿笑着说,“要是他们不卖,咱这就去给偷回来。”

  她俩先是一楞,然后哈哈大笑。笑意穿透了车窗,直飞星光灿烂的九重霄。

八十八

  第二天一早我起来时,俩女孩的门还紧闭着。我去厨房做了三份早餐。然后给老徐办公室拨电话,跟他询问关于有关韩松的事,他说检察院将于后天在东郊火化厂举行韩松的追悼会,并问我是否前往,我说一定去。

  我又跟老徐说他大女儿再有5天就出国了,找个时间一起吃顿饭吧,老徐说那就定在大后天晚上,他那时该没什么事了。我又问韩松家的电话,老徐没多问什么,把号码告诉了我。

  等徐家姐妹姐妹起床后,我把老徐的话转告了她们。徐仑撒娇地一把搂住姐姐又亲又闹,说是舍不得姐姐离开。

  徐仑在徐昆的指导下,一件件试穿着徐昆的衣服,还在不大的客厅里走起了台步,别说不比她姐姐差多少,而且徐仑的眼神要比徐昆深邃些,我觉得她不做模特怪可惜的。

  忽然想起林静送我的CD,就赶紧找出来放那首“瑟堡的雨伞”,在优美音乐里两个女孩修长的身影在飘动,旋转的裙裾下是纤细光洁的脚踝,我觉得比昨晚那场时装秀还过瘾。

  徐昆这小无赖拒绝吃早饭,说是要留着肚子吃晚上的谭家菜,闹得徐仑也跟着效尤。我嘲笑她们一番后,只好去厨房使劲吃已做好了的一堆早餐,我一杯一杯地喝茶,任她俩在客厅把音响开得震天,又唱又笑搞得天翻地覆。看来不用凑三个女人,这俩女孩就是一台大戏了。

  我约了京生中午在游艺厅见,请他预备好两万元的现金给我。然后又拨了韩松家的电话,告诉韩松的遗孀我要在下午到访。

  刚进游艺厅,正在玩乐的大小流氓们都惊异地看我的脸,一个小厮凑过来套近乎“大哥,让谁给花了?言语一声,兄弟替你报仇。”

  “海南黑社会,你敢去吗?”

  “操,有什么不敢,大哥你出机票我就去!”他涎着脸说。

  我笑骂他“滚你妈的蛋,”就直奔里面,京生坐在那里笑咪咪的,好奇地端详我的脸,“这下撞得够狠,车是不是都报废了?”

  “是啊,那辆蓝鸟完蛋了。”车祸后我曾问过老徐把人家的车给弄报废了怎么办,他很轻松地说没关系,他说这车海口市检察院正准备淘汰这部车呢,这下他们有理由买新的了。我得理地抱怨他们怎么给了我们这样一台车,明显的刹车不灵啊。

  京生将裹着钱的报纸包递给我,“怎么,手头紧?”

  “是啊,恰好今天有用。”我手头的现金基本都投进公司里做周转了,所以用钱时只好问京生拿,“对了,我那公司的帐追得怎样了?”

  “这不要跟你商量吗,看来得我自己去了,估计问题不大。但我这一走,这里就得由你照料了。”他环视着生意兴隆的游艺厅。

  “没问题,最近我不会出差,你安心去吧。”虽然京生要义务帮忙,但我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白干,“路费和花销你先从游艺厅的收入里拿吧,准备哪天走?”

  “就这几天,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对了,晚上有事吗,一起去隆博喝花酒?”他兴致勃勃,“那儿新来了几个四川妞儿,长的不错。”

  “哈哈,不了,我晚上有约,你可真是壮志色心啊。”我将那个纸包装起来,“走,去吃饭,不过说好了,中午不喝白酒。”

  以前滴酒不沾的京生如今成了海量,他总怪这是我的诱导,天知道我怎么引诱他喝酒了。

  我们去了长安大戏院的“潮好味”,我跟那个小女孩领班江美琴很熟了,每次去她都给我打八折,她还说白桦最近也常来这儿吃饭。

  我又叮嘱京生关于“金棕榈”老板的事,把那辆捷豹的牌照号告诉他,请他方便时帮我查一下。

  多年的经验告诉我,不要忽视任何可能在以后危及自己的事和现象,知己知彼方可立于不败之地。京生笑我活得太累,什么事都惦记。

八十九

  我关上手机,小心翼翼地敲了几下韩家的防盗门。想起一年前来这里时,韩松向我炫耀他储藏的烟山酒海和他要送我的那两条小熊猫。

  如今已物是人非。

  韩太太把我迎进去,韩松的大幅遗照挂在客厅正中的墙上,照片上的他身着检察官制服,神采熠熠。

  我一向讨厌向遗照三鞠躬之类的假门三道,我曾恶毒地估计有相当比例的向遗像鞠躬的人其实在私下对该人已死心下窃喜。

  我一直以为该善待活着的人,诸如报纸报道过的不孝儿女在父母死后大办丧事之的行为让我痛恨不已。我觉得对死者只要在心里记着他,不忘记他就可以了。

  屋里很是杂乱,看得出主人近来无心打扫,茶几和餐桌上摆着很多果篮和鲜花及其他慰问品,估计都是来访者送的。韩松的女儿从卧室走出来,怯怯地叫了声“徐叔叔好”。

  我坐定后,韩太太送来茶,然后搂着孩子坐到对面的沙发上,低头不语。我实在不知该怎么慰问这对母女,就连该如何措辞来恰当地介绍自己和韩松的关系都拿不准。

  还是韩太太先开了口“谢谢你在海口请我们娘儿俩吃饭,听徐检(老徐的称谓)说老韩在海南的几天里,你们一直在一起?”

  “是的嫂子,在海南时韩大哥几乎跟我行影不离,我们都在那辆出事的车里。”

  女孩离开母亲,从餐桌那儿取了些香蕉,拿起一根剥去皮,递给我“徐叔叔吃香蕉。”

  “谢谢,叔叔不吃,你吃吧。”我客气道。这女孩死活不依,我只好道谢后接过来,咬了一口。

  “嫂子,家里有什么困难尽管说。虽然跟韩大哥认识的时间不长,可他是个好人,你跟我别客气。”大概韩松生前跟她絮叨过老徐和我的关系。我取出钱放在茶几上,“这两万块是我的一点心意,嫂子,留着给孩子上学用。”

  她大惊“不不,检察院已答应给我们很优厚的抚恤金,我不能要你的钱。”她抓起钱要往我包里塞。

  “嫂子,你就别多说了,韩大哥跟我的关系没的说,你就别客气了,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

  韩太太终于不再坚持把钱塞回来,她感激地给我面前的茶杯续上水,想起什么似的说“你等等,我给你拿点儿东西。”不容我多说,她就起身去了门厅。

  我端详着这间已失去活力的客厅,感叹男人对于家庭的重大。这个家失去了丈夫和父亲,就失去了顶梁柱,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样过。

  看着韩松的女儿坐在那里,乖乖地吃着香蕉,我心里不由一阵酸楚,想起自己也是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亲。不明白为什么老天总是对某些人,特别是一些小孩如此残酷。

  令我吃惊的是韩太太拿了几条“小熊猫”和几瓶“茅台”给我,“这是老韩以前收的礼,他胆子小,从不敢收现金。他活着的时候连工资都如数交给我。他走了后,我在他的抽屉翻出一张他上个月存的两万块钱的存单,用的还是女儿的名字,也许是发的什么奖金吧。家里烟和酒倒不少,不过这些东西对我们娘儿俩一点儿用也没有,我又不敢送给老韩的同事,怕他们知道老韩收过礼。这些烟酒你先带回去,用完了再来嫂子这儿拿。”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小熊猫”,心说真是世道轮回啊,生活总是在出人意料的地方雷同。同时我又恨韩松这家伙不听我的,还是把我贿赂他的两万元存进了银行。

  我忽然有了想法,“嫂子,我有个主意,你看是否合适?”韩太太不明所以地望着我,“你说吧。”

  “我知道韩哥存了不少烟酒,你留着也是累赘,不如你开个清单给我,我去寻个买主,如果价钱合适就全都给卖出去。要不你只能送人,那多不值。你看好吗?”

  “那敢情好,你可帮了大忙,我一个女人,正愁那一大堆烟酒怎么处理呢。”她显然喜出望外。

  “这样吧嫂子,后天的追悼会我也去,你如果方便,那天把清单给我好吗?另外白酒的度数要写清楚。”

  我清楚其实找不到什么买主,只能自己掏钱买下。那些酒是越陈越好,可香烟放久了就没法抽了,我又不喜欢云烟。不过帮人帮到底,就不想那么多了。估计那些烟酒按市场价再往低了算算,怎么也得几万块。

  “你也去啊,好,到时我让孩子交给你吧。”

  “也好,那我告辞了,”我将名片递给韩太太,“嫂子,家里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让你费心了。”她还是硬塞给我两条“小熊猫”,我却之不恭,“对了嫂子,去找个钟点工把家里打扫一下吧,家里这么乱对孩子可不好。”韩太太楞了一下,对我点了点头。

  我走出韩家的门,回头向这对失去亲人的母女挥手告辞。

九十

  刚开机不久,徐昆就打了进来,很不高兴“你刚才怎么关机了?在搞什么诡计呢?”她不会怀疑我是去跟某个女人幽会吧?

  “我刚从韩松家出来,怕被打扰就关了手机,有事吗坏丫头?”从今天起到出国前,徐昆的公司给她们几个女孩放了假,她准备一直呆在我家缠着我。

  “哦,这样啊。可是晚上就要去见人家太太,你还在外面乱跑,万一晚上徐仑发挥失常怎么办?”这丫头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对我大加鞭鞑,似乎晚上徐仑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我该承担全部责任。

  “傻丫头,没问题的,那是白桦的亲戚,还有他跟我~~~”我赶紧收口,清楚不能把这些事告诉她。

  “什么啊?你怎么总说半截话。”她满腹狐疑地追问着。

  “男人的事,女人少问,”我冒充了一次大男子主义,“我这就回去了,你还是省点电话费吧。”

  “哼,你就会糊弄我,不理你了。”徐昆气鼓鼓地挂了电话。

  我又给白桦拨了电话,跟他确认了晚上的安排。他客气地说晚上的酒席由他买单,我只好笑纳。谭家菜以鱼翅鲍鱼驰名,挺贵的,而我手头的闲钱都投到公司里了。

九十一

  一进家门我就喷嚏连连,这俩丫头把空调的温度开得太低了,我爬楼上来一身的汗,今年北京实在太热了。

  我不顾徐昆的召唤先去卫生间冲凉,洗完后发觉匆忙间忘了拿换洗的衣服。可徐仑在,我有点不好意思唤徐昆帮忙,直到徐昆不耐烦地在外面问“你在里面磨蹭什么哪?”

  “唉,我忘了拿换洗的衣服,丫头你帮帮忙好吗?”我低声下气地在门里求她,拧了下门球打开门锁。

  “哈哈,你也有忘的时候啊!”可被这丫头找到了报复的机会。当我正以小人之心揣度她时,她拧开门一只玉手递进我的衣服。

  我换上衣服,有点儿狼狈地走出来,那俩丫头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客厅中央等候我的检阅。看得出徐昆精心地装扮了妹妹。

  徐仑一身淡蓝色连衣裙,刚洗过的长发被发带束在脑后,颈上一条细细的白金项链,光脚穿双鞋带幼细的皮凉鞋,脸上薄施粉黛,整个人看起来既文静又明艳。我知道这身装备都是徐昆的,那双鞋还是我给她在东四的一家鞋店买的呢。

  反观徐昆,倒是朴素的象个大一女生。细绿条短袖衫和白短裙,脚上是短袜和旅游鞋,除了手腕上我刚送给她的手链外,没戴任何首饰。这位姐姐是不想在穿着上使自己比妹妹突出,不过我喜欢她这样的学生装束,令我想起了多年前的大学生涯。

  “不错不错,同志们辛苦了。”我学着电视上首长检阅时的用语,她俩哈哈大笑,回答道“为人民服务。”

九十二

  我估计的不错,那位看起来大不了我几岁的白桦的“舅姥姥”第一眼看到徐仑就很喜欢。这位“舅姥姥”穿戴入时,举止高雅,虽说国语讲的一般,但对中国菜研究颇深。她将徐仑招至身边,挥动着象牙筷,俩人边吃边聊得很投机。

  令我有些别扭的是白桦带着庄妍和儿子来了。我的初恋情人和现任情人坐在一起,搞得我有点紧张。徐昆这傻丫头跟庄妍和孩子还聊得很开心。庄妍抽空对我神秘地笑一下。

  我只好装糊涂,跟白桦碰杯喝酒,埋头吃菜。徐昆倒是很乖,没乱说乱动,不过我知道她没少吃桌上的好东西。来的路上她几次虚弱地宣称要饿晕了。

  “舅姥姥”介绍“舅姥爷”在纽约的黄金地段租了房子,开了家中医诊所,生意很是兴隆。他们想找位精通英语和国语的且相貌出色的女孩在周末做前台接待及预约服务,看来徐仑正合他们的要求。

  白桦并不在意“舅姥姥”说些什么,他曾告诉我“舅姥爷”欠他的人情,所以一定会关照徐仑的,只有徐昆这孩子不知道里面的玄机,还以为会象去大公司求职面试那样很紧张呢。

  我悄悄告诉白桦,林静过几天要来北京,他很感兴趣地说届时请她吃饭。

  这顿饭居然吃了1万2000多,白桦面不改色地买单刷卡。我心想这要是由本人结帐的话,一定肉痛得要命。

  “舅姥姥”临别时拥抱了徐仑,并留下她在美国的联系地址电话,然后上了白桦的本田里程离去。

  兴奋不已的徐家姐妹上了我的车,我正要开上回家的路,徐仑却说想回自己家。她说姐姐即将出国,她不想横在我们中间做电灯泡。

  和徐昆到家后,我身上的伤隐隐做痛,鼻子堵得厉害,也许是热伤风。徐昆洗过澡后穿着薄薄的睡衣凑过来,使劲儿盯着我。

  “怎么了丫头?干吗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又没开花。”我琢磨着让她帮我拿片阿斯匹林,鼻子呼吸困难,不好受。

  “你跟庄妍是怎么回事?”她这话问得我目瞪口呆,我的鼻子一下就通了。

  “什么怎么回事,你什么意思?”还好我身经百战,面不改色地反问她。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整个晚上你也没敢看她一眼,告诉你吧,女人的直觉很灵的!”她得意地戳戳我的额头。

  我松了口气,“别瞎说,凭我跟白桦的关系,你这话要是让他听到可就麻烦了。”

  “哼,我知道你上大学时一定暗恋过她,对不对?”还好这丫头没真看出什么来,她只知道庄妍曾教过我,诈唬我而已。

  “乱想,实话跟你说吧,我暗恋的是刘某某。”我说了个八十年代初就名动天下,至今绯闻不断,还跟前任老公出书互相揭短谩骂的女明星的大名。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们二人的一段共同回忆,说他们在广州的商店里买磁带,将苏芮叫成苏丙被营业小姐笑话的事。

  “啊!你居然暗恋的是她?想不到啊,哈哈哈。”我的姑娘很开心,听那口气,她一定觉得我的品位不高。

  我不知道她要是真知道了庄妍曾跟我的那一段情,会怎样。

九十三

  果然车祸后身体素质急剧下降,第二天我发烧了,徐昆给我一试表居然有38度5。我浑身乏力,捂在被窝里懒得动。

  我很少生病,可病来如山倒。徐昆收起顽皮,忙前忙后的给我端水拿药,十足体贴。我犯冷的时候,她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温暖我,帮我按摩疼痛的后背,使我很是感动。到晚上,我的热度基本退了。

  她有条件的同意我明天去参加韩松的追悼会,条件是她要陪着我。

  第二天下起了雨。一大早所有人先在检察院集合后,驱车前往东郊火化厂。徐昆开着车跟在检察院的车队里。车队上了东三环,然后在长虹桥转右向东,经过朝阳公园,在一个有标识牌的路口向北几里,就到了东郊火化厂。

  火化厂的面积很大,除了由几座中国传统建筑围起的一个院子外,就是停车的大空场及周围供死者家属烧纸的一间间小屋子。在追悼堂外面容肃穆等候的人很多,就连徐昆这皮孩子,到了这里也被压抑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紧紧地挽着我的胳臂。

  老徐和高大姐张罗着一切,韩太太身着素服领着女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言不发,我不想上前,我知道这会儿她们娘俩最需要的是安静。

  虽说韩松的遗体已火化,但没有比在这里更适合举行悼念仪式的地方了。我们等着那个最大的灵堂空出来。细雨蒙蒙,鞭炮声不时在回荡。

  韩松的告别仪式开始了,韩太太和孩子肃立在灵堂左侧,本该摆着遗体的地方放着韩松的骨灰盒。灵堂正面上方是遗像,众多的花圈簇拥其下,没有我送的,我实在不屑这种形式。

  徐昆死活不肯进去,我只好和老徐一起走进灵堂,我在心里默念“韩哥,安息吧,清明时兄弟多给你烧些纸钱。”

  老徐致悼词,我听着他对韩松的谀美之词,琢磨着要是大家知道了韩松得过性病,还会这么追悼他吗?我又觉得自己冷酷,人都死了,还想这些做什么。

  韩松的骨灰将在这里摆放三年,我知道这三年里,韩太太和女儿将无时不刻地牵挂着这里。

  高大姐陪着韩太太和孩子拿着韩松遗留的衣物用品和纸钱去一间小房子里焚烧,屋里有个铁桶以供烧东西之用,我跟了进去。徐昆这丫头估计是躲到车里去了。

  有人捅了捅我,是老徐,他塞过来一百元,悄声让我去买些鞭炮。我推开他的钱,去门口的小店买了挂一万头的电光炮,隔一百头绑着个麻雷子。

  我找了根木棒将鞭炮拴起来,在韩太太烧纸的小屋子外引燃,声震四方。韩松的女儿悄悄往我手里塞了张纸条,我摸摸她的头,拉着她看噼啪做响的鞭炮。

  我们离开火化厂时,天转晴了。

  老徐钻进我的车里,还没到主路,他就打起了呼噜。

  徐昆小心地把着方向盘,生怕弄醒了老爸。我示意徐昆将车开带她家不远的饺子城,准备跟大哥一醉方休,“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九十四

  徐昆出国的前一天晚上,我和老徐一家去了燕莎地下的“萨拉伯尔”吃韩国烤肉。

  老徐在饭桌上就象个老婆婆似的一遍遍的叮嘱徐昆在国外要小心,我头一次见老徐这样真情流露。分别在即,徐昆也安心聆听着老爸的教诲。老徐和我都喝了不少韩国清酒,这酒很上头,最后是徐昆开车先把老徐和徐仑送回去,然后回到我家。

  徐昆的飞机是第二天下午4点,老徐说一定要去机场送女儿。

  徐昆让我先去卫生间冲凉,她今天很是沉默。虽然我时常出差跟她小别,可也只是几天。一想到要分开三个月那么久,我心里也空落落的。一般洗澡时我都喜欢吼几嗓子,可今天却没心思。

  卫生间的门悄悄滑开,我一回头,看见徐昆默默地挤了进来,她默默地脱衣服,默默地靠过来,她从后面搂住我的腰,脸挨着我的后背,我们默默地伫立着,谁也不想说话。

  我转过身面对着她,朦胧的浴灯下她端详着我身上已经变紫的伤疤,她亲吻着每一道伤疤,花洒喷出的水流从我身上溅到她身上,随着她的动作我的身体也慢慢变热。

  我一把将她抄起来走出卫生间朝卧室走去,连身上的水珠也不擦。她的身体分外轻盈,她紧紧搂着我的脖子,羞得不敢看我。

  徐昆回国后告诉我,在欧洲的日子里,每晚临睡前她总不由自主地回忆这个晚上。她说一想起我的狂放和她的婉转,就会有大喊大叫的欲望。徐昆羞涩地说在最高潮时,她希望能就这样死去。

  徐昆后来说那个晚上她很希望能怀上我的骨肉。

九十五

  第二天我早早的就拉着徐昆赶赴老徐家,怎么也得给大哥和徐仑留出跟她道别的时间。路上徐昆一个劲儿的叮嘱我少抽烟喝酒,她说酒喝多了,对以后生孩子不利,我抽空扫了她一眼,那美丽的脸上红云密布。

  车到老徐家楼下,我正要下车,她一把拉住我,“老公,我都不想去了,”她可怜兮兮地望着我,“人家舍不得你嘛!”

  在首都机场国际入港口,徐昆依次拥抱了老爸和妹妹。她最后拥抱我,在我耳边轻轻说“老公,你有时间多照应一下徐仑,她~~~~~~~”这丫头迟疑一下,到嘴边的话没说出来,“还有别总和我爸喝那么酒。你也别太辛苦了,夜里去游艺厅一定要小心!等着我回来,好吗。”

  “我会的,你放心,家里有我呢。到那边安顿好了就给我打电话,别心疼钱。”在家时我塞给她一万美金,让她尽情购物,“有时间就给我发E_Mail,在国外别乱跑,还有别瞎吃东西,当心别丢了护照,记住了吗?”我也成婆婆嘴了。

  分别的时刻终于来临,当那秀美的身影消失在通道深处时,我觉得自己的心少了一半。

  送了大哥和徐仑回家后,回到自己的窝儿。记得一年前徐昆刚搬过来时,我还很不习惯家里多了一个人。如今屋里少了她,我更不习惯了。每一个角落每一件东西都有她的影子和味道,我倒在沙发上长出一口气,掏出烟来,想起她的叮嘱,又放下。

  那晚我躺在她的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就拈起她掉在床单上的一根长发,心里默念着“徐昆徐昆徐昆徐昆…~~~”

  我大概数了1000多个“徐昆”,还没睡着。估计飞机上的小丫头一定打了无数喷嚏,纳闷是谁在念叨她呢。

  还能是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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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经上说:“欠着我的,我会记下。”
梁朝伟说:“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
主席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小平同志说:“贫穷不是社会主义!”
电视上说:“要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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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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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看了一个多小时,。。 受益匪浅,匪浅啊。。。 此处重复一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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