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临盆之痛
钱芳是在一个下着倾盆大雨的凌晨生下的孩子。
我在迷糊中看了眼手表,三点刚过。钱叮当慌忙地穿上衣服,推了我一把:“快起来,我姐姐要生了。”
“她生孩子关我们什么事啊?不是有牛大鹏吗?”我不解道。
“我姐夫在厂里加班,抢修阀门,打电话过去,没人接啊。应该是早产,离预产期还有大半个月呢。”钱叮当把我的衣裤扔了过来,砸在我的头上。
“不是还有钱芳的爹妈吗?”我十分不快地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太晚了,我姐不忍心叫醒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会生啊。你快点。”钱叮当拿着袜子给我往脚上套。
“打了120急救吗?”我快速穿好衣裤问道。
“不知道,刚才我着急,忘了问了。”
我和钱叮当赶到钱芳家的时候,钱芳正挺着个大肚子在沙发上嗷嗷做猪叫。我奇异地发觉她的肚子怎么能长那么大,胳膊和腿都粗了整整一圈,脸上也有些浮肿。要不是钱叮当过去搀扶着,钱芳恐怕很难从沙发上自己坐起来。
这是钱芳结婚后第一次进她的家,我环顾了一下房间,装修得很朴素,墙上挂着她和牛大鹏的婚纱照。金童玉女谈不上,勉强还算般配。
我差点想把钱芳背下楼梯,仔细一想还是不行,搞不好我会让那孩子胎死肚中。程大讲非跟我拼命不可。背靠背背着下楼,更加没有实际可能。钱芳那近200斤的体重万一压下来,我怕我会被压成一具木乃伊。
钱芳在我和钱叮当的左右搀扶下终于下了楼,期间她左摇右晃着脑袋,痛苦不堪地嗷嗷干嚎。有人说女人伟大,我不觉得。那是物种的自然规律,没得选择。哪个女人真愿意怀胎十月,看着自己由美人变母猪,由丰胸蜂腰变米其林轮胎的形象代言人呢?如果可以选择,我想绝大多数女人都会喜欢象女娲那样,拿根绳子沾点稀泥巴甩上两甩,就甩出个孩子出来,那样多好啊,少了那临盆之痛,小孩子的形状还能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想要个男孩捏个带把的,想要个女孩就拿指甲掐掉那个把。
我冒着大雨,在十字路口好不容易才拦了辆出租车。我和钱叮当费力地将钱芳塞进了车后座。这时的钱芳已经叫得声音嘶哑,有气无力了。她就那么横横地躺在车后座上,头枕着钱叮当的大腿,圆圆的肚子随着急促的呼吸一突一突的,越发显得大起来。
出租车司机也不用我们交代,发动油门,往医院方向开去。
路上,我不停地给牛大鹏打电话,电话通着,只是一直没人接。想着他这个工人阶级正在为实现祖国的四个现代化而风雨无阻、浴血奋战。于老婆临盆而不顾,他不当劳模谁当劳模?
而我呢?我不当雷锋谁当雷锋?
我拿着张银行卡在医院交费处刷了两千块钱,护士才推着钱芳进了妇产科手术室。
随后,手术室里爆发出时而暴躁,时而无奈,时而幽怨,时而婉转的叫声,钱芳的叫声。我想着她是不是心里也挺恨的,恨牛大鹏搞大了她的肚子,恨牛大鹏让她痛不欲生,恨牛大鹏现在还在那遥不可及的海角和天涯。
“钱芳,你要恨你就骂吧,要不我帮你骂也成。”我望着医院走道里明晃晃的灯光,自言自语。
“牛大鹏,我操……”
我正要骂出那个脏字的时候,牛大鹏风尘仆仆的赶到了。